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號病房門前,辱罵聲嘶吼聲不斷,很難想象,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嫂子是什么心情。
我和譚霄羽站在樓梯口,進(jìn)退兩難,本來是想盡力在手術(shù)的事上幫幫嫂子,可現(xiàn)在鬧這么一出,根本插不上手。
而且婆婆的言辭和舉止太過偏激,醫(yī)院的醫(yī)生都看在了眼里,如果日后進(jìn)行手術(shù),恐怕誰都不愿接手這個爛攤子。
大概過了五六分鐘,身后的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我下意識的回過頭,看到了行色匆匆的顧致凡。
他瞧見我,立馬湊了上來,“你和咱媽說了沒?手術(shù)的事好安排嗎?”
我順手指了指走廊里側(cè),冷著聲,“你告訴我,怎么幫?”
顧致凡看過去的時候,臉色真的是由平靜過度到難堪,最后那鐵青的臉,也著實暴露出了他的不耐煩。
看樣子,他也知道他母親的做法有多拙劣。
我拉著譚霄羽就準(zhǔn)備離開,“等你把你媽處理明白再說吧!如果想盡快手術(shù),那就別讓你媽在這里干擾工作,否則我也無能為力。”
可顧致凡一把拉住我的手腕,他將一袋子的早餐放到我手中,說:“你幫我去病房里照顧一下我大嫂,我媽那邊我來處理。”
身后,譚霄羽冷嘲熱諷,“呦,知道給嫂子買早餐,就不知道給你媳婦買啊?我們兩個大老遠(yuǎn)的開車過來,也沒吃飯呢。”
顧致凡臉色一綠,強(qiáng)壓著情緒,“這件事處理完以后,我請你們吃飯。”
譚霄羽冷哼一聲,“誰特么稀罕。”
譚霄羽拉著我就往病房的方向走,留著顧致凡在那里生悶氣。
我們倆人越過層層人肉圍墻,推推搡搡,終于到了門口。
婆婆就躺在門口的位置,死死不肯挪地。
我想跨過去進(jìn)到病房里,可根本就下不去腳,地上零零散散的摔了好多東西,甚至有醫(yī)院里面的擺件。
我和譚霄羽無奈的對視了一眼,完全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辦。
這時,身后響起了一個好聽的男聲:“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樣?檢查也做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我任何責(zé)任,你還想讓我賠償什么?”
我回頭,一個二十五六的男人站在那里,一身的西裝革履,皮膚白皙輪廓精致,看上去應(yīng)該是個很通情達(dá)理的人,長相很讓人暖心。
婆婆就躺在地上,繼續(xù)耍無賴,“我兒媳婦就是被你害死的!你欺強(qiáng)凌弱!撞了人不賠錢,還想要推卸責(zé)任!你這種人會遭天譴的!”
那個男人一臉的無奈,皺著眉頭簡直是無話可說。
的確,一個卵巢腫瘤,到底要繞多少個彎,才能和車禍掛上鉤呢!
這時,婆婆在地上再一次哭喊,“我兒媳婦要是因為這事兒沒了命,我可怎么和我大兒子交代??!我可憐的兒媳婦??!”
她一邊說,一邊拍著自己的大腿。
看到這一幕,我在心里一萬遍的感慨,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兒子和媽,都這么會演!你說你們怎么就沒去當(dāng)演員呢?完全本色出演就可以了!
一旁,譚霄羽實在是看不下去,她彎身就扯起了婆婆的手臂,聲音硬氣:“我說老太太,你兒媳婦沒死呢!她好好的在我旁邊這站著呢!你要是再這么鬧,里面那個可能就要被你鬧死了!”
譚霄羽說話向來不客氣,也絕不饒人。
婆婆看了譚霄羽一眼,然后又將視線死死的落在了我身上,她的眼神立馬精神,站起來便抓著我的手臂說:“芯瑤,你快把你媽叫出來!你媽不是醫(yī)院的大領(lǐng)導(dǎo)么,你讓她出來,只要她說你嫂子的病是車禍造成的,我看他們這些混帳東西還怎么狡辯!”
呵呵,我缺心眼吧,我?guī)湍阏f話?
譚霄羽在一旁笑出了聲,接著義正嚴(yán)辭的開始忽悠婆婆:“好??!既然你想解決事情,那就心平氣和的來談判,你現(xiàn)在擱這里鬧是什么意思,演戲呢?我看啊,你再這么演下去,警察都要來看戲了!”
提到警察,婆婆還真就收斂了一點(diǎn),她有些猶豫,但想了一會兒后,眼神發(fā)賊的盯了一眼那個車主,說:“好,這件事我們慢慢談。”
得到了婆婆的松口,譚霄羽回身沖著那些看熱鬧的人說:“得了,散了吧!小打小鬧的,沒什么可圍觀的!”
頓時,那些人紛紛作鳥獸散,不過人潮褪去之后,走廊另一頭,我就看到了顧致凡帶著我母親朝這邊走了過來。
我暈,他腦子到底是被門擠了還是短路了?明明我已經(jīng)和他說的很明確了,不要在這個時候去找我媽,他是想讓我媽的名聲就此抹黑嗎?走廊里那么多患者看著呢,他到底幾個意思?
譚霄羽也看傻了眼前的狀況,她盯著漸漸朝我們走來的顧致凡,嘴里罵道:“媽的,他特么是腦殘嗎!”
是的,沒錯!
等著我媽和顧致凡走到病房門前,我直接站到我媽身邊,扯著她胳膊小聲說:“你這個時候來干什么!讓別人看見了多不好!”
我媽一臉為難,“我現(xiàn)在還不知道事情是這么回事呢,致凡求著我來的,我也不能不來??!”
顧致凡啊顧致凡,你可真夠缺德的。
我拉著我媽往一側(cè)拽,“你先回辦公室,這里不需要你。”
可婆婆看到我媽后,立馬就沖到我媽身邊,“哎呀芯瑤媽啊!你可算來了!你可得幫我做主啊,我這大兒媳婦啊,眼看著就要……”
說著,婆婆就哭了起來,我媽本來就是那種特心軟的人,一看婆婆哭就更受不了了。
她立馬就要去安慰婆婆,我直接阻隔在兩人之間,對我媽嚴(yán)肅道:“你馬上回辦公室!”
婆婆不算完,拉著我媽就不松手。
真的,她想害誰都行,但我媽清清白白在醫(yī)院這么多年,如果她企圖讓我媽開口給她做什么狗屁證明或是慫恿我媽站在她那邊,我死都不能讓。
“你給我松開!”我一把拉開了婆婆的手,活生生的把她推到了一邊。
我媽有些生氣,覺得我行為太魯莽了,我回頭遞給譚霄羽一個眼色,讓她帶我媽離開。
譚霄羽機(jī)靈,拉著我媽就強(qiáng)行回了樓上的辦公室。
只是這兩人一走,婆婆和顧致凡就開始對我吹胡子瞪眼。
好啊,你們隨便生氣,反正別想拖我媽下水!你們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最好折騰到警局去!
我不說話,門口的婆婆怒火中燒伸手就要扇我,眼看著巴掌就要落地,突然,我的面前竄出了一只手。
皮膚白皙,修長有力。
我側(cè)頭,原來是那個年輕的車主。
車主似乎沉默了好久,他臉色稍差,漠然的說:“你口口聲聲說護(hù)著自己的兒媳婦,卻還要動手打人,這是什么邏輯?”
婆婆狠瞪著眼,顧致凡也一臉茫然。
我轉(zhuǎn)頭對著那個車主說了一聲謝謝,然后進(jìn)了病房。
我把早餐放到了床頭柜上,發(fā)現(xiàn)嫂子正蒙在被子里偷偷哭泣。
我輕輕碰了碰她的被角,說:“你還好吧……”
她不好,一點(diǎn)都不好。
在此之前,我和嫂子從未碰過面,最多的接觸也不過是相片而已。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在被子掀開的一刻,我看到她的腦門上,有著一道不深不淺的疤痕,似乎有些年頭了,很是顯眼。
我心里一咯噔,假裝不去注意。
嫂子哭的很兇,從被子里出來的時候,一直不停的念叨自己不會再懷孕了,說自己以后如果生不出兒子,一定會被婆婆趕出家門。
聽她說這些話,起初我還有些不相信,但看看門口那惡毒的婆婆,也就理解了她這種恐懼的心態(tài)。
我將早餐一盒一盒的打開放到她手邊,安慰著:“先吃點(diǎn)東西吧,吃飽了,你才有力氣手術(shù)治病。”
她的眼神锃亮,“我真的能手術(shù)嗎?”
對于這個問題,其實我并沒有什么答案,但在那樣一張質(zhì)樸無華的臉龐面前,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啊,而且手術(shù)會很成功的。”
嫂子開始悶頭吃東西,鼻子一抽一抽的。
我有些心疼,轉(zhuǎn)頭看向門口時,顧致凡正在和那個車主談判,婆婆就像是個監(jiān)聽一樣,寸步不離的守在旁邊。
我是真不知道,這事有什么可談的。
突然,正在吃飯的嫂子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她紅腫著眼盯著我說:“弟妹,你本人比我在照片上看到的要漂亮多了,你們城里人的皮膚可真好!”
我笑了笑。
她繼續(xù)道:“不過,如果我手術(shù)治病了,以后誰去你家照顧你和致凡的生活起居???”
我一愣,“誰讓你來照顧我和顧致凡了?”
嫂子一臉天真,“婆婆讓的??!她說你們家的房子可大了,她一個人收拾不過來,讓我搬到城里住,等著致凡他大哥那邊的農(nóng)活一忙完,也來城里找工作!婆婆說這是你和致凡的意思!”
我眼神即刻灰暗了下去,“她真這么說的?”
“對?。】烧l知我這一來,就出了這么大的事……”
我幽幽的嘆了口氣,拿著電話就走到了窗邊,直接撥通了譚霄羽的號碼。
那頭一接,譚霄羽喊道:“你樓上樓下的打什么電話,你媽已經(jīng)被我看住了,不會下樓摻合他們那點(diǎn)破事的,放心吧!”
我冷冷道:“你現(xiàn)在去我爸那里拿我家婚房的鑰匙,一個小時內(nèi),把婚房的門鎖全給我換了。”
譚霄羽愣了半晌,“就是你爸給你的那個小復(fù)式?”
“對。”
“你瘋了?換門鎖干什么?”
我回頭,看了一眼門口那對讓我惡心至極的顧家母子。
“防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