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班今晚上開場。
晚上,隔壁董飛來找我了,兩年不見,董飛又壯實了許多,但還是一樣的胖。
董飛見我這些天沒什么情緒,硬是拉著我說是去看戲。
我拒絕了他,實在是沒什么心情。
奶奶愛憐的看著我,道:“去吧燕子。”
我知道奶奶的意思,點了點頭,跟著董飛走了。
村頭,戲棚已經(jīng)搭了起來,村里面許多人都圍在戲棚周圍,指指點點。
董飛眼珠子轉了轉,沖我道:“燕子,我們去戲棚里面看看咋樣?”
我沒什么心情,胡亂的答應了董飛。
跟著董飛,鉆進戲棚后臺。
班主正在領著手下人拜祖師。
班主是個中年漢子,矮矮的,不怎么高,為人長的猥瑣,總是給人一種奸猾的感覺。
只知道班主姓楊,在鎮(zhèn)上面有著不錯的名氣。
其實這個名叫楊家戲劇的班子是爸爸的堂兄弟,也就是我伯父從鎮(zhèn)上找來的。
當下,我和董飛躲在一旁,悄悄的看著這個所謂的楊家戲劇。
除了那個班主,所有人都顯得呆呆的,好像丟了魂一般。
楊班主讓人點上了三根香,對著一尊神像拜了拜。
身后的人都如同機器一般的彎下了腰。
楊班主朗聲開口:“須知人生如戲,莫怨戲劇人生,一切悲歡離合,所有生老病死,尤如南柯一夢,頓成過眼云煙,今日后生楊某,在此祭拜祖師爺,請祖師爺保佑。”
“阿文。”楊班主叫了一聲。
一個長得斯斯文文的年輕人手捧著一個雙眼奇大的神像走上來。
“千里眼,替祖師爺看盡世間恩恩怨怨。”
楊班主的話一落下,阿文恭恭敬敬的將那個千里眼的神像放在神龕里。
“阿和。”
一個青年捧著一個耳朵奇大的神像走上來。
“順風耳,替祖師爺聽遍人間是是非非。”
阿和將順風耳的神像放進神龕。
楊班主又取出來一只筆,醮飽了朱砂,在那個受祭拜的神像眼睛上點了兩下,同時口中道:“開祖師神光,庇護戲班繁榮,禮成。”
伴隨著楊班主的一聲長嘯,眾人紛紛跪了下來。
董飛看的迷糊,在一旁戳了戳我的胳膊,問道:“燕子,你知道他們拜的祖師是誰不?”
我想了想,道:“應該是華光祖師吧。”
董飛撓了撓頭:“華光祖師,沒聽過啊。”
我靜下心來,開口道:“華光祖師,身為火神,居于南方,傳說古代的時候,玉皇大帝聽聞人間川劇包含太多淫穢不倫的東西,就命令華光祖師下凡懲罰,可是華光祖師下凡一看,卻發(fā)現(xiàn)根本就沒這回事,相反的,川劇宣傳的大多都是忠君愛國的正面思想,華光祖師思索之下,就顯靈告訴當時的戲人,讓他們三天后燒黃煙來蒙混過關,而后華光祖師上天庭復命,因為這件事情,所以唱戲的都把華光祖師當成祖師爺供奉。”
董飛聽了我的話,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原來是這樣啊。”
我點點頭。
董飛沖我挑了個大拇指,道:“燕子,你知道的可真多。”
我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
“這位小朋友,可真是博學。”
正在這個時候,一聲和藹的聲音落入我的耳朵。
我扭頭去看,只見楊班主正笑瞇瞇的走了過來。
見到楊班主,我暗叫一聲壞了,外面寫著閑人不得進入戲臺里面,現(xiàn)在被抓了個現(xiàn)行,要壞,想到這,我連忙拉著董飛就要跑。
董飛卻掙脫了我的手,走向楊班主,笑道:“叔叔,可不可以讓我們參觀參觀你們的后臺?”
說話的時候,董飛還一臉好奇寶寶的模樣。
我看的目瞪口呆,董飛這家伙什么時候會玩這種法子了。
楊班主笑了笑,道:“當然可以。”
董飛興奮的叫了一聲,回頭沖我眨了眨眼,那意思就是看我有辦法吧。
我沒搭理他。
董飛拉著我的手臂就跑進了后臺。
后臺里,不少戲子都在化妝,準備著即將演出的事情。
董飛拉著我亂跑,摸摸懸掛著的戲服,又摸摸化妝用的釉彩。
我拍了董飛的手一下,道:“別亂動。”
董飛哼唧了一聲,轉過身子不搭理我,繼續(xù)我行我素。
我看向那些化妝的戲子。
其中一個我認識,是哪個捧著千里眼神像的阿文,因為他長得斯斯文文的,所以我不免對他的印象比較深。
他正在化妝,我走過去,站在一旁,好奇的看著他。
在他臉上,畫滿了五顏六色的釉彩。
“叔叔,你畫的這個是誰的臉譜?”我問阿文。
阿文好似沒有聽到一般,依舊在臉上抹抹畫畫。
我又問了一遍,阿文還是沒動靜。
我皺起了眉頭。
董飛見狀,低聲嘟囔道:“什么人啊,和你說話沒聽見?一點素質都沒有。”
我拍了董飛一下,讓他不要亂說話。
董飛還不樂意,哼哼唧唧的。
正在這時,楊班主走了過來,沖我們賠笑道:“兩位小朋友別介意,戲子上臺之前,是不能開口的,要養(yǎng)嗓子。”
楊班主說完這些,那個叫阿文的還對我們略微點頭致歉。
我忙說不礙事。
楊班主又樂呵呵的領著我們在別處看。
看著面前忙活的楊班主,我不禁暗想,看著這個班主挺猥瑣,挺奸詐的,沒想到這么和氣。
一想到自己用有色眼睛看人,就不禁搖了搖頭。
只是,讓我有些奇怪的是,戲子養(yǎng)嗓子,為什么就不能說話。
后臺非常安靜,每個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楊班主讓我和董飛自己看之后便走了。
沒人領路,我確實不想繼續(xù)參觀,萬一把人家的事情給弄的糟糕了,那罪過就大了。
董飛顧不上這些,這家伙天生愛熱鬧,性子生來好奇,非要拉著我參觀個遍。
我沒法子,只好跟著董飛跑。
跑了一會兒,倆人頓覺無味,整個后臺,除去了我和董飛的腳步聲,就再也沒有一點聲音,就連那些戲子在自己臉上畫臉譜的聲音,我?guī)缀醵寄苈牭健?/p>
董飛直嚷嚷:“這也太安靜了吧,都像死人似的。”
我拍了他一下,讓他不要亂說。
董飛哼哼了兩聲,領著我出了戲臺。
戲臺外,人山人海。
畢竟2002年左右,電視還并不普及,大多人還是更喜歡看戲和看村里的大電影。
拿條小板凳,一坐就是一天都不帶動的。
董飛拉著我想要往外擠,卻根本就穿不過人群,氣的董飛哇哇大叫。
看戲的人都皺眉看著董飛,怪道:“誰家的孩子,怎么這么吵。”
董飛的脾氣不小,但凡他不認識的人,他從來就不知道客氣,當時就頂了回去。
我連忙拉住董飛,讓他不要沖動,出不去沒關系,我們看戲,看戲。
董飛抱著膀子,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我沒理會董飛的小脾氣,而是把頭看向戲臺上。
戲臺上唱的好像是穆桂英掛帥的情節(jié)。
不得不說,戲劇的確有著它獨有的魅力,臺上的戲子將每個人物的脾氣性格演的入木三分,不愧是傳承了許久的國粹。
一時間,我不由得拍手叫好。
等到了晚上十一點左右的時候,戲臺散場,所有人都拿著自己的板凳回家,路上還不斷的對著個楊家戲班嘖嘖稱嘆,說著夸獎的話。
我也不住的點頭,對那些路人的話,深以為然。
倒是董飛,卻不以為意。
我撇撇嘴,這家伙,不知道欣賞。
見我模樣,董飛神秘兮兮的湊過來,沖我道:“燕子,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一件事情?”
見董飛這個模樣,我不由得一陣好笑,道:“什么事情?”
董飛左看看右看看,神秘極了,但是也成功的將我的好奇心給吊了上來。
我踢了他一腳,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董飛拍了拍我踢他的地方,一字一頓道:“那些戲子,動作都好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