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下遇到的最大困難就是無法用語言交流,只能通過肢體判斷對方意圖,不過我和滿月之間早已形成默契,哪怕是眼神,也能明白對方用意。
我在前,滿月在后,隨著下潛深度增加,湖底可以看到擺到的水草。
鏡泊湖最深處達到五十多米,這些只是統(tǒng)計數據,真正的湖底,不但有縱橫交錯的洞窟,還有此起彼伏的沙地,再者,湖心深處誰也沒有去過,現有的數據地形只能起到參考作用。
通常魚窩子處在水層中間段,既不深也不淺,但地形復雜,因為魚類遇到危險,也要及時逃命。
兩人順著湖底山脊往下游,來到遇見尸螨那片水草區(qū),再一看,似乎水草又多了幾層,密密麻麻猶如渾身都是毛發(fā)的怪獸,蜷縮在湖底。
我懷疑是不是找錯地方,可明明沿著湖底山脈往前游,難不成湖底也有鬼打墻?
滿月做出手勢,示意自己進去查看,我不放心也跟在身后。
水草內安靜許多,魚群像突然間蒸發(fā),我來那會兒,身邊都是吃浮游生物的小魚,怎么現在連個影子都沒有,我下意識高舉手電,抽出匕首不斷插入湖底泥沙。
幾刀下去沒法辨別泥沙深淺,滿月在對面向我招手,游過去之后,看得我胃里作嘔。
可能是之前我遇見的那只大鯰魚,要知道它個頭可不小,但現在,只剩下魚頭沉入水草內。
鯰魚死相慘烈,魚嘴張到水平,左面魚眼珠也被咬穿,腮部連接魚身那部分,能看到參差不齊的碎牙齒,露出紅白魚肉。
滿月讓我緊跟住她,她向前伸出手指,示意在游出一段。
兩人游到水草上層,隨著湖底地勢再次下潛,滿月張開右臂,在湖底彎來彎去,讓我看她的姿勢,然后指向一路游來的地形。
我點頭,滿月在說面前水底山的整體走勢,彎彎曲曲仿佛一條大蛇在湖底盤來盤去。
水下尋龍,倘若遇到這種山勢,猶如大蛇蜿蜒不定,就必須找到蛇眼處作穴,同時也有十分嚴峻的考驗,蛇眼畢竟處在蛇頭,倘若不小心鑿開蛇頭,那么此處不能再下葬,因為“蛇頭開,蛇神衰,吉蛇變兇蟒”。
還有一種情況,如果蛇頭處有橫豎突出的巖石,那就是蛇頭“王”字,選穴必須換方式,拋棄蛇眼,再沿著山找到蛇七寸,那里才是真穴所在地,其他地點都是騙局,下葬后不但子孫多災,更會有惡疾伴終身。
十五分鐘后,這座湖底山脈走勢,完全讓人摸不到頭緒。
下潛過程中,我發(fā)現山體不斷向下,好比一腦袋扎進沙堆的大蟒蛇,而正真潛到蛇頭部位以后,原來這里是另一座水下山脈的交匯處。
電光內,除了緊蹙成團的水草,就是各種怪異形狀的窟窿洞,完全分辨不出蛇頭形成的山包所在地。
我游了十幾米遠,返回后有驚人發(fā)現。
我雙手比劃出螃蟹形狀,滿月點點頭,交匯處是蛇形山與蟹形山的集合體。
換句話說,蛇眼與蟹黃位置重疊,兩座山相互積壓,長年累月,湖底形成一種“蛇眼蟹黃”的風水奇觀。
而山體重疊后交錯的窟窿洞無疑成了各種魚類狩獵場,時不時有大魚從洞口竄出,搖搖晃晃從電光內消失。
滿月繼續(xù)下潛,來到山體沙地,不斷用匕首試探,果不其然,里面有幾只藏匿的沙鰻快速鉆出,又有幾只水蛇張開蛇頭試圖撕咬滿月,還好滿月反應快,一把抓住蛇頭,將水蛇扔開。
滿月示意我也在沙地試探,不過要注意安全,五分鐘后,滿月突然向我招手。
游過去后,滿月指向面前沙地,用匕首挑動,“嗖”的竄出一只尸螨。
尸螨發(fā)起攻擊沒有得逞,又迅速消失,我急中生智,從巖石縫隙扎住幾只死魚,拋在沙地。
尸螨猛然起身,用吸盤死死勾住死魚,滿月二話不說,豎起匕首扎中尸螨。
這只尸螨死命掙扎,我明白滿月用意,尸螨這種靠腐肉為食的生物,有個最在弊端就是體內散發(fā)的尸氣。
別的捕食者聞不到,但是尸螨同類能嗅到,過一會兒,尸螨不再掙扎。
滿月將尸螨放到沙地,十幾秒后,我和滿月調頭游到高處,地面沙子頻繁從中心裂開,三四十只尸螨仿佛受到驚嚇,我猜是感受到同伴死掉的氣味,擺開身體沿著水草集體游進洞窟,我迅速跟上,發(fā)現洞窟面積還不小,滿月高舉手電,我倆還有十多分鐘的潛水時間,如果順利找到尸螨棲息場所,可能會發(fā)現積尸地。
洞窟內明顯能感受到逆向而行的水流,腳底下還有幾處水漩渦。
洞窟頂部是貝類生物,看到電光會突然將貝殼夾緊,越往里面游,越能體會到空間極度壓縮形成的窒息感。
遠處突然持續(xù)發(fā)出氣泡,仿佛一口燒開水的大鍋,滿月讓我緊緊貼住巖石,她自己橫起匕首,試探性游了幾米。
電光火石間,巖石底部陡然掀起幾層泥漿,黑暗中,一雙綠眼睛死死盯住滿月。
滿月保持姿勢不動,讓我別游,一條大魚張開魚嘴,嘴內全是發(fā)黃的牙齒,身上鱗片發(fā)紅,看起來年頭不小,魚鰭足足有半個大腿粗壯。
大魚一個猛子重新扎進泥漿,我原本以為平安無事,剛起身,頓時泥漿肆意,大魚從泥水內猛然鉆出,張開魚嘴咬向滿月。
滿月雙腿發(fā)力,向上竄出幾米,大魚豎起身體倒轉跟上,人畢竟不如魚快,滿月將身體傾斜,又一次躲過大魚襲擊,被撞擊的巖石掉落碎塊。
可大魚緊追不放,我果斷繞到洞窟右側,與滿月形成前后夾擊。
大魚原地轉圈,調頭向我沖來,我張開雙臂左側移動,大魚回轉瞬間擺出魚尾。
被尾巴砸中也不好受,何況這家伙體格龐大,幸好滿月將我拉開。
大魚嘴內不斷吐出水泡,看起來已經瘋了,滿月竟然主動游向大魚。
就這樣,一人一魚從我電光內快速閃過,頃刻將,水底涌出一灘紅血。
血如風吹散的煙絲,逐漸蔓延,我擔心滿月有意外,游到對面,滿月擺擺頭,手指向湖底,那條大魚肚子被劃開刀口,栽進巖石縫,還在掙扎。
血擴散幾秒,我似乎聞到了血腥,整個洞窟又傳來水泡聲,擔心氧氣不足,我拉起滿月示意游出去。
滿月將我拽住,此刻,巖石表層縫隙,接二連三的爬出尸螨,將沉底的大魚團團圍住。
血,又開始在湖底肆意擴散,十幾秒后,大魚身上堆積無數尸螨,仿佛又多了幾層魚鱗,想想我就渾身起雞皮。
不僅巖石縫,洞窟內部還有尸螨爬出,要命的是,有的尸螨還集體附在腐肉上,再看,腐肉是發(fā)黑的半截人身。
趁尸螨集體出動,滿月拉住我進一步深入洞窟,快速游了十幾米,那一幕嚇得我抱住滿月。
不是我沒見過尸體,而是真沒在水下見過積尸地。
眼前是相互積壓相互層疊的各種人體碎塊,腐爛的肉塊外面包裹一層黃色黏漿,在水紋波動下,一涌一涌。
肉全都是黑色,爛成碎條狀,就算能看到骨頭也是黑色,有幾具頭顱掉到巖石底部,從眼眶內還有爬出來的尸螨,圍著頭顱打轉,這活生生就是地獄。
滿月讓我原地等她,她快速游向巖石,在電光內查看有沒有線索。
翻來覆去找了幾遍,除了死尸還是死尸,氧氣時間就剩下五分鐘,滿月還是不想走。
兩分鐘過后,有些尸螨已經從巖石往回爬,滿月突然在巖石縫隙發(fā)現幾個鐵塊。
撈起來看是生銹的軍用刀,那一刻我對積尸地的成因也有所懷疑。
到底是山脈相交,讓水流回轉將尸體沖進洞窟,還是洞窟本身就是個狩獵場?只是不清楚死尸身份,需要進一步判斷。
情況緊急,我干脆游過去拉走滿月,剛游到外層洞窟,詭異一幕又出現。
所有爬到內部的尸螨慌慌張張三五成團,彼此積壓形成……尸螨球。
看的我驚心動魄,面前尸螨球加速滾動,似乎想第一時間脫離洞窟。
“轟隆隆”
洞窟內部傳來巨大流水聲,震的積尸地尸體雜亂起伏,巖石從兩側開始崩塌。
我和滿月火速沖向唯一出口,由于巖石脫落,潛水器被砸中,危機關頭,滿月讓我深呼吸,而此時洞口逐漸被巖石覆蓋,只有一條容身縫隙。
滿月鉆出之后,我被卡到腳踝,掙脫中,我突然覺得內部有雙手在抓我!
我“嗚嗚”幾聲,滿月抓住胳膊,我右腳猛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這才拼死擺脫。
兩人游向水面過程中,我盯緊落進湖底的手電。
一條影子急速從電光內閃過,看不清是什么,之后影子與翻起的泥沙消失在茫茫水底,我隱約又聽到持續(xù)不斷轟隆聲,像獅子在吼。
游出水面后,我徹底虛脫,湖面根本找不到宋金剛和苗小苒。
半個小時后,苗小苒在遠處出現,宋金剛穿著潛水服,看樣子下水找了一圈。
我爬上木船,望著水面,耳朵內都是嗡嗡聲,想到尸螨球與死尸,忍不住胃部壓迫感,吐完后,倒在船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