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這話,趕緊打了電話過去給于寄南,一邊著急地單手穿褲子。電話撥過去,卻沒個人接,我一邊扯著褲子就一邊想這臭小子太不夠意思了,這公雞打鳴第一聲其實太陽還沒出來,外頭的天也就只是微白而已,村里都沒有幾人醒起呢,這就要我出去,也不說個明白一點兒。
但微信上說得急,還說要“救人”,我就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心想得趕緊去救人才行。
我三兩下穿上衣服,踩著拖鞋,出去拖出小電驢,這就開出去了。
落鳳坡是于家的山頭,也就是我昨日認(rèn)識娃娃臉的山頭,現(xiàn)在微信里說“出事了”,我琢磨著留言的人是那小子,那出事的應(yīng)該就是和那小子在一塊兒的描金人了。那可是能救我命的大爺,可不能出半點事啊,不然我該怎么辦?
我心里琢磨著,這公雞打鳴,那個叫姚若蘭的女鬼就跑路了,那也就是說這一晚上平安地度過了,我也該能出門了。
乖乖,我的大爺啊,你可別掛啊,掛了就沒人能救我了!
一路上,我內(nèi)心在狂吼。
這時間還早,路上起霧,霧氣很大,十米開外幾乎瞅不清,我心里急,但又不能開快,開快了怕出車禍。只希望那位大爺能給我撐著點兒,別掛那么快,至少撐到我去到地,至少告訴我這陰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至少告訴我該怎么破解了這纏人的女鬼、要命的陰兵再掛!
出了村口,我就朝落鳳坡開去,但不知道怎么的,這路變得格外漫長,平常我開個十來分鐘就能到落鳳坡的村口了,也許今日霧大我可以放緩了開車的速度的緣故,所以沒那么快就到地方。
但開著開著,我就覺得不對勁了。
因為我看見路邊有個穿紅衣服的人一直在朝我招手。
第一次急著趕路,沒細(xì)看,印象中只有一個穿紅衣服的人在路邊攔車;
可第二次再次路過的時候,印象里的那抹紅可就變得清晰起來了,我怎么可能走一條直線,卻一直經(jīng)過同一“人”的身邊?
這次我多看了那人一眼,這一眼就把我給嚇得直哆嗦了!
是一個穿紅裙子的女人。
她披頭散發(fā),蓋住了整張臉,伸長手臂,機械地?fù)u擺著,裸露在外的皮膚是慘白色的,跟涂了層石灰一般的慘白,肚子高高隆起,但是雙腿之間淌著血,看上去是個快要臨盆的婦女??烧嬲煲⒆拥呐四膬河辛庹酒饋?,羊水破了就該兩腿打顫了吧?哪能是還像她這般站得挺直的?!
我心里害怕不已,不顧大霧,加大油門狂奔!
但沒過多久,我絕望地發(fā)現(xiàn),我又回到同一個地方了,又看見她了,她就站在一顆桑樹下,依然是機械地朝我招手,我緊張得手心都是汗,大叫一聲,發(fā)瘋地開過去。
不能停!
絕對不能停!
紅衣服,恐怕是厲鬼!
是要命的!
但這場霧就像是迷宮的墻,我覺得是在一條直線上開車的,可卻像是繞一個圓圈似的,不管我開多遠(yuǎn),我始終都會回到那女人的身邊,她始終朝我機械得招手,似乎是在說:不管你去到哪兒,都會回來到我身邊的……
我每次經(jīng)過她的身邊,都會發(fā)現(xiàn)她腳邊的鮮血越來越多,暈開,成了一灘,她的肚子仿佛是一個擰開的水龍頭似的,血怎么都流不完,漸漸的,石灰白色的雙腿被鮮血染紅,遠(yuǎn)遠(yuǎn)地看上去就像是穿了條紅褲子一般。可她毫無察覺,手一直搖啊搖,跟招魂似的。
長這么大,我還是第一次撞上這樣的事情,又沒有別的辦法,頭腦一片空白,除了一直朝前開之外,完全不敢停下來,就怕停下來之后就會被那女鬼捉住,然后就死了。
但電車有個毛病吧,就是開著開著,電力就不夠了;電力一不夠,速度就慢下來了。
數(shù)次經(jīng)過女鬼的身邊之后,我的小電驢也差不多
這時候,電話鈴響了。
我猶如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不管是誰的,我都接了。
“喂。”
我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誰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我迎著風(fēng),沖電話那端的人大吼:“于寄南!遇到鬼打墻怎么破?”
“臥槽!公雞都打鳴了,你還能撞鬼?”
“已經(jīng)撞上了!”
“你在哪兒呢?”
“路上。”
“那條路上?”
“就是路上!”我這時候抓狂得都快咬碎牙齒了,大吼道,“說了鬼打墻了,誰他媽的知道是那條路上!走都走不出去!”我都快崩潰了!
娃娃臉說:“哦,那你回去,見到那鬼的時候,跟他好好打招呼。”
我兩眼一白,想也不想就罵了一句娘。
“蘇悅,你聽我說,你有兩選擇……你能放慢點車速嗎?你那里全是風(fēng)聲,我都聽不見!”
我想掐死這小子,現(xiàn)在我這是在逃命呢,他竟然要我停下來聽他說?
兩選擇?哪兩選擇?難道他有辦法?
我意識到這小子有點門道,于是就聽他話,放慢了速度,這速度一慢下來,風(fēng)聲就小了,心跳聲就大了,我能聽到我的心臟快要裂開了的聲音。
娃娃臉說:“蘇悅,你聽我說,先不要害怕,不是所有鬼都要人命。你現(xiàn)在有兩選擇,一條選擇就是一直開著車,你用最快的速度開是沒有用的,只會加快耗電,電力沒了,鬼就能捉住你了,到時候你就是死路一條。所以你要悠著點兒開,撐到大太陽出來,霧散了就沒事了。”
“你早說嘛。”我?guī)缀蹩炜蘖耍缰劳蠒r間就能擺脫這路邊的鬼,我就悠著點兒開,等到天亮。
娃娃臉:“第二條選擇就是你回去跟他打招呼,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幫忙的……”
“沒門!”我一口回絕,那一地的血啊,怎么想也是個厲鬼,要能熬到太陽出來我就沒事了,那我還跟她打個什么招呼呀?
“行,那你悠著點兒開。真是的,平常人這個點出門都不撞鬼了,你真不愧是本命年啊,只要出個門就能撞個鬼,指望不上你咯!”電話里說,然后就消音了,我拿下手機一看,屏幕黑了。我擦,明明是這小子叫我出門,現(xiàn)在撞上鬼還能怪我本命年?
我按著娃娃臉的指示,節(jié)約電力,慢著點兒開車,原想是就這樣熬到天亮算了。
但開著開著,忽然感覺到后背一重,似乎有什么人靠上來了。
一雙手,輕輕地從后方伸出,攬住了我的腰,而那人也將頭輕輕倚靠在了我的背上。
我從后視鏡里一望——
一抹紅!
偶滴娘??!
這讓我怎么可能不開快車?我嚇得加大油門,哧溜沖了出去!
全身就像一根線,繃得緊緊的,只要輕輕那么一彈,我的這根弦就要斷開了!
我現(xiàn)在悔得腸子都青了,心想就不該聽那小子的渾話,要不是聽他的話,放慢了車速,那女鬼就不會上我的車了,現(xiàn)在她就穩(wěn)穩(wěn)地坐在我的車后面,甩都甩不掉,那比之前的情況更糟糕??!
即使隔著衣服,我也能感覺到那種冰涼,死人的體溫。
這一次,我開了出去,再也沒有看見那棵桑樹了。
看到了落鳳坡的村口。
真沒想到路竟然就這樣開出來了,我腦海里一片混亂,往后視鏡里一望,還是一抹紅。
“她”還在。
不管了,是那小子把我叫出來的,出事了總不能我一個人擔(dān)著吧?那小子也得有份!
于是我一咬牙,擰轉(zhuǎn)車頭,開進了了落鳳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