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八道！”

沒問我理由，婆婆劈頭蓋臉的開始數(shù)落我，變臉比翻書還快。

“你怎么能這么冤枉我們小文，我們小文大老遠(yuǎn)跑來跟你過日子，你倒好，搞得我們小文好像委屈了你似的，你們剛結(jié)婚他怎么還可能跟別人困覺了？”

胸口本來就堵著一口氣，婆婆一問，我實在憋不住就說：“是不是，等他回來讓他自己說。”

我前腳剛進(jìn)廁所，婆婆后腳跟上來，不依不饒：“就算是了吧，那你還不檢討下自己啊，一個女人剛結(jié)婚連自己男人都守不住，你媽當(dāng)初是怎么教你的。”

“啪”，牙刷扔洗漱臺上，積壓的情緒翻滾，我還要克制，不把氣發(fā)在老人身上。

“媽，你憑什么這么說我媽，她可從來沒虧待過汪文，是我守不住嗎？有什么你自己問汪文，看他自己怎么說！”

我關(guān)了門，看鏡子里憔悴的沒人形的自己，婆婆心疼“委屈”的汪文，汪文疼惜受傷的小白，折騰到現(xiàn)在，我又圖個什么。

洗完臉出去，不見婆婆，臨走時見她在廚房打電話，我準(zhǔn)備打聲招呼就走，靠近后隱約聽到婆婆罵咧咧的。

“你怎么這么糊涂！……你告訴媽，那個懷孕沒有？沒有啊……行了行了，你趕緊回家給小西賠個不是……”

顯然還不知道汪文出軌對象的性別，沒有孫子，希望又失望，婆婆變得不耐煩。

我隨手關(guān)了大門，感覺總算透過了氣。

待在公司一上午，我什么都沒干，對著電腦發(fā)呆，鬼使神差的點(diǎn)開貼吧，輸入一個個關(guān)鍵字眼。

之前對這圈子不算了解，偶爾聽過總覺得離我生活很遠(yuǎn)，不排斥不抵觸，也沒想到會有為自己老公來接觸的一天。

我滿貼吧的逛，每個帖子都點(diǎn)開看，越看越心驚。

科普貼，咨詢帖，交友帖還有……日常記錄貼。

各種各樣，顛覆了我認(rèn)知。

——我已經(jīng)確診HIV，感覺特別絕望，老婆今天問我怎么了，我沒說，后來她好像知道了，鬧著要跟我離婚，我沒同意，現(xiàn)在她沒辦法回娘家去了。

——我只約了一次，四十歲大叔，他保證過，我去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確診HIV。我好后悔，我要戒掉一切重新開始，我爸爸來接的我，什么都沒說，叫我好好找個老婆生個孩子，別去想別的，第一次，我愿意去聽他的話，或許我真的長大了。

——分享下我老婆，21歲，還是個處，D罩杯，我對她一點(diǎn)性趣沒有，她天天鬧，我媽揍了她一頓讓她老實點(diǎn)，臉還是腫的，給你們看看。

——兩周沒約了，純1來，東西自備。

……

滿屏刺眼的語句在我心里炸開了鍋，一條條回復(fù)像沾滿毒液的蛇蝎。

——事已至此，坦然面對吧，千萬別離婚，放心吧，只要你不同意就離不了婚，加油吧兄弟。

——樓主你想明白了就好，找個媳婦好好過日子吧，記得按時吃藥，控制病情，身體要緊。

——這種就是欠打，多打兩回就老實了，不過你老婆真不錯，屁股挺大的，從后面肯定舒服，不好意思哈樓主，我是直的，要是有興趣讓你老婆來找我，有償滿足。

HIV，人類免疫缺陷病毒，即艾滋病。

骯臟赤裸的字眼混在沉重氛圍中，仿佛每個HIV患者都可憐，無辜被世界拋棄，大家熱心的安慰，出謀劃策。

而女人呢？就成了他們迷途知返的墊腳石？

我緊著手指一個字一個字的敲，為被蒙在鼓里的女人喊冤，為了打消長輩顧忌，禁忌之戀的庇護(hù)，把女人當(dāng)成萬能的擋箭牌，當(dāng)成戰(zhàn)果發(fā)帖炫耀，洋洋得意。

這不是婚姻，是地獄。

他們憑什么這么做！

這群理直氣壯找同妻庇護(hù)的男人們卻對我冷嘲熱諷。

——她們要不是婚前看別人有錢會舔著臉的要結(jié)婚？自己貪婪還怪的了別人？

——都是自己下賤，婚前不知道睡過幾個男人打過幾次胎。

——兩個人因為性別，相愛卻不能在一起，家里的壓力你清楚嗎就跑來指責(zé)？難道相愛的人就一定要受世俗的眼光不能再一起？他們難道想兩個人之間多出來一個礙事的女人？他們已經(jīng)過的非常艱辛了，別再來這里說風(fēng)涼話，這里不歡迎你。

……

我看得火冒三丈，這些理直氣壯的開脫辯解氣得我趕緊點(diǎn)了右上角。我怕再多看一眼會崩潰。

一整天在公司過得渾渾噩噩，到下班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去哪。

回家，那還是我的家嗎？

汪文。汪文也是這么想的嗎。怕家里鬧，怕沒辦法跟小白在一起，所以找了我結(jié)婚，他需要身邊有個老婆當(dāng)擺設(shè)，可是不愛我，是這樣嗎。

我反復(fù)自我肯定又否定，汪文曾對我掏心掏肺的好，他為了我來我的城市定居生活，這些明明都是真的。

坐到辦公室?guī)缀鯖]剩人，我打算關(guān)電腦走，突然汪文的電話打了過來，我盯著手機(jī)發(fā)神，好半天才接了起來。

“喂，小西啊，你是不是在公司，你別走，我過來接你，我們先聊聊。”

汪文這態(tài)度很明顯，婆婆還在家，要先跟我通氣了再回家，怕露馬腳。

我疲憊的不知道怎么回答，腦子突然閃過字眼。

HIV……

HIV。

我渾身像被電擊了般一顫，回想帖子里正常的語氣，仿佛圈子里有人得這病再正常不過，陌生的恐懼縈繞在心頭。

汪文和小白……

而我差點(diǎn)渾然不知的半逼半誘的要跟汪文睡！

“喂，小西你說話啊，你你是不是還在生氣，我們先聊聊，你等我過去，我就快到了。”

“你別過來！”我沖著電話大吼一聲，我亂得不知分寸：“你先別過來，去醫(yī)院，你去醫(yī)院。”

“小西……”

“你現(xiàn)在去醫(yī)院！”

我胃里翻滾如海浪，抓著包包打車去了醫(yī)院。

我到后汪文已經(jīng)在門口，我火速下車拽他手往掛號室去，汪文疑惑的想掙脫，我瞪了他一眼，他愣了，挺害怕的，像見了鬼。

我胡亂的在他上衣外套摸錢包，手抖著抽出身份證和錢遞給掛號室，我彎著腰湊到玻璃窗口問，聲音像要哭了。

“你幫我掛個檢查艾滋病的科室，現(xiàn)在就要檢查的，馬上出結(jié)果的，你快幫我掛號！”

掛號室里是個小姑娘，20出頭，她斜眝我一眼，要來伸手，汪文突然把身份證抓回去，掐著我手臂把我往外拉，停在個角落他才肯罷休。

我手臂生生的疼，像快斷開了。

“黎西你發(fā)什么瘋，你有病別再這地方來鬧！你不嫌丟人？”

“你嫌我丟人？”我失魂落魄，眼睛發(fā)黑，心口像被人揍了一拳，我沖他吼：“我起碼不像你！你要是沒病你有本事去檢查啊！你再把溫白帶過來檢查！說不定你們誰就有艾滋，他溫白這么愛亂交，你去檢查，你快點(diǎn)檢查！”

汪文徹底怒了，他雙眼通紅，緊咬著牙關(guān)，忍耐著。

“你閉嘴。小白他不是！”

我啞然失笑，再看汪文的臉，我那么愛過，現(xiàn)在一看又像不認(rèn)識了。

“我為什么要閉嘴，你怕流言蜚語了嗎，你既然怕，為什么要這樣，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失聲慟哭，滑蹲在地上，蜷曲著埋下頭：“汪文我也是我爸媽的心頭肉，我好好的嫁給你想跟你一起過日子，你怎么這么對我，你想過我嗎，我做錯什么了，你不愛我為什么要來欺負(fù)我……”

我也是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