2016-06-26 09:59:09

“快,大家動手滅火!”老七首先反應(yīng)過來,喊道,“用土滅!”

眾人忙不迭地彎下腰鞠土,一捧一捧地撒在那個燒著的后生身上。

“不是滅他身上的火,滅旁邊草地上的火!”老七又命令著,“快點(diǎn),媽的!”

我們不明白他為什么不讓滅那個后生身上的火,可是極度的驚恐讓我們都六神無主了,不由自主地按照老七的吩咐,捧著土往旁邊燒著的蘆葦上撒??墒腔饎萏螅寥錾先ブ荒苈晕⒖刂埔幌禄饎?,根本起不到實(shí)際作用。

老七看了看,又命令道:“別撒土了,把火源切斷!”

我不明白把火源切斷是什么意思,只見老七跑到大火外圍,把鋪在地上的干枯的蘆葦抱起來往火里扔?;馃酶耍莻€渾身著火的后生簡直成了一個火球,不住地翻滾著。

我奇怪,老七這是滅火還是火上澆油。

“快,他媽的都死了嗎?”老七罵道。

我們都沒了主意,聽到老大喊道:“快,聽老七的,把火源切斷,不要引燃草地!”

是啊,我恍然大悟,如果把整個北草地引燃了,我們誰都逃不出去。于是跟著大伙,學(xué)著老七那樣,把鋪在地上的干蘆葦抱起來扔進(jìn)火里。然后把腳下殘余的蘆葦全部撥拉到著火的一邊,這樣轉(zhuǎn)了一圈,費(fèi)了好大的勁,終于把著火的地方與其他地方分開了。

而我們,都累得筋疲力盡了。

那個后生仍在火堆里掙扎翻滾,慘烈的叫聲在夜空中久久蕩漾。

這時,我們才想起了他,才驀然醒悟,火堆里還燒著一個人。事情太詭異,太突然,我們都亂了手腳,全聽老七的吩咐。

我對著火堆大喊:“往這邊滾!”一股熱浪襲擊著我的臉孔,我的頭發(fā)被燒掉了許多。

那個后生還沒死,哇哇地慘叫著。大概他聽到了我的話,明白了我的意思,求生的本能讓他拼出最后一絲力氣站了起來,卷著一股熱浪沖出火海。

我想,就算他能保住性命,也已經(jīng)完全殘廢了。

但是,他沒能如愿。

他沖出火海的前面,正好是一堆干枯的蘆葦。我正想撲過去把他按倒,以免他引燃那堆蘆葦,造成更大的火患。就在這時,老七驟然閃到了他的前面,惡狠狠地沖著他踹了一腳,他揮舞著著了火的雙臂,踉踉蹌蹌地倒跌回火海里,巨大的火苗瞬時把他吞滅了。

他臨跌入火海時帶著滿腔的仇恨罵道:“老七,你個王八蛋,我操你媽!”

他再也沒有起來,連呼聲也沒有了,估計是燒死了。

“你干什么?”我沖著老七喊道,眼淚頓時迷蒙了我的雙眼,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喃喃地說:“我告訴你們狗肉不能吃,你們偏不信,不信……”我哽咽了,再也說不下去。

一個活人,就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活活地被火燒死了,燒得連骨頭渣都沒剩下。而且,我們應(yīng)該能夠救他,然而卻沒有。甚至,促使他燒死的,就是我們。

眾人都癡癡地望著仍在熊熊燃燒的大火,腦子里一片空白。老大按了按額頭,扶了扶眼鏡,不知道心里在想著什么。

“你媽的,你太狠了,連自己兄弟都要下毒手!”一個憤怒的聲音響起,是酒鬼張馳。他突然從一側(cè)奔了過來,飛起一腳,把老七踹翻在地,撲上去照著老七的臉面就是一拳。老七頓時流出了鼻血。

張馳一手抓住老七的領(lǐng)口,把他提了起來,另一只手掏出手槍,頂在老七的額頭上,罵道:“你他媽的太不是人了,小九分明已經(jīng)逃出來了,你卻把他踢了進(jìn)去。老子嘣了你!”咔咔兩聲響,將子彈推上膛。

那個被燒死的后生大概就叫做小九吧,他比我大不了幾歲,直到他死了,我才知道了他的名字。

老七的臉被火光映得煞白,爭辯道:“酒鬼,你聽我說,要是他跑了出來,引燃其他柴草,我們誰都跑不了!這么大的北草地,到時候都將是一片火海。”

“這他媽的就是你的理由?”張馳怒不可遏,用槍頂著老七的額頭,把他頂?shù)眠B連退了幾步。“如果被火燒著的不是小九而是我,你他媽的是不是也會把我一腳踢進(jìn)去?”

老七連連道:“不會不會,咱們是兄弟,同生共死,絕對不可能落井下石!”

張馳吼道:“你他媽的還知道兄弟,還知道同生共死?小九難道不是咱們的兄弟嗎?他現(xiàn)在死了,被火燒死了,你下去陪他吧!”

“酒鬼!”老大厲喝一聲,“把槍放下!”

“老大,可是他……”張馳遲疑道。

“我讓你他媽的把槍放下!”老大更加嚴(yán)厲地吼道,“現(xiàn)在我們都陷入了絕境,你他媽的還有心思打架?快點(diǎn)給老子放下槍!”

說實(shí)話,我倒真希望張馳能一槍打死老七,小九被他一腳踢入火海的那一幕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讓我的神經(jīng)都覺得抽搐。

看來,老大平時在眾人之中的權(quán)威是很大的,張馳遲疑了一會兒,吼了一聲,掉轉(zhuǎn)槍,用槍托照著老七的額頭狠狠砸了一下,然后蹲在地上抱頭痛哭起來。

老七的額頭出了血,他伸手輕輕地擦拭著。

大火還在劇烈地燃燒著,沒有一點(diǎn)減小的跡象。

老大沉下臉掃視了一圈眾人,緩緩地說道:“老七做了一回歹人,卻是為了什么?小九帶著一身火沖了出來,勢必要引燃整個北草地,現(xiàn)在我們沒有任何可以辨別方向的工具,又是在這樣詭異的永夜里,我們能逃到哪里?再說,小九被燒成那樣,估計都燒熟了,他即使逃出了火海,卻還能活嗎?”

眾人都不說話了,似乎覺得老大說得有理。我只是覺得,無論能活不能活,我們總要盡最大的努力,更不應(yīng)該把他推入死地。

只有張馳蹲在地上嚎啕大哭,邊哭邊道:“小九沒死,他還活著,我聽到他在叫……是他媽的老七把他踢進(jìn)去的……要不是他讓我們只顧滅周邊的火,我們早把小九救出來了……”

老大望了望熊熊燃燒的火堆,道:“小九當(dāng)時是沒死,可是和個死人有什么區(qū)別呢?整個人都燒成那樣了,我們個個都自身難保,誰能顧得了他?”

“老大你看!”刀疤臉崔唯突然指著火堆喊道。

我們都一齊把目光轉(zhuǎn)向了火堆。那堆火燃燒了半天,火勢不僅沒有減小,反而更大了,像是一股龍卷風(fēng)似的旋轉(zhuǎn)著向天空沖起,又像一個跳舞的舞女扭曲著身姿。那樣子帶著十分的詭異和壯觀,我們都驚呆了。

“老七,你他媽的太狠,老子不會放過你!”這是小九的聲音,從火堆里傳了出來。

老七嚇得臉色慘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道:“小九,你還活著嗎?”

我雖然沒學(xué)過人體結(jié)構(gòu)學(xué),但憑著直覺認(rèn)為,小九被燒了這么久,早該死了,斷不會活著,可是那聲音分明就是小九的。而且,火勢扭曲成一個人形,似乎也正是小九。我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那一刻,我深深地體會到了恐怖的含義。

我們面面相覷,然后再望著急速旋轉(zhuǎn)的大火,每個人的臉上寫滿了驚愕與害怕。

接著,火堆里傳出了一陣歌聲:“三十里的明沙二十里的水,五十里的路上我來看親親你;半個月看你十五回,因?yàn)榭茨惆盐遗艹梢粋€羅圈腿……”

是個女聲,反復(fù)唱著這首家鄉(xiāng)的山曲兒。

我聽出來了,是母親!

她的歌聲伴隨著呼呼的火聲,在寂靜的夜空中盤旋回蕩。

第12章 死人的聲音

“快,大家動手滅火!”老七首先反應(yīng)過來,喊道,“用土滅!”

眾人忙不迭地彎下腰鞠土,一捧一捧地撒在那個燒著的后生身上。

“不是滅他身上的火,滅旁邊草地上的火!”老七又命令著,“快點(diǎn),媽的!”

我們不明白他為什么不讓滅那個后生身上的火,可是極度的驚恐讓我們都六神無主了,不由自主地按照老七的吩咐,捧著土往旁邊燒著的蘆葦上撒??墒腔饎萏?,土撒上去只能略微控制一下火勢,根本起不到實(shí)際作用。

老七看了看,又命令道:“別撒土了,把火源切斷!”

我不明白把火源切斷是什么意思,只見老七跑到大火外圍,把鋪在地上的干枯的蘆葦抱起來往火里扔?;馃酶?,那個渾身著火的后生簡直成了一個火球,不住地翻滾著。

我奇怪,老七這是滅火還是火上澆油。

“快,他媽的都死了嗎?”老七罵道。

我們都沒了主意,聽到老大喊道:“快,聽老七的,把火源切斷,不要引燃草地!”

是啊,我恍然大悟,如果把整個北草地引燃了,我們誰都逃不出去。于是跟著大伙,學(xué)著老七那樣,把鋪在地上的干蘆葦抱起來扔進(jìn)火里。然后把腳下殘余的蘆葦全部撥拉到著火的一邊,這樣轉(zhuǎn)了一圈,費(fèi)了好大的勁,終于把著火的地方與其他地方分開了。

而我們,都累得筋疲力盡了。

那個后生仍在火堆里掙扎翻滾,慘烈的叫聲在夜空中久久蕩漾。

這時,我們才想起了他,才驀然醒悟,火堆里還燒著一個人。事情太詭異,太突然,我們都亂了手腳,全聽老七的吩咐。

我對著火堆大喊:“往這邊滾!”一股熱浪襲擊著我的臉孔,我的頭發(fā)被燒掉了許多。

那個后生還沒死,哇哇地慘叫著。大概他聽到了我的話,明白了我的意思,求生的本能讓他拼出最后一絲力氣站了起來,卷著一股熱浪沖出火海。

我想,就算他能保住性命,也已經(jīng)完全殘廢了。

但是,他沒能如愿。

他沖出火海的前面,正好是一堆干枯的蘆葦。我正想撲過去把他按倒,以免他引燃那堆蘆葦,造成更大的火患。就在這時,老七驟然閃到了他的前面,惡狠狠地沖著他踹了一腳,他揮舞著著了火的雙臂,踉踉蹌蹌地倒跌回火海里,巨大的火苗瞬時把他吞滅了。

他臨跌入火海時帶著滿腔的仇恨罵道:“老七,你個王八蛋,我操你媽!”

他再也沒有起來,連呼聲也沒有了,估計是燒死了。

“你干什么?”我沖著老七喊道,眼淚頓時迷蒙了我的雙眼,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喃喃地說:“我告訴你們狗肉不能吃,你們偏不信,不信……”我哽咽了,再也說不下去。

一個活人,就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活活地被火燒死了,燒得連骨頭渣都沒剩下。而且,我們應(yīng)該能夠救他,然而卻沒有。甚至,促使他燒死的,就是我們。

眾人都癡癡地望著仍在熊熊燃燒的大火,腦子里一片空白。老大按了按額頭,扶了扶眼鏡,不知道心里在想著什么。

“你媽的,你太狠了,連自己兄弟都要下毒手!”一個憤怒的聲音響起,是酒鬼張馳。他突然從一側(cè)奔了過來,飛起一腳,把老七踹翻在地,撲上去照著老七的臉面就是一拳。老七頓時流出了鼻血。

張馳一手抓住老七的領(lǐng)口,把他提了起來,另一只手掏出手槍,頂在老七的額頭上,罵道:“你他媽的太不是人了,小九分明已經(jīng)逃出來了,你卻把他踢了進(jìn)去。老子嘣了你!”咔咔兩聲響,將子彈推上膛。

那個被燒死的后生大概就叫做小九吧,他比我大不了幾歲,直到他死了,我才知道了他的名字。

老七的臉被火光映得煞白,爭辯道:“酒鬼,你聽我說,要是他跑了出來,引燃其他柴草,我們誰都跑不了!這么大的北草地,到時候都將是一片火海。”

“這他媽的就是你的理由?”張馳怒不可遏,用槍頂著老七的額頭,把他頂?shù)眠B連退了幾步。“如果被火燒著的不是小九而是我,你他媽的是不是也會把我一腳踢進(jìn)去?”

老七連連道:“不會不會,咱們是兄弟,同生共死,絕對不可能落井下石!”

張馳吼道:“你他媽的還知道兄弟,還知道同生共死?小九難道不是咱們的兄弟嗎?他現(xiàn)在死了,被火燒死了,你下去陪他吧!”

“酒鬼!”老大厲喝一聲,“把槍放下!”

“老大,可是他……”張馳遲疑道。

“我讓你他媽的把槍放下!”老大更加嚴(yán)厲地吼道,“現(xiàn)在我們都陷入了絕境,你他媽的還有心思打架?快點(diǎn)給老子放下槍!”

說實(shí)話,我倒真希望張馳能一槍打死老七,小九被他一腳踢入火海的那一幕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讓我的神經(jīng)都覺得抽搐。

看來,老大平時在眾人之中的權(quán)威是很大的,張馳遲疑了一會兒,吼了一聲,掉轉(zhuǎn)槍,用槍托照著老七的額頭狠狠砸了一下,然后蹲在地上抱頭痛哭起來。

老七的額頭出了血,他伸手輕輕地擦拭著。

大火還在劇烈地燃燒著,沒有一點(diǎn)減小的跡象。

老大沉下臉掃視了一圈眾人,緩緩地說道:“老七做了一回歹人,卻是為了什么?小九帶著一身火沖了出來,勢必要引燃整個北草地,現(xiàn)在我們沒有任何可以辨別方向的工具,又是在這樣詭異的永夜里,我們能逃到哪里?再說,小九被燒成那樣,估計都燒熟了,他即使逃出了火海,卻還能活嗎?”

眾人都不說話了,似乎覺得老大說得有理。我只是覺得,無論能活不能活,我們總要盡最大的努力,更不應(yīng)該把他推入死地。

只有張馳蹲在地上嚎啕大哭,邊哭邊道:“小九沒死,他還活著,我聽到他在叫……是他媽的老七把他踢進(jìn)去的……要不是他讓我們只顧滅周邊的火,我們早把小九救出來了……”

老大望了望熊熊燃燒的火堆,道:“小九當(dāng)時是沒死,可是和個死人有什么區(qū)別呢?整個人都燒成那樣了,我們個個都自身難保,誰能顧得了他?”

“老大你看!”刀疤臉崔唯突然指著火堆喊道。

我們都一齊把目光轉(zhuǎn)向了火堆。那堆火燃燒了半天,火勢不僅沒有減小,反而更大了,像是一股龍卷風(fēng)似的旋轉(zhuǎn)著向天空沖起,又像一個跳舞的舞女扭曲著身姿。那樣子帶著十分的詭異和壯觀,我們都驚呆了。

“老七,你他媽的太狠,老子不會放過你!”這是小九的聲音,從火堆里傳了出來。

老七嚇得臉色慘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道:“小九,你還活著嗎?”

我雖然沒學(xué)過人體結(jié)構(gòu)學(xué),但憑著直覺認(rèn)為,小九被燒了這么久,早該死了,斷不會活著,可是那聲音分明就是小九的。而且,火勢扭曲成一個人形,似乎也正是小九。我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那一刻,我深深地體會到了恐怖的含義。

我們面面相覷,然后再望著急速旋轉(zhuǎn)的大火,每個人的臉上寫滿了驚愕與害怕。

接著,火堆里傳出了一陣歌聲:“三十里的明沙二十里的水,五十里的路上我來看親親你;半個月看你十五回,因?yàn)榭茨惆盐遗艹梢粋€羅圈腿……”

是個女聲,反復(fù)唱著這首家鄉(xiāng)的山曲兒。

我聽出來了,是母親!

她的歌聲伴隨著呼呼的火聲,在寂靜的夜空中盤旋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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