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參天的望天樹樹根邊上,一具已經(jīng)腐爛的尸體趴在上面。尸體弓著背部,面部塞進樹根的裂縫內(nèi)。尸表腐爛面積很大,頭皮剝落,毛發(fā)所剩無幾。這人看上去已經(jīng)死了有一陣子。望天樹的樹根上生長著不少寄生植物,這些植物形同尖筍,一根一根地刺穿尸體,野蠻地生長著。
死者死了很久,身上卻被人潑了血,血還在滴著,看著有點兒詭異。我們圍過來,小莊查看一下尸體,尸體面部徹底腐爛,看不清五官,只知道是個男的。
白火火皺著眉頭說:“人都死那么久了,為何還要淋血?養(yǎng)尸?”
我看了一眼地上,兇手和楊彪就此失去了蹤跡。我抬頭看一眼這棵上百米高的望天樹,天空烏云已經(jīng)散盡,夕陽西下,霞光紅彤彤地照射著這片遠古森林。不遠處的密林間,一聲聲老鴉啼叫,令人不寒而栗。
我想起章強跟我寫的字,囚鳥就藏在馬王崗林區(qū),難不成這一切都是囚鳥一人所為?我揪緊拳頭,囚鳥幫我找到章強,章強卻告訴他的位置讓我抓他,這算什么?囚鳥有意而為之的話,他難不成會是那戴著黑色面紗的神秘女人。我感到有點兒恐懼,警察抓賊反倒快變成賊抓警察了。我咬咬牙,暗地里給自己一些信心。
“這邊,快過來這邊。”白火火不知道什么時候繞到望天樹后面,她朝我們喊了一聲。
小莊放下手中那具被尖筍狀寄生樹刺穿的尸體站起來問白火火,“火火,咋了?”
“尸體,好多尸體。”白火火的話讓我和小莊特別不安。
我和小莊噌噌噌幾下繞到望天樹后邊,這兒長著幾棵高大的四藪木和絞殺榕,四藪木和絞殺榕的氣根特別茂盛,遠遠看著像是一條條大大小小的毒蛇。它們底下露出來的氣根纏在一塊,像是一片藤蔓。氣根交纏堆得很高,一根一根藤編一般像是在搭建一座房屋。
幾棵四藪木和絞殺榕的根須纏著鋪開來,大概有二三十平方那么多。這種野生巨樹生長能力還真是強到爆。在大大小小長長短短交集在一起的根須上,一具又一具的尸體被纏在里邊。尸體橫著的,豎著的都有,腐爛的身軀被絞殺榕的氣根刺穿、捆綁、束縛,怪可怕的。
有些尸體已經(jīng)化為白骨,就算化為了白骨,白骨照樣被氣根纏著高高托起。
白火火已經(jīng)被眼前這一片尸體所震懾住。小莊抬頭看了一眼,一面數(shù)著尸體的數(shù)量。我同樣被驚嚇到,從部分尸體的面部表情看,這些人還是活著的時候就被扔在這兒。兇手將死者綁在樹木的樹根上,這兒水源充足,土地肥沃,樹木的根須生長得很快,加上尸體肥料,營養(yǎng)充足,十天半月,茁壯成長的氣根就會生在到人體里邊。
死者們死得很痛苦,像是被樹木的根須活生生刺死一樣。死者們有的在掙扎,有的在吶喊,有的在痛叫,有的在哭泣,表情可謂是豐富。
除了人尸之外,我們還發(fā)現(xiàn)氣根之間穿夾著不少的狗尸,狗尸堆在一起。我們想起半路上出車禍的紅色桑塔納后尾箱。
“差不多三十多條人尸,近百條狗尸,這兒都快成亂葬崗了。”小莊朝我說了一句。
我盯著尸體看了幾眼,“從白骨到腐尸,死者死亡的時間跨度還挺長,至少從幾年前就開始有人在這被殺害了。”說完,我內(nèi)心一片惘然,兇手至少在幾年前就在這用四藪木、絞殺榕的氣根殺人,活活地折磨被害人。
荒山野嶺,這是殺人最為理想的地方。兇手為何要這么做?我看了一眼白火火,白火火蹲在地上,顯得綿軟無力,她搖晃著腦袋低聲說:“像是用刑,兇手處置這些人,用最殘忍的酷刑殺死這些人。”
她說得有幾分道理,兇手這么耐心地等著根須刺穿活人,慢慢地看著死者死亡,這顯然有處以極刑的目的。只是這些死者,他們到底是什么人?為何會被兇手選中?我聯(lián)想到“囚鳥”殺死常春、吳秀華、林興隆這些人,囚鳥似乎特別喜歡制裁那些有污點的人。
“死得可真慘,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出來,兇手在死者沒死之前還給他們帶吃的和喝的。兇手把活人綁在這兒,養(yǎng)著他們,等著他們被這些根須開膛破肚。根須不是刀子這些銳器,一下子就能要了人的命。它們只會一天長一點,一天一天地長大,它們在死者身體內(nèi)鉆動的時候,死者得有多痛苦?”小莊分析著說,確實,在樹根底部,里邊夾著不少尚未被徹底分解的塑料飯盒、水瓶。
白火火突然有點兒害怕了,她朝我們靠過來說:“天快黑了,咱們得小心一些,沒準……沒準兇手就在附近。”
兇手在血衣廟用老刀的血液制作血衣的時候被楊彪發(fā)現(xiàn),楊彪追著兇手跑了,他是死是活我們并不知道。楊彪如果被害,兇手肯定會折返,他還得處理老刀的尸體。
老刀被殺,這是預(yù)謀好的。我們的到來,不知道在不在兇手的計劃內(nèi)。章強的話再次讓我不安,顯然,這應(yīng)該是在囚鳥的計劃內(nèi)。楊彪追著兇手離開有一定時間,這會兒,他和兇手的較量只怕也出結(jié)果了吧!
“火火,放心,有我在呢!”小莊走到白火火身邊安慰她,他也開始警惕起來,從身上將藏著的手槍掏出來。
我微微一笑說:“小莊,你還信血衣將軍嗎?”
“不信了,不信了,血衣將軍可不會這么殺人,這擺明是個謊言。”小莊冷笑道。
血衣將軍的傳說不過是兇手用來掩飾自己惡行的手段罷了。兇手也聰明,利用這么一個婦孺皆知的鬼故事隱藏自己,搞出不少血衣命案,讓人不敢靠近這兒。無人光顧,兇手便可為所欲為。小莊問我:“龜爺,咱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這混蛋殺了那么多人,是時候讓他血債血償了。”
我沉默了一下,計劃倒是有三個方案,一個守株待兔,在此等候兇手出現(xiàn),二是打草驚蛇,大搖大擺往深林去,故意讓兇手發(fā)現(xiàn)我們。三則直搗黃龍,兇手在此苦心經(jīng)營多年,殺死那么多人,這兒那么偏遠,他肯定有自己的巢穴。我們再找找,說不定就找到了。
白火火輕聲說:“你們說我爸和淇姐他們還活著嗎?”說完她居然掉下眼淚來。這么多的尸體,死得那么慘,兇手是有多變態(tài)?白教授和祝淇學姐只怕兇多吉少。
“火火,你別哭呀!這不是還沒見到你爸嘛!放心,你爸失聯(lián)那么久了,尸體還沒見著,兇手只怕還沒殺他呢!”小莊說道,他這話也不知道是嚇唬還是安慰。白火火聽完哭得更厲害,她說:“我們早該來了,早就該來這兒了。”
“別哭了,白教授只要還沒死,我一定會把他救出來。”我說道。
“要是已經(jīng)被殺了呢!”白火火哭著說。
“不是沒見到尸體嗎?存活率百分之五十,咱們有的是機會?;鸹?,你別急,咱們都到這了,找不到你爸,我們堅決不回家。”小莊像是在下軍令狀,聲音洪亮地說道。
白火火揉揉眼睛,哽咽著說:“那我們該怎么辦?”
她話音剛落,大榕樹后邊傳來噗嗤一聲笑。
“誰?”小莊朝笑聲發(fā)出來的地方喊了一聲。
那兒發(fā)出滋滋的響聲,一條黑影從榕樹邊上的氣根叢中躥出來,嗖嗖幾下朝山坡下跑去了。
我們大吃一驚,詐尸了一般。
這人剛剛就掛在榕樹后邊的根須上,他看上去慘白慘白完全已經(jīng)死了,一動不動地掛在榕樹的根須上。我們都以為他死了,沒想到他笑了。
尸體笑了,咧著牙齒,紅唇白齒,笑得很邪魅。我們發(fā)現(xiàn)他的笑,他身子哧溜一下從氣根叢滑落下地,一蹦一跳地鉆進山坡下的大葉藤,嘩嘩嘩沖開藤蔓朝山坡下面跑。
白火火被這人一嚇,腿都軟了,整個人趴在我身上。
“小莊,快去追。”我朝小莊叫道。
小莊點點頭,“幫我照顧好火火。”
說完,小莊掏出一個手電筒打開快步追著那人去了。
我扶著白火火說:“別怕,那是個人,不是鬼。”
“嚇死我了,我以為……以為尸體活過來了……沒想到有人在偷窺我們。”白火火嚇得都快說不出一整句話來。
“你還好嗎?沒事的話,咱們得去追小莊了,咱們不能丟下他一個人去追。”我說道,這座森林,處處都是危險,我不能讓小莊落單。我現(xiàn)在更加確定,兇手不是一個人,或者說,“囚鳥”不是一個人,更像是一個組織,也難怪他們犯案的時候會如此利落,沒有留下半點蛛絲馬跡。每個兇殺案,他們似乎都規(guī)劃得妥妥的。
“嗯,我沒事。”白火火也知道這時候不能軟,邁開步子朝山坡下走去。
我掏出一枚手電筒打開,緊緊地跟在白火火的后面。
從山坡下去,進入一個谷地森林,這座谷地長滿了環(huán)紋榕和青梅樹,除此之外,林中長滿了草類。草類茂盛,都快把人蓋住。草叢之中有一條過道,應(yīng)該是野獸行徑。
我和白火火順著這條被野獸踩得很平的獸路朝林子深處走去。
小莊正是從這兒追蹤那個偷窺者。
我們從獸路上走了七八分鐘,前面突然晃起一道白光,接著傳來小莊一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