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鎮(zhèn)上取錢的時候,是孫濤二伯帶我過去的,在路上,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孫泉。
三張銀行卡,總共取了九千七百塊錢。
我把錢遞給孫泉,他問我總共多少錢,我說了數(shù)目,他說錢不夠,沒有五萬,后事辦不下來,還跟我算了一筆賬,什么樂隊費用,宴請費用,火化費等等。
我一聽就為難了,五萬塊錢,我根本拿不出來,我跟同學(xué)都上班不久,還在實習(xí)階段,九千多塊錢,都是平時積攢的。
而且這錢拿出來,就不準(zhǔn)備讓孫濤還,找父母要,恐怕也不行,無奈之下,我跟孫泉說不宴請了,才辦的喜宴,又辦喪宴的,不太好,一切從簡就行。
好說歹說下,孫泉答應(yīng)下來,說喪宴可以不辦,也可以不火化,可以結(jié)算一大筆開支,直接土葬,算下來,估計兩萬塊錢就可以。
還差一萬左右,我說讓他先墊著,我找其余的同學(xué)們借一些,一萬估計可能借的到,誰知道孫泉立馬就翻臉,掉頭就走。
我看著他掉頭就走的背影,心里就開始罵起來了,死的可是你親弟弟,叫你墊一下錢,像要你的命一樣。
不過我心里雖然罵,但還是追了上去,沒有他幫忙,我對喪事的處理根本不行,再次好說歹說,說給我一天時間,才讓他答應(yīng)下來。
拿了錢,孫泉打了個電話,不到十五分鐘,兩輛農(nóng)卡就開了過來,前面一輛車廂裝的是大音響和冰棺之類的東西,后面那輛車,十幾個人站在車廂有說有笑,還有幾個年齡二十來歲的年輕姑娘。
車子停住,司機下來跟孫泉簡單的交談幾句,就讓我們上車。
上了車,我就在同學(xué)群里求助借錢,不過我沒有把孫濤的事情說明,就說是私人借的,為孫濤保留著最后一絲臉面。
畢業(yè)不久,很多同學(xué)連工作都沒找到,有些同學(xué)還有點工資積攢,可我不說原因,他們就不借,最后,我也是豁出去了,說我在外面嫖被抓了,惹得群里立馬沸騰起來,這才算是借到了三千塊錢。
還差七千塊錢,同學(xué)那邊估計是借不到了,想了想,只能找堂兄借一點,其余的堂弟表弟門,都還在上學(xué),一個個也沒有錢。
打了堂兄電話,到?jīng)]有多費口舌,很快就借到了兩千,再多,他也拿不出來,讓他千萬不要告訴我爸媽的同時,車子,也開到了村里。
車子一到,樂隊的人就開始搭棚子搬東西起來,孫泉這個時候把我拉到一邊,問我錢到位了沒。
我說還差五千,等下找父母要,他點了點頭,催我快點,然后去安排另外的事情了。
這個時候,村里的人看見喪事樂隊過來,紛紛跑過來看熱鬧議論起來,我心中有氣,可又不好多說什么,進屋看孫濤母子怎么樣了。
孫濤母親已經(jīng)哭暈過去睡了,孫濤坐在床上,眼神癡呆,我安慰了幾句,他一點回應(yīng)都沒。
“陳文,濤子一句話都沒有說嗎?”我把陳文拉到堂屋,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陳文搖了搖頭,說怎么安慰都沒用,還問要不要送到醫(yī)院看看。
我說等喪事辦完,然后再想辦法借點錢送醫(yī)院看看,便讓陳文把孫濤看好,千萬不可大意,接著又囑咐另外一個同學(xué)趙亮,一定不能離開孫濤母親后,拿起手機,打給了我媽。
電話接通,我才發(fā)現(xiàn)找不到借口要錢,跟同學(xué)說是嫖被抓了,跟老媽說,那是找死的行為。急需用錢的理由,恐怕也就是賭博輸了,可這個借口也不能說啊。
實在沒辦法,我說交了一個女朋友,要給女朋友買衣服,可我媽一聽高興壞了,連忙問我要多少錢。
等我說要五千后,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然后是我爸的聲音傳過來:“王凱,你交的什么女朋友,買個衣服要五千?你自己也拿工資了,錢都干嘛去了?”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支支吾吾半天,說是想他們了,要錢是開玩笑,看他們心不心疼這個兒子。
這個謊,撒的有些扯淡,可我爸媽沒有追問,還是要給我打了一千塊錢,讓我好好工作,不要好高騖遠等等。
掛上電話,我心中一陣內(nèi)疚,父母賺錢也不容易,若是我自己挨餓,也就算了,可孫濤的事情,總不能現(xiàn)在丟著。
等到錢到帳,已經(jīng)是晚上六點半了,我跟孫泉說了聲,還差四千塊錢,我在想想辦法,他一聽不干了,說人家樂隊等著錢,打的棺材,請的人工,那都是需要先付錢的。
我不跟他說,找喪事樂隊管事的人商量,可結(jié)果還是一樣,有錢就繼續(xù)辦,沒錢,立馬走人,還要給誤工費。
我說有一萬多塊錢了,先辦著,錢不夠再走,對方同意下來,但是今晚十二點之前,錢必須要全部到位。
我答應(yīng)下來,進屋找陳文他們,讓他們想想辦法,我實在沒辦法可想了。
陳文兩人說跟親戚朋友借一下,四千塊錢應(yīng)該沒有什么問題,見我眼睛都是紅的,讓我睡一覺,喝了那么多酒,不休息熬夜,容易出事。
我也實在撐不住了,就在屋子后面廚房搭了個地鋪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似乎覺得有人在推自己,睜開眼一看,發(fā)現(xiàn)陳文臉色慌張,說:“王凱,你快起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我當(dāng)即一個激靈坐起來問道。
“他們說錢還沒有到帳,喪事只能辦一個,就把陳娟的尸體弄出去埋了,我攔也攔不住。”陳文一邊說,一邊弄了盆冷水給我清醒一下。
喝完酒剛起床,腦袋都是疼的,洗碗一把冷水臉,看了看時間,見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鐘了。
詢問陳文后才知道,他們兩個借到錢了,不過要明天才能打過來,于是找孫泉說,可孫泉硬是不肯,說我們故意拖延。
我聽得當(dāng)時就怒了,沖了出去,搭的臺子上樂隊的小姑娘還在唱著‘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喚黎明。’還有一些人在旁邊伴舞。
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孫泉,連孫濤另外幾個叔伯人也沒有看見,本來要找個人問一下,可現(xiàn)在太晚,看熱鬧的早就回家睡了,因為孫濤之前拿刀砍孫泉,也沒有人守靈,最后只能找樂隊管事的。
樂隊管事的聽我問完,支支吾吾起來,我當(dāng)時就吼了起來,說錢是我付的,現(xiàn)在尸體不見了,不給我一個交代,立馬報警。
這話很有效果,樂隊管事的估計不想惹麻煩,說孫泉他們抬著陳娟的尸體去了隔壁村的墳場。
我一聽就懵了,抬到隔壁村?
樂隊管事的像是不愿意多說,讓我過去看就知道了,地方也不遠,還給我指明了方向。
我說不熟悉路,要他帶我過去,他不肯,說沿著方向過去,到時候就可以聽到。
我不懂可以聽到什么,但樂隊管事不愿意帶路,我也沒有辦法,跟陳文他們說了一聲,自己一個人,在樂隊唱的情深深雨蒙蒙‘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踏遍萬水千山,走遍海角天涯……’中,罵了一句操蛋,朝著隔壁村跑去。
農(nóng)村不比城市,沿著小路一路跑,四周一片漆黑,遠處隨風(fēng)飄擺的莊稼看起來就像是有人在走動。
不過這個時候,我也想不了那么多,跑了大概不到五分鐘,猛然看見前面有淡淡的火光映照出來,而且還傳來一陣嗩吶之聲,聽吹的調(diào)子,是喜慶的意思。
“半夜結(jié)婚?”我愣了一下,但隨即,似乎想到什么,加緊腳步,朝著火光那邊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