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過得好嗎？”
我頓了下，平靜道：“好。”
“好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秦然，你前幾天跟媽聯(lián)系了？”
“嗯，聯(lián)系了。媽過得還好吧？”
“還行吧，爸爸……”我頓住，本來想問爸爸再婚了沒有，可又覺得自己沒資格問這個。
“上個月我跟我爸通電話，他找了后媽，我回去了看看人怎么樣。“
“嗯。”
“……姐，你有錢嗎？”
我皺了下眉頭，說有，以為他說的數(shù)字最多也就是千兒八百的。
“姐，我要找你借一筆錢，數(shù)目有點(diǎn)大。”
“多少？”
秦然在那邊沉默了，對面一陣躁動，換了個大男人的聲音。
“你是這臭小子的姐姐？”
我的心徒然一緊，寫多故事的我寫過不少類似這樣的情景，不由的朝壞處想了。
“你是誰？你想對我弟弟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但是你這個弟弟仗著學(xué)了點(diǎn)功夫打傷了我手里一個兄弟，現(xiàn)在人在醫(yī)院躺著，需要一筆錢。他既然沒錢，我就把人扣住了，你既然是他姐姐應(yīng)該不會顧他的死活吧？”
“你們這是違法的！就不怕我報警！”
“報警？呵，打傷人的是你弟弟，你報警了，他也不會有好下場！”
我沒時間去想秦然怎么會打傷人，快速問對方要多少錢。對方說了個五萬，我皺眉頭，我哪里有那個錢！我讓對方叫秦然接電話，讓秦然把事情經(jīng)過跟我說清楚，他在那頭支支吾吾說不出所以然來，我生氣了。
“秦然，你不告訴我我直接找爸聯(lián)系！”
“姐，不要??！爸知道了要打死我的，家里那些親戚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時候……”
秦家那些親戚是什么樣的，我早領(lǐng)教過，聽著秦然緊張的聲音我心軟了。我要了地址，準(zhǔn)備先籌到錢把秦然弄回來再說，其他事以后再追究去。
對方給我明天下午之前去臨市某地拿錢贖人，掛了電話后我回到臥室，推了推睡著的程翔。
程翔沒反應(yīng)，輕微打鼾，我便擰了把他的胳膊肉，疼醒了他。
“老婆，怎么了？”他揉著眼睛一臉茫然看著我。
我將秦然的事情跟程翔說了一遍，程翔眨了眨眼睛，有點(diǎn)蒙圈的狀態(tài)。
“你弟弟什么情況??？年紀(jì)輕輕好的不學(xué)學(xué)壞的，還把人打進(jìn)醫(yī)院，人家沒直接送他進(jìn)磚房就算好的了！”
程翔的話讓我不爽了，我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兇巴巴道：“你說的什么話！對方不敢報警，一定也有過錯！”
“有過錯怎樣？人家怎么沒把他打進(jìn)醫(yī)院？！”
“程翔，你什么意思！”
我瞪著程翔，他的態(tài)度讓我很生氣！他各種寵自己的妹妹，我平日里對程蕓也是掏心掏肺，現(xiàn)在我很久沒聯(lián)系的弟弟有事找我了，他就是這個態(tài)度？！
程翔撓了撓頭，掀開被子坐起來，“那現(xiàn)在怎么辦？五萬塊，我們哪有！”
“你把我銀行卡給我！”
“你那里面才多少錢，一萬多塊管用嗎！”
“你到底給不給！”我知道現(xiàn)在一時半會弄不到五萬塊，我怕秦然在對方手里受苦，打算先用我那點(diǎn)錢去把秦然先帶回來，其他的以后再想辦法。
程翔跳下床，從柜子里掏出他從他媽那用剩下的七千塊丟床上，“大半夜的給你卡也取不了，我手里就剩這些，明天去找我媽要。”
我快速將七千塊拿起來，程翔打了個哈欠朝床上繼續(xù)躺了。
我本來想叫程翔陪我一起去臨市的，可看著他這副樣子就沒心情再跟他開口，自己拿著手機(jī)和包帶著七千塊出去找出租車了。
到了臨市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diǎn)鐘，我尋著對方告訴我的地址到一個小旅館外面，手機(jī)QQ上秦然的QQ在線，我發(fā)了個消息說我到小旅館外面了。
春天里的深夜還是很冷的，我出來的急，就穿了一件毛衣加黑色風(fēng)衣，挺冷的。
我站在路燈下搓著胳膊跺腳，不時朝那旅館看上一眼，大概五分鐘后，我看見兩個同樣高的男孩出來，走在前面那個一下被我認(rèn)出來，那是秦然。
他長高了，嬰兒肥的臉消瘦了，兩邊鄂骨有些凸出，曾經(jīng)白皙的皮膚現(xiàn)在成了褐色，看起來又高又瘦營養(yǎng)不良，那一眼過去便讓我淚流滿面。
我不知道這些年秦然受了多少苦，怎么會瘦成這個樣子，等他走到我面前我看見他嘴周圍深深的青色，是短短的胡須，也好像是幾天沒洗臉留下的印記，整個人看起來有點(diǎn)像難民。
秦然目光有些呆滯，看著我嘴巴動了動沒說出話來，兩只眼睛瞬間晶瑩剔透。
我們姐弟倆看著彼此好幾秒鐘，誰都沒說出話來，最后秦然羞愧的低下了頭。
我心口一抽，疼。
猛地朝秦然身后那男孩瞪過去，卻在那一瞬間怔住了，那男孩不是男孩，而是個男人。
他嘴里叼著一根燃著煙頭，眼睛瞇起來，快速拿掉煙頭丟地上，疑惑地喊：“深兒？”
深兒，這個小名很少人叫，而他任洋陽叫出來的味道是獨(dú)具一別的風(fēng)格。
任洋陽會叫的很快，深兒被他叫成了sher。你把sh和er連在一起拼出來，就是他的叫法。
“深兒，真的是你？！”
任洋陽瞪大他的雙眼皮，用手背揉了揉眼睛，隨后笑得像個傻子一樣。
“沒想到這么多年了，我們還能見面！哈哈，你從矮冬瓜長成美女了，幸好五官沒長變。”
我皺眉，默默在心里嘀咕：五官要是長變了，那不成整容了。
秦然走到我身邊，拽了拽我的衣袖，“姐，你跟他認(rèn)識啊？”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重新打量著任洋陽，穿了一身朋克裝，俗氣，很浪費(fèi)他那張俊秀的臉。
只是——他為什么和秦然在一起？
我扭頭問秦然，他是什么人。
秦然快速看了一眼對面的任洋陽，貼到我耳邊快速道：“他是看守我的小混混。”
我沒想到跟任洋陽再見面會是這副田地。
任洋陽是我住在鄉(xiāng)下時的好伙伴，也是小學(xué)同班同學(xué)，關(guān)系跟鐵哥們一樣。
我倆的家住得不遠(yuǎn)，老一起上山下水，偷人家半山腰的橘子，踩人家祖墳。
記得有一次我倆帶著七八個小伙伴去人家祖墳上踩蹦跳，把上面踩出來一個洞，被人家后輩當(dāng)場看到罵的狗血噴頭，任洋陽為了掩護(hù)我就落在后面被人抓在手里狠狠揍了一頓，后來人家告到父母那去，我被我媽狠狠扇了一耳光，任洋陽被他媽媽拿著洗衣棒頭打的一個星期下不了床。
現(xiàn)在想想，那事干的還真缺德！活該被罵被打！
那時候的記憶很美好，任洋陽承載了我小時候絕大部分的歡樂，我放學(xué)后去河邊草地上放牛，他在河對面他家門口看見了，熱天的話就從河對面游過來陪我，冷天的話就繞很大一個圈走拱橋過來。
可自從小學(xué)畢業(yè)后，我去了縣城上初中，我被我爸安置在奶奶家，我爸媽在縣城找了工作，弟弟也放到縣城上學(xué)，我們一家人就再也沒回過鄉(xiāng)。
每年我爸就回鄉(xiāng)給我爺爺燒個香就回來了，因為我們一大家子在鄉(xiāng)下是沒有親人的，我爺爺是瓦匠，四十多歲帶著我爸和叔叔姑姑搬去那邊住。
流言說是我爺爺在自己那邊犯了什么事才搬去那個偏僻的地方，爺爺死后，奶奶回了縣城，叔叔姑姑也相繼發(fā)展出去，再也沒回去過，一開始我爸還說等我大學(xué)畢業(yè)他就跟我媽回鄉(xiāng)里住，可他們離婚了，我爸沒臉在回去，房子拆了，地買了給別人。
而我和任洋陽從小學(xué)畢業(yè)后就再無交集，那時候我們都還不會玩電腦沒有QQ微信，等我會了電腦有了通訊方式卻沒地方找他的消息。
我曾遇見過小學(xué)同學(xué)，也打聽過他的消息，但是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整個小學(xué)里除了我就是他最音訊全無的，去年我遇見班長加了小學(xué)微信群，里面誰都有，就是沒有他任洋陽，我也問過好幾個離他家住的近的同學(xué)，沒人知道他的消息。
“那個……”任洋陽挺煩躁地捋了捋頭發(fā)，“我不知道這小子是你弟弟，那會他才這么點(diǎn)。”他用手比了一個不到一米的長度，“而且胖胖嘟嘟的，我們都叫他胖墩，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挺心酸的，這一刻的任洋陽在我眼前無疑是我平時在大街上看見了會鄙夷的形象。
朋克裝，上衣有柳釘，褲子有鎖鏈，左耳上有三個耳釘，站姿不直，頭發(fā)過長，地地道道的地痞流氓。
“咩咩，你……”一開口我便閉嘴了，因為他叫任洋陽，他爸媽喜歡叫他羊，我小時候給他取了個綽號‘咩咩’，逗他玩的時候我會學(xué)羊咩咩叫。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好久沒人叫我咩咩了，我還記得是你給我取的，后面在全班叫出名了！嘿嘿，有十幾年了吧？再聽到這聲咩咩怪想念的。”
看的出來任洋陽在努力調(diào)解氣氛，他想像小時候那樣活波可愛，可我還是從他臉上看到了自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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