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羅大爺出去挑水了。本來我是想幫忙的,但他不準(zhǔn)。出門前,他還囑咐我,活動空間只能在廚房和我自己的房間。其他地方,哪兒也不能去,否則會出事!
看他說的那么嚴(yán)肅,我也只能點頭答應(yīng)。等他走后,我趕緊跑到灶臺下,收集鍋底灰。上次在陸胡子家的豬圈里,我就是靠著這個東西,才躲過了王妮的毒手。
收集好了之后,我將一大包鍋底灰放回了房間里。下來后,羅大爺還沒回來,不知哪兒挑水去了。我閑著無聊,又覺得這大房子太怪了,待著不舒服,所以就到村里去。其實,我是想找老王頭,繼續(xù)昨天沒完的聊天。
到了村里,老王頭果然在那里下棋。
看到我走來之后,老王頭嚇了一跳,也不看棋了,抬腳就走。我趕忙追上去,問他咋看到我就走?。?/p>
老王頭說:“小伙子,我啥也不知道,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你別來找我了好吧?”說完,他轉(zhuǎn)身就快步走了。
我心里犯嘀咕,老王頭這是咋了???難道是羅大爺警告過他?
回身再看那些下棋的老頭,早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而且,周圍的村民們看我,都是帶著警惕、害怕、驚訝、好奇等目光。
被他們看得我渾身不舒服,沒辦法,我也就只能回大房子。走到門口時,我看到羅大爺挑水回來了。我說羅大爺,要不我?guī)湍惆??他推開我,一句話也不說地往里走。
我實在是覺得這日子太沒意思了,感覺自己好像遭到整個世界的拋棄一樣,誰都不理我。一氣之下,我就對羅大爺吼了起來:“老羅頭,你到底啥意思???”
羅大爺也不搭理我,只是忙著刷鍋洗碗,完全把我當(dāng)空氣。
我走過去,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碗,說:“到底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跟我說說啊!”
他瞪著我,說:“別來煩我。”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些事情啊?不然我真要待不下去了。”我是真的生氣了。
“趁現(xiàn)在還能輕松過日子,就好好得享受,別多問。”羅大爺搶過我手中的碗,又自顧自地洗著。
他越是這樣,我就越火大,總覺得自己像是個傻子一樣,被他們這些人瞞來瞞去。所以,我一把抓住羅大爺?shù)氖郑胪{他,你要是再不說出來,我就離開這個地方??晌业脑掃€沒說出來,卻感覺羅大爺?shù)氖?,好冷?/p>
他的手并非沒有溫度,只是比我的低。我嚇了一跳,急忙松開他的手。
羅大爺只是看著我,臉上滿是冷漠,說:“我本不想多活這些年的,但那位姑娘的大恩,我必須要報,所以才答應(yīng)她帶你去大風(fēng)鄉(xiāng)的。但她提醒過我,讓我別跟你多說其他,所以你也別再問我了。如果你要離開,門開著,你隨時可以走,我絕不阻攔。但是,等你想再回來的時候,也許我已經(jīng)不在了。到時候,你該做的事情沒做,那就是你的事情,怪不得我。”
說完,他自顧自地洗碗,不再跟我們多說半個字,也不看我,好像真得不怕我離開一樣。
我傻站在原地,雖然憋一肚子火,但也不知道該說什么。陸瑤陸瑤,又是陸瑤,她到底想干什么?
說實話,當(dāng)時我真得很想離開那里。但來之前,張大爺跟我說,我的那些為什么,都在大風(fēng)鄉(xiāng)能夠找到答案。而且,在大風(fēng)鄉(xiāng),還有我必須做的事情,沒人可以替代。羅大爺也說,我要是走了,肯定還會再回來。所以,最后我還是只能忍下這無聊,轉(zhuǎn)身回房去了,心里決定:既然你不告訴我,那我就自己找答案。
回到房里,我就開始睡覺。中午吃過飯,下午接著睡。晚上,我精神飽滿,沒有半點睡意,等羅大爺回自己的房間睡覺后。我開始等到那個歌聲的到來。
半夜時候,歌聲如期而來。我趕緊將鍋底灰涂在臉上,手上。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甚至把衣服換成了黑色,也抹上了鍋底灰。
做好一切后,我輕輕地打開門,盡量不發(fā)出一點聲音。我穿的是軟底布鞋,走在樓梯上,聲音特別小,哪怕在這寂靜的夜里,也很難聽到。
下樓之后,我尋著歌聲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穿過破舊的走廊,走在又濕又潮的荒草當(dāng)中,我感覺很冷。走過這個荒廢的花園,我穿過月亮門,發(fā)現(xiàn)歌聲就在墻后。我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后,就繼續(xù)躡手躡腳地往前走。我看到前面的那個院子里,沒人,只有一口井。而聲音,就好像從那口井里傳來的。
我看了看四周,依然沒人。所以我繼續(xù)往前走,要到井那里時,我本想扒在井邊往下看的,但這時候,我看到一只蒼白的手突然從井下伸了出來,一把抓住了井邊。
我嚇得猛吸一口冷氣,急忙躲在了旁邊的草叢里。等我再看向那口井時,那里坐著一個女人,背對著我。她好像在看著月亮,一邊梳著長頭發(fā),一邊唱歌。
在這清冷的月光下,漆黑且寂靜的環(huán)境,出現(xiàn)了這么一個女人。而且,那女人的手特別白,指甲又很長,是黑色的,有些詭異。
那女人穿的衣服,是白色底,藍(lán)色印花的旗袍,看上去格外的出塵不凡,讓人忍不住想起了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圣潔而高貴。而且,旗袍還將她窈窕的身材完美地勾勒了出來,令我不禁怦然心動。她的舉止,優(yōu)雅和動人,令人賞心悅目。
看著看著,我就看入迷了,覺得這個女人的背影,美,簡直是太美了。
好一會兒后,那個女人飄了起來,然后徐徐落地,如同仙女一樣。但當(dāng)她回頭之時,卻差點沒把我嚇?biāo)?mdash;—她的臉一片雪白,兩個眼洞漆黑,沒有眼珠。兩條猩紅的血痕,如同眼淚一般從眼洞里潺潺流下,與雪白的臉,形成鮮明的對比。
我捂著自己的嘴巴,大氣也不敢喘。女人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我在這里,就輕若無聲地朝著外面飄了出去。我剛想起身追出去,身后突然伸出來一只手,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
突如其來的變故,立馬嚇得我亡魂狂冒。我條件反射地瘋狂掙扎,但身后那人在我耳邊輕語:“是我。”
我聽出來了,是羅大爺?shù)穆曇?,剛剛提到嗓子眼的心,這才放回了肚子里。
可就在這時,原本已經(jīng)出了院子的女人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拿著她那黑乎乎的眼洞看著我,盯得我毛骨悚然。
女人沒看到我,倒是看到了羅大爺,很是溫柔地說:“你知道我兒子去哪兒了嗎?他離家好久了,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
羅大爺好像已經(jīng)見慣不怪了,很是平靜地說:“你兒子不在這里,他過幾天就會回來了。”
女人說:“可我剛才好像感覺到他在這里啊。”
聽到這話,羅大爺?shù)拿碱^皺了一下,低頭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滿是責(zé)備。我很害怕,縮了縮脖子,不敢和羅大爺對視,也不敢去看那個女人。隨后,羅大爺對女人說:“你感覺錯了,這里只有我一個。”
女人哦了一聲,站起身來,飄著出去了。
看到她走了之后,我也松了一口氣,剛才真是好險啊。而羅大爺,則一把抓著我,抓的我手腕很痛,強(qiáng)行把我給拽了回去。
到了我房間后,他粗魯?shù)赝屏宋乙话?,然后很是?yán)厲地訓(xùn)斥我:“我不是叫你晚上別到處亂走的嗎?你沒事跑那兒去干啥,找死啊!”
我沒說話。
他去窗邊看了看下面,然后又回來警告我:“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待著,不準(zhǔn)再出去了!”
他什么都不告訴我,所以我才冒風(fēng)險去做這些事情的,所以我心里很委屈,很生氣。聽他這么說我,我就更火大了,也不過過腦子,開口就說:“誰讓你不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的?”
我剛說完,羅大爺吃了一驚,我也被嚇得目瞪口呆——房門外,樓梯處,那個女人,正一步步上樓,朝著我的房間走來。這時候,我才想起來羅大爺提醒過我,晚上不論聽到什么,都不能說話。
羅大爺看到那個女人上來了,急忙對我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后朝房門走去,伸手?jǐn)r著那個女人。
還沒等他說話呢,女人把羅大爺推開了,一步一步朝我走來。羅大爺跑上來又?jǐn)r著她,說:“你兒子真的不在這里,難道不信我了嗎?”
女人沒有理她,而是用那黑乎乎的眼洞,盯著我看。雖然她沒有眼睛,但好像能夠看到我的存在一樣,嚇得我不敢說話,連呼吸都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音。
這時候,羅大爺又說:“我沒騙你吧,你兒子真不在這里。”
當(dāng)時我心里還不是特別慌,因為我臉上還有鍋底灰,我相信這女人絕對看不到我。等到她感覺不到我的存在后,自然會走。
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個女人的鮮紅嘴唇,慢慢勾勒出一抹瘆人的微笑。在我驚恐不安的眼神當(dāng)中,她又慢慢抬起了右手,指著我說:“他明明就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