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地里混了幾年，憑著我的伶牙俐齒，還有我平日里積累的小關(guān)系，我終于成了一個小包工頭。雖然平日里我只是在工地里轉(zhuǎn)轉(zhuǎn)悠悠，然后陪那些大老板們出去吃吃喝喝，但內(nèi)心的苦逼有誰能懂？這么些年，我依舊沒錢沒房沒車沒女朋友，但出門在外只能打腫臉充胖子。

前幾天，我又從一個大老板手里接下一單修路的活。工程量不是很大，但工程預(yù)算不是小數(shù)目。我心中竊喜，終于逮到一只大肥耗子！

在家里收拾些衣物，我便踏上開往這個城市的火車。下了火車，已是凌晨兩點多了。幸好火車站還有不少攬活的黑車，我挑了一個長相看似敦厚的司機，談好了價錢便坐進車里。

我接的這個工地是一個叫‘水屯’的地方。臨行前我在地圖上查過，距離火車站坐車大約需要兩個小時左右。一路上，這個司機都在侃侃而談，實在不像他的面貌那樣敦厚，我甚至有些后悔坐上他的車。

大約行了半個多小時，這司機突然把車停了下來。我好奇的問他出了什么事了，他說要加錢，否則便會把我扔在這個野地方。

媽的，千怕萬怕，到底還是坐上了一輛沒良心的黑車。

我不敢下車，真的怕那司機把我扔在這半路上。透過車窗，我看外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最可怕的是，外邊漆黑的一片連個燈光都沒有。

那司機毫不含糊，伸出一只手掌說路費低于五百免談！我沒轍，只能咬著牙跺著腳——成交！只要不要我的命，啥都好說。

我掏出五百塊錢遞到他的手中，那司機立刻又恢復(fù)了憨厚的笑容。他說他們也不容易，上有老下有下，更可氣的是運輸站的大頭帽們?nèi)靸深^查他們的車，也是逼得沒辦法。他還一個勁的向我保證說后面的路程他絕對不會再向我加價。

剛開了不到十分鐘，車子又停了。

媽的，做賊也得有個信用吧！我正要張口罵他，不想他卻把頭伸出車窗外，對著漆黑的夜空喊了一句：“上車！”

我靠！這還是團伙作案??！我不得不佩服我這一路上的運氣有多背。

車門被打開了，上來一個身穿一身白衣，長發(fā)飄飄的小女孩，看樣子也就二十來歲左右。

她默不作聲的坐在我的旁邊，只簡單的說了三個字：“去水屯！”

司機向她伸手示意她提前給錢，她只淡淡的說了一句到地方了我自然會給你錢。

我緊繃的心終于慢慢緩和了下來。在這枯燥的路上有個美女作陪，要好過前面那個大老爺們無休止的嘮叨。或許，還有可能會有一段艷遇呢！

那司機把車駛出國道，行駛在山間的小道上，嘴里也開始講一些帶顏色的笑話。

順著車里的顛簸，我也不懷好意的碰了碰小姑娘的身體，卻發(fā)現(xiàn)她的身上異常的冰冷，像是剛剛從冰窖里出來的一般。

“你是不是很冷？別凍感冒了！”我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順便在她的肩膀上楷了一把油。

“謝謝！”她依舊面無表情，但是她的這句話也讓我原本冰涼的心頓時溫暖許多。

一路上她都不說話，只有我和那個司機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我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是凌晨四點多。手機上的信號也越來越微弱，看來這個工地又是一個鳥不拉屎鬼不下蛋的地方。

小姑娘拍了拍司機的肩膀，示意他停車。

“我們到了，下車吧！”小姑娘看了我一眼，依舊還是面無表情。

“小伙子，這里距離水屯還有好幾里的路呢！”司機轉(zhuǎn)過頭看了我們一眼：“走路過去的話還得個把小時！”

小姑娘裹了裹我披在她身上的衣服，徑直推開車門走出車外：“我家就住在這附近，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這么好的事，我求之不得?。∥壹泵ο铝塑?，卻見這輛車正停在一座大橋上。放眼看看四周，卻不見周圍有什么人家，更不見有一盞燈光?；蛟S是她的家正好被一片小樹林擋住了吧，我的心里暗暗嘀咕著。

我打開后備箱提出我的行李包，跟隨著小姑娘的腳步走在大橋上。還未走出幾步遠，忽聽身后那個司機扯著嗓子喊道：“小姑娘，你還沒有給錢呢！”

“你還要錢做什么？有命掙錢卻沒命花錢，還不如破財免災(zāi)！”小姑娘回頭看了他一眼，聲音里帶著一種逼人的寒氣。

那司機氣急敗壞的罵了一句，正準備下車。突然迎面飛馳而來一輛大卡車，正好撞在那輛黑車上，把那輛車撞飛出大橋外，‘咣’的一聲摔在橋下干涸的河床上。

我急忙跑過去扶在欄桿上看那輛小車。雖然黑夜里看不清具體的情況，但也能依稀的看見那輛車已經(jīng)被摔得一團糟，看來那個司機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那輛大卡車并沒有停下來，反而油門踩得更大一溜煙的跑了。我甩開膀子追在那輛大貨車后面，想看清它的車牌號，卻發(fā)現(xiàn)那輛車根本沒有掛車牌。

等我回到大橋上的時候，那個小姑娘已經(jīng)不見了，我披在她身上的衣服還掛在斷裂的欄桿上。

我急忙打電話報了警，不多時便來了幾輛警車和一輛拖車。坐在警車里，一個郝姓警官對我做了詳細的筆錄。他寫的很平靜，像是見慣了這樣的事情。

走出警車，天已經(jīng)大亮了。我仔細的環(huán)顧四周，這里的確沒有一戶人家。幾個人從河底抬上來一副擔架，上面用一塊白布嚴嚴實實的蓋著。聽他們說這個黑車司機死的很慘，都已經(jīng)沒了形狀了。

從警察嘴里，我打聽到了‘水屯’的具體位置，便行走在去往水屯的路上。一路上，我的腦袋里不時浮現(xiàn)那個小姑娘的模樣，而且我還感覺到她說給司機的那句話好像是說給我聽的。

我披在小姑娘身上的那件衣服，警察叔叔說要拿回去化驗，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絲蛛絲馬跡。

隨他們吧，就算那件衣服給我，我也不會再穿了。

到了那個地方，大承包商黃總已經(jīng)在那里等我了。彼此一番寒暄后，大承包商吩咐手下給我一摞圖紙，便匆匆坐車走了。臨行前，他意味深長的對我說了一句話：這個工程段是一塊硬骨頭，你若啃不下來，我不勉強。

我很自信的拍了拍胸腹向他保證一定圓滿完成任務(wù)。呵呵，有錢不賺，我豈不是成了真的傻子？何況這一單，我還能賺到不少錢。

修高速路也不算什么技術(shù)活，我只需要找兩個技術(shù)員來按照圖紙上的要求把關(guān)，其他的都是些苦力活。根據(jù)我以往的經(jīng)驗，在當?shù)卣倚├习傩站涂梢粤恕?/p>

因為這里修高速路，原本安靜的村莊立刻熱鬧了起來。許多村民都會在家門口搭個棚子賣些小吃什么的，也會把家里空余的房子騰出來出租掉。

我在距離工地不遠的地方找到了一套民房，作為我和即將到來的技術(shù)員的辦公室兼宿舍。房東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太，當她知道我是這條路的小包工頭的時候，臉上立刻呈現(xiàn)出不悅之色，并一把奪過我手中的鑰匙說這房子她不租了。

我軟磨軟泡，問她緣由，她卻支支吾吾不肯說出原因。無奈，我只得另尋他處。

剛走出大門，她又喊住我，神秘兮兮的把我拉到墻角的一邊。她說看我是個不錯的孩子，勸我趕緊回家。就算修這條路能賺夠一輩子花不完的錢，也不要修這條路。我仔細問她原因，好半天她才說之前來過兩撥修路的，但是都莫名其妙的出事了。至于出什么事，她死活都不肯說。

既然她不愿意把房子租給我，我只有另尋其他的住處。在這個村子里轉(zhuǎn)悠了大半天，終于找到了一個肯把房子租給我的人。只是他的心太黑，張口便要我一次性交情兩年的房租一萬多塊錢，否則免談。我沒轍，只得硬著頭皮租了下來。

我在這間房子里簡簡單單的成立了工程部，散發(fā)出消息說大量的招收修路工人，沒想到這村里人都像是商量好似的，竟然沒有一個人愿意來干活。

沒辦法，我只得央求我的同行幫我調(diào)一批人來。還好，今年的經(jīng)濟形勢不太好，閑了許多人。兩個小時后他便給我回了話，人已經(jīng)備齊，隨時都可以來我這里開工。我心里的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

閑來無事，我正在村里里轉(zhuǎn)悠，突然接到郝警官的電話。他說他已經(jīng)在村口等著我，要我過去一趟。

我火急火燎的跑到村口，見他正站在一輛警車旁邊。我熱情的遞給他一根煙，寒暄了幾句，無非就是些辛苦了之類的話。

抽完一支煙，他從車里拿出一件衣服，我認出那就是那天晚上我披在小姑娘身上的那件外套。郝警官說他們從這件衣服上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甚至連一粒頭發(fā)屑都沒有找到。只是從衣服兜里找出一張照片。

他把那張照片遞在我面前，問我認不認識照片上的人。

我看了一眼那張照片，頓時懵了——這是一張我五歲時照的相片，而且經(jīng)歷兩次搬家后，他們早就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這么會突然間出現(xiàn)在我的衣兜里？更何況我走的時候穿的是一件新?lián)Q洗的衣服，清楚的記得兜里根本沒有放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