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所有的理智,隨著恨意的集聚而蕩然無存,我難以控制的偏激了起來,把喬娜看成了一個不可饒恕的兇手。
是她,把我身邊的白景騰搶走了,也是她,剝奪了我唯一的依靠。
那種感覺,像被深鎖地牢的囚徒,惶惶不可終日。
不知不覺中,我甚至緊握起拳頭,注視喬娜的眼神,也銳利顯露。
“曹小優(yōu)?傻愣著干嘛呢?怎么不說話???”喬娜似乎并沒有察覺出我心中燃起的敵意,見我一直沉默著,索性伸出手來推了推我的肩膀。
“沒,沒什么。”我的身子迅速的躲開她指尖的觸碰,然后心口不一的回答道。
“可你不是要找白景騰么?他現在人不在,有什么事兒,你可以跟我說。”
對于我的反常,喬娜并沒有因此而產生任何小情緒,反而極有耐心的試探追問。
大膽的著裝,夸張的妝容,特立獨行的姿態(tài),這些都是我不喜歡她的理由,更何況,她是我喜歡的那個男孩的女友,我理所應當會恨她。
可當我看到她眸子中散發(fā)出來的誠懇和真摯時,我松開了拳頭,心里面所有的敵意和戒備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暮然搖了搖頭,說了句沒事兒,準備掉頭就走,這時,從后面伸出了一只手,拉住了我的胳膊。
喬娜緊鎖著眉頭,疑惑的問道:“真沒事兒?”
“真沒事兒。”
我勉強擠出了個微笑,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網吧。
一路上,我慌張?zhí)痈Z,在心情處于最低谷時,甚至想起了陳叔,他是不是能幫助我?
可是,如果讓媚姐知道我和陳叔還有來往的話,她一定會瘋的。
然后我失落的像一只被遺棄街頭的流浪貓,小小的腦袋里,糾結成一團亂麻,不斷的逼問自己,該怎么辦?又想著張雪嬌現在怎么樣了,她還堅持著么?那幫流氓,該不會早已經.....
退一萬步講,就算一切都還來得及,我回去守在張雪嬌的身邊,又能幫她什么呢?無非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好姐妹,被羞辱,被折磨罷了。
我不敢再想下去,發(fā)現自己原來還是那么沒用,所有的堅強,只不過是一張不堪一擊的白紙而已。
等我失魂落魄的回到夜色之后,看到眼前的場景,瞳孔急速收縮,心驚膽戰(zhàn)了起來。
張雪嬌已經被那幫流氓抓了出來,正攤跪在二樓的包間門口,被居高臨下的安琪,揪住了頭發(fā)搖晃著身子扯來扯去。
雜亂的頭發(fā)擋住了她的臉,讓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此時此刻,她衣衫不整的樣子,像是扎在我心頭上的刺。
我喘著粗氣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了孤獨無助的張雪嬌。
“安琪姐,求求你了,放過她吧,她還小,不懂事兒,你....”
我低聲下氣的求饒,在怒火中燒的安琪面前,不再起到任何作用。
她踮起腳,用鞋跟狠狠的戳在了我的肩膀上,大發(fā)雷霆。
“行啊,你要是愿意幫這個賤人,我特么的就連你一塊收拾,槽!”
于是她不斷的用鋒利的鞋跟踢在我的身子上,每一次踩踏,都伴隨著鉆心的疼痛,不禁讓我咧開了嘴,痛苦的低吟了起來。
可就算這樣,我依然死死的護著懷中的張雪嬌,容不得他人的半點侵犯。
然后一個兇巴巴的男人,在我面前亮出了刀子,惡狠狠的威脅道:“小娘們,你要是再多管閑事,信不信老子花了你的臉?”
當時那把刀,已經壓在了我的臉上,只要輕輕一動,隨時都有可能產生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我慌了,怕了,被嚇得冷汗直流,可是看到懷中張雪嬌那副可憐樣兒,硬是強忍住了內心的恐懼,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那一瞬間,我腦子里空白一片,絕望?恐慌?只覺得自己的脖子上勒著冷冰冰的繩索,壓抑至極。
沒想到就在這種千鈞一發(fā)的時刻,一個硬朗的聲音突然從樓梯口傳來。
“我信啊,不過你要是敢動一下,試試看有什么后果咯。”
說話的人是一個女孩兒,對于她的聲音,我既感到陌生又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等我睜開眼睛,疑惑的朝聲源處看過去時,整個人都傻眼了。
怎么可能是她呢?
眾目睽睽之下,一個畫著煙熏妝的女孩,率性灑脫的邁著步子,不慌不忙的走了過來。
朝地上的我撇了一眼,喬娜笑了,然后就當著那么多流氓的面,雙手插在胸口前,不屑一顧的開了口。
“我告訴你們,她是我喬娜的朋友,我不準你們欺負她,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喬娜的個子,不算高挑,和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們對峙起來,瘦小得讓人心疼。
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卻極具侵略性,很難想象,那股強勢的氣魄是怎樣從一個女孩的身軀里迸發(fā)出來的。
喬娜的突然出現,以及她莫名其妙的話,令在場的所有人都懵了,最后還是安琪第一個站出來做出回應。
她挺著身子,站在喬娜面前,咬牙切齒的吼了一句:“小丫頭片子,你特么的嚇唬誰呢?真當老娘是吃素的?”
我不得不佩服喬娜的勇氣,一個人面對那么多流氓,臉上沒有絲毫的畏懼。她先是白了安琪一眼,漠然說道:“我說大姐啊,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么對待兩個小姑娘,你還要臉么?”
“你特么誰啊,又是哪來的賤蹄子?我警告你,別什么渾水都趟,要不然有你哭的時候!”
見過世面的安琪,哪會隨隨便便被幾句話震懾住,她擺明自己的態(tài)度,言辭之間,是在警告喬娜,要是多管閑事的話,就連她一起辦了。
“呵呵,我誰???”喬娜一邊嘴上嘀咕著,一邊繞過了安琪,走到我面前,蹲著身子用手把壓在我臉上的刀子硬生生的按了下去。
“姑奶奶是你們誰都惹不起的人。”喬娜意味深長的笑了,同時眼神里閃過一絲狡黠。
“去你媽的,不要臉的小娘們,瞎嘚瑟個屁!”
“安琪姐,別跟她廢話,弄她!”
這時候,人群開始躁動了起來,尤其是那些小流氓,磨拳擦掌的,看架勢,是準備好好教訓一下口出狂言的喬娜。
其中有個男的,率先動起勒手腳,伸出胳膊從喬娜的身后突襲了過去。
看到這驚心動魄一幕,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上了,想示意喬娜有危險,大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可就在下一秒,我看到喬娜靈活的躲開了流氓的胳膊,反手抬起腳來,用力頂在了對方的褲子上。
只見那流氓的臉色,瞬間黑了下去,痛苦的捂著受傷的地方,呲牙咧嘴的哀嚎了起來。
喬娜漂亮的反擊,像是落在火藥桶上的火星,瞬間引爆全場。
那些氣勢洶洶的流氓,紛紛朝她撲了過去,我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準備沖過去幫她。
而就在這個時候,喬娜提高了嗓音,對在場所有人喊了一句話。
“我哥是喬子麟,你們要是敢動我的話,看看他會怎么收拾你們!”
一句話,那些小流氓立即停下了動作,連在氣頭上的安琪也愣住了,似乎他們都害怕了。
我不認識喬娜的哥哥,更不知道喬子麟到底是什么樣的人物,可當時僅僅提起了這個名字,局勢便瞬間逆轉,那群惡狼般的流氓們,一動不動的,全都不說話了。
然后喬娜掏出了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哥,我在夜色呢,一KTV,出事了,你趕快給我擺平。”
“喬子麟,姑奶奶沒功夫和你扯蛋,你要是不幫忙的話,出了什么事兒,到時候可別后悔!”撂下兩句話,喬娜氣哄哄的掛了電話。
五分鐘不到,經理帶著幾個保安急匆匆的趕了上來,看到他們,我心寒極了,距離那幫流氓進來鬧事前前后后已經快一個時辰了,可到現在他們才肯過來解決糾紛,而且這還是看在喬娜哥哥的面子上。
經理很快把流氓趕了出去,然后把安琪拉到了一邊,兩個人嘀咕了一會兒,安琪的火氣還沒消,自然有點不甘心,而且在那么多人面前被喬娜壓了一頭,無疑相當于自己的臉上,被重重的甩了一耳光。
可在經理的勸說下,她又不得不生氣吞聲。
“喬娜是吧?對不起啊,給你添麻煩了,回頭告訴麟哥一聲,別生氣,一場誤會。”解決完事情后,往日高高在上的經理,陪著笑臉對喬娜一個勁兒的道歉。
喬娜擺了擺手,根本沒正眼看人家,徑直走到了我面前,勾了勾手指。
“還傻愣著干嘛?走不走???”
我這才意識到危機已經結束了,拉著張雪嬌的胳膊,連忙跟在喬娜身后走了出去。
“你為什么要幫我?是因為白景騰么....”
走在大街上,我和喬娜并行著,終于開口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算是吧,你也不用謝我,我這個人,向來就喜歡打抱不平。”喬娜挑著眉毛,漫不經心的說道。
“還是謝謝你,如果沒有你的話,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辦了,喬娜,謝謝你。”
這一番感謝,是我發(fā)自肺腑的心里話,同時也為自己之前對她的偏見和小心眼而感到深深的自責。
這一切都是性格使然吧,短短的人生里,我見過太多社會的陰暗面,接觸過太多齷齪的人性,所以我很脆弱,又極度缺乏安全感,正因為如此,所以只要有人給了我一點點彌足珍貴的好,便會拿命來珍惜。
這也是我為什么不顧一切的要救張雪嬌,為什么會對喬娜發(fā)生改觀的原因。
你們可能覺得我傻,或者嘲笑我太太真,可我就是無法動搖心中的那份對美好的渴望,像是掙扎在縫隙中的小草,散開葉子,努力尋覓陽光的暖。
“你們也是,兩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干嘛偏要去那種地方工作,萬一出事了怎么辦?今天要不是我?guī)湍悖銈z被流氓輪了都說不定呢!”
喬娜的話很刺耳,但并不是沒有道理,要不是喬娜的幫助,今天我和張雪嬌恐怕真的保不住身子了。
正在我既后怕又感到慶幸時,身后沉默不語的張雪嬌,終于開口說話了。
“小優(yōu),我餓了....”
掛著一臉淚痕的張雪嬌,把我弄得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該說她什么好了。有時候她刁蠻任性,完全聽不進別人的勸告,可有的時候,她活蹦亂跳,沒心沒肺的性格,又讓人覺得可愛。
今天的事,歸根結底,是她的錯,可聽到她可憐兮兮叫著我的名字,又實在狠不下心來沖她發(fā)脾氣了。
“正好我也餓了,算你們有口福,姐姐請你們吃燒烤!”喬娜也跟著我笑了,同時沖我們擺擺手,豪爽的說道。
于是我們找了一家大排檔,點了許多好吃的,還要了幾瓶啤酒。期間喬娜打了個電話,過了能有十分鐘,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了我眼前。
一時間,許多夾雜苦澀的回憶涌上心頭,我傻呆呆的看著白景騰,紅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