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過橋水’的引子就是血，居然是要用人的血，這我完全沒有能夠想到。
我考慮過碗里盛放的水，究竟是怎么取的，可以存放那么長的時間跨度，但如果真的用血做引子，沒有接觸過這方面，恐怕任誰想破了頭也猜不到。
我再一聯(lián)想之前龍叔的舉動，好像一切都可以得到解釋。
那可不就是要帶上我這個移動血庫么？
這是否就意味著，取血還要取新鮮的？
換而言之，目前要解決酒店發(fā)生的事，我不同意，看來也得同意，龍叔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非要讓我出點血不可了。
“人之生，氣之聚，聚則為生，散則為死。風(fēng)水相地往往先看氣，理而后形，氣一生陰陽而衍四象五行，人體和宇宙萬物一樣，體內(nèi)其實也有一種氣，通?？梢员环Q為‘元氣’。”
龍叔頓了頓，很耐心地向我解釋，“對于人體而言，氣這個概念比較寬泛，體內(nèi)臟腑組織的功能活動，可以運行變化的精微物，其實都可以被叫做氣。你常常會聽到無償獻血的宣傳，說對身體毫無影響，但實際上，無償獻血得到的小本子證書，并不能幫助你得到什么，你之后用血還得掏錢，但是，你獻出的血卻是自身的精血，精血乃是精氣，這是買不回來的。”
“科學(xué)發(fā)展了，現(xiàn)在的人都不信我們老祖宗這一套，認(rèn)為是傳統(tǒng)迷信，要被打倒，確實，有些地方的確是迷信，但更多的是經(jīng)驗總結(jié)，然而，更有人喜歡用牽強的科學(xué)觀點，來說明他們無法解釋的現(xiàn)象，怎么說呢，有些說法甚至可以拙劣來形容。”
龍叔捏了捏鼻梁，繼續(xù)說道，“呃……這也是你爺爺晚年經(jīng)常干的事，為所有的鬼神事件，找一個能用科學(xué)去解釋的落腳點，畢竟，民智未開，愚民政策罷了，普通人的關(guān)注焦點不會持續(xù)太久。”
我倒是很難想象爺爺，變成電視上滿口胡謅的專家，“我爺爺，他做過那種事？”
“沒辦法，沒辦法，相關(guān)組織里，需要你爺爺這樣通曉風(fēng)水的人物來坐鎮(zhèn)，不然，呃……你好好想想，像你爺爺這樣的‘神棍’，在當(dāng)時那個動蕩的年代，沒被打倒，那簡直就是奇跡，顯而易見，是明哲保身的策略。”
龍叔停頓了下，繼續(xù)說道，“取了你的精血，你勢必會氣弱，現(xiàn)在酒店的這個環(huán)境，臟的很，以你目前的見識和道行，如果氣弱，很容易染上不干凈的東西……”
“……所以，你需要這個，”龍叔從懷里摸出一塊青玉，遞到我的手里說，“這一塊青玉，有點來頭，我從一位老朋友那順來的，還未雕刻成形，馬馬虎虎，多少有點用，我手里目前沒什么好東西，這玉你先收著，以防止出現(xiàn)什么意外，就當(dāng)護身符了。”
我接過青玉，仔細(xì)查看了兩眼。
青玉的質(zhì)地絲滑，像是絲綢，手感冰冷，卻像冰塊，但若稍微緊握，卻能有一種無法言喻的灼燒感，和縣城廟會里地攤上的那些玉完全不同，青玉本身很沉，有與青玉體積看起來不相稱的重量。
我將系青玉的繩子掛在脖子上，青玉貼近胸口的那一瞬間，不知為何，我冷不丁打了一個噴嚏，我不想去故意臆測靠關(guān)系，認(rèn)為噴嚏和青玉有關(guān)，但我至少能肯定，龍叔給的這一塊青玉，絕對不會是一塊凡品，也絕不是龍叔所說的那種，沒經(jīng)過打磨的原石。
我想著青玉的事，龍叔見我一臉憂心忡忡，錯意安慰道，“小七，你也不用太擔(dān)心了，‘過橋水’需要的血不多。”
老實說，擔(dān)心不至于，龍叔不會騙我，我心里也有數(shù)，畢竟‘過橋水’的小碗那么一點大，我又不是只老母雞，又能需要多少我的血？我陷入思考，只是突然回憶起小時候打翻的那個小碗，爺爺在房間里擺的‘過橋水’，似乎并不那么簡單。
我清晰地記得當(dāng)時碗里裝的什么，清水自是清水，但清水上卻有散不去的水霧氣漂浮在清水面上，那么重的水霧氣，沸水產(chǎn)生不了，我也描述不清，那時候濺到手上沾上碗里的水，仿佛手指被放進了冰窖，冰凍了一般，重要的是，爺爺先把我的手擦拭干凈，才打了我一巴掌。
原先不覺得，但隨著自身年紀(jì)的增長，越發(fā)覺得爺爺對待我打翻‘過橋水’所做的動作，前后順序不符合常理，龍叔對這個頗有顧忌，從爺爺對我的溺愛談到風(fēng)水相地之術(shù)，雖然解釋得有理有據(jù)，令人信服，但我始終感覺，龍叔沒有對我完全地坦白。
當(dāng)然，全部都是我的猜測。
“像我們這一行，一般不會隨便出血，因為大家都懂，都清楚這意味什么，一次大量的出血，需要很多的時間來調(diào)理，但這一次，有人逼我要出險招，我先前已經(jīng)出了血，若在短時間里再來一次，我擋不住，不想冒險。”
龍叔把碗擺在茶幾上，又從皮革包里取了小刀，“不過，最主要的一個原因是其他人的血實在不頂用，必須得是干我這一行的行家才行，你龍叔和行里的先生們關(guān)系不太好，借血這種損害道行氣數(shù)的事情，沒人會平白無故地幫我，所以呢，嘿嘿，你龍叔我就想到你小子了，哈哈，真是沒想到，回去調(diào)查一趟，竟然還有意外的驚喜。”
“意外驚喜？”我喃喃自語。
“我檢查過你的檔案，小七，你的學(xué)習(xí)成績不錯，很努力，我很欣慰，當(dāng)然我關(guān)注的重點不是這個，你在初中和高中，一共進行了兩次體檢，”龍叔回憶了一下，豎起兩根手指說道，“你的這兩次體檢，全都進行了抽血化驗，第一次在初中，你的血型是0型，但在高中第二次體檢的時候，你卻成了AB型的血，拋去可能醫(yī)院的人為失誤，那就只可能有一種合理的解釋，你的血型是世界罕見的‘X’型。”
“唬誰啊？‘X’型血，我聽都沒聽過……”我嗤之以鼻，搖頭道，“我還說我是‘Y’型血，平面直角坐標(biāo)系呢……”
龍叔擺擺手，讓我別聒噪，先聽他解釋。
我很詫異，但也保留自己的意見。
龍叔和我說，要解釋這些有點困難，他很熟悉他那風(fēng)水一套體系，但要給我講明白，就得使用很多的專業(yè)術(shù)語，所以，就往簡單了說。
‘過橋水’用血這一招，想要達(dá)到預(yù)期的效果，只有兩種血的情況可以，一是入行浸染多年，有一定道行的風(fēng)水先生，二則是擁有與常人不同，特殊血型的人。
我們常人理解的，以及形成系統(tǒng)的血型類型，通常是ABO血型系統(tǒng)，還有另一個血型系統(tǒng)，叫Rh血型系統(tǒng)，兩種血型系統(tǒng)在醫(yī)學(xué)上的側(cè)重點不同，在此之外，還有另有一類稀有血型系統(tǒng)，兩者相互包含。
龍叔解釋說，在風(fēng)水相地這一方面，擁有稀有血型的人，會有得天獨厚的天賦，天生就能夠使得一些媒介為血的偏門異術(shù)，所以，在習(xí)慣上，他們會把稀有血型統(tǒng)稱為‘X’型血。
某種程度上，相地名門的后裔，就會有比之常人要出色的遺傳。
顯而易見我很湊巧，成了第二類人，不過，龍叔不同意我說的湊巧和偶然，他認(rèn)為我能是這樣的血型，就是上天注定的，注定要和他來趟這渾水。
我不敢茍同，注定個屁，強行解釋，這他媽的分明是坑我。
龍叔把手里一直玩弄的精致木刀往茶幾上一放，對我說道，“來，自己切。”
我搖頭。
龍叔說道，“你暈血？”
我搖頭。
龍叔咦了聲，皺眉道，“大男人，別那么婆婆媽媽的，OK？快點，外面還有人等著呢。”
我不說話，但往龍叔那邊走去，龍叔見了我這樣，也顧不得我的感受，直接抓了我的手過去，咔擦一刀，劃著我的大拇指指紋，開了個口子。
開口很小，龍叔用力擠，滴了兩三滴進了碗里。
我哎呦一聲還沒喊出來，龍叔就飛快地結(jié)束了手里的動作，末了，不忘嘲弄我道，“這么簡單的事，忸怩個啥啊，小伙子。”
我吮吸著劃破的大拇指，默不作聲，如果換作往日，我肯定會反駁龍叔的話，不反駁不舒服，但此時，我卻失去了興致，心里壓抑的很，我是暈血，但見一點還是可以挺得住的，也不會覺得開的這一點口子有多疼痛，只是兒時經(jīng)歷過的眼前那血肉模糊的景象，始終難以揮之而去。
龍叔沒有被我的反應(yīng)所影響，端著盛裝了血的小碗，在房間有限的空間里，來回踩著有條不紊的步伐，一邊滑步，一邊低喝，我意識到龍叔在做著什么，便往里靠了靠讓出一條道。
只見龍叔旁若無物，眼里精光隱隱，神色嚴(yán)肅，他偶爾停頓，偶爾疾步，身形如山巒般起伏不定，腳步似輕非輕，似重非重，他的每一腳下去，輕則如鴻毛無物，重則如泰山壓頂，像慢節(jié)奏的太極，迅猛卻又如詠春。
我閉住了呼吸，仔細(xì)觀察著龍叔的步子，這種功底深厚的基本功馬步招式，在當(dāng)今的習(xí)武之人里，也數(shù)少見，我根本看不懂龍叔每一個動作的用意，但絲毫不影響我對此的看法，龍叔滑步動作之間的銜接，動作揮動的韻律，脈絡(luò)流動，可以令人清楚地感覺到那玄之又玄，所謂道氣的存在。
龍叔在外行人看起來就像是神棍耍猴戲的行走，大概持續(xù)了三四分鐘的樣子，才消停了下來，停站的位置有點偏，靠近陽臺那邊的玻璃門，龍叔踮起右腳的腳尖用力碾了碾，隨后小心翼翼將手里端著的‘過橋水’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胤旁诹四_尖指的地方，直到收回腳尖，龍叔才忽的松了口氣，雙手支撐在膝蓋處，整個人都在原地大口地踹氣，而額頭的劉海黏在臉上，像被水洗過。
我問道，“龍叔，好了嗎？”
龍叔沒有說話，向我這邊伸出了大拇指揚了揚，然后緩緩走到茶幾旁邊的座椅坐下，掏出了手帕擦拭臉上的汗珠，一邊擦，一邊喘著大口的氣，樣子十分狼狽，完全丟掉了龍叔平日里的瀟灑風(fēng)度，顯而易見，這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對龍叔這個老江湖而言，消耗也相當(dāng)?shù)拇蟆?/p>
歇了一會兒，龍叔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出來對我道，“5114的‘過橋水’我剛才已經(jīng)放置好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今天晚上就能夠看到效果，你一會先回房間休息休息，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再來喊你一起，我打算跟廖局和老李去警局一趟，仔細(xì)看一看尸檢報告和當(dāng)時的監(jiān)控錄像，順便查查檔案卷宗，那些資料一般不可以帶出警局，我親自去，也是不想讓廖局為難。”
“我也想去……”我小聲說道。
這地方古里古怪，我的安全感全來自于龍叔，龍叔一離開不在身邊，我好像就沒了魂。
“那地方不是你能去的，小七，你就放心吧，我們?nèi)胱〉姆块g，是我挑的，不會有問題。”
龍叔似看穿了我的想法，揉了揉我的頭，“以后你小子肯定比你龍叔要強，還要單干呢，雙飛你吃不消，我理解，年輕人火氣大，但單飛，這一點膽子要有，有句話怎么說來著，這黃天化日之下，能出什么幺蛾子，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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