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和爺爺聊了很多,從蔣介石炸黃河一直講到他的師傅李平仙,再之后的事情,他就無論如何不肯告訴我了。
他不告訴我,我也沒有追問,只是讓他換好衣服,回屋睡,這次爺爺沒有抗拒,而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洗過澡,又換了衣服,爺爺總算精神了起來,吃完飯后,爺爺沒有繼續(xù)找我聊天,而是找我爸,兩個人在門口站著,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煙,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但我也沒有過去打攪,隨他爺倆交流感情去了。
那一夜我睡得很香,一直被一陣哭喊給吵醒,我揉著眼睛穿好衣服走了出去,才發(fā)現(xiàn)一件讓我震驚無比的事,爺爺死了!
爺爺是夜里死的,穿著一身新衣,躺在床上嘴角還帶著笑,只不過他的懷中,還緊緊摟著一個相框,里面有個溫婉的女人,那是我奶奶。
無論再怎么悲傷,人死了終究要入土為安,但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我爸居然一大早出去,做了七根桃花釘,要釘住我爺爺?shù)钠吒[。
我和我媽自然是不同意的,連前來幫忙的村民都以為是我爸瘋了。
面對阻攔的人群,即便是我爸最后也不得不妥協(xié),雖然釘子沒扎上去,不過相應(yīng)的是,我爸沒去買棺材,而是選擇用涼席一卷,就這么荒唐的下了葬。
因為這事,我沒少跟我爸吵架,但是生來隨和的我爸這次卻尤為倔強,到最后,我也只能躲在房間生悶氣。
晚上,我連飯都沒吃,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第二天一早,當(dāng)我起來的時候,竟然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下葬的爺爺,居然穿著一身壽衣,直挺挺的躺在我的身邊!
我頭皮一炸,頓時大叫了起來,我媽我爸聽到我的叫喊聲連忙走了進(jìn)來,看見我爺爺?shù)氖w,他們也愣在門口有點不知所措。
一上午,我爸對著爺爺?shù)氖w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到最后他說,不要把這件事宣傳出去,把桃花釘打上,然后夜里偷偷埋回去。
我知道我爸怕影響,畢竟已經(jīng)入葬的尸體居然夜里回到了兒女家,這在當(dāng)時可是要被人嚼舌根的,因為不肯買棺材,爸爸已經(jīng)落下一個不孝子孫的名頭。
偷偷埋回去我沒什么意見,但是桃花釘絕對不能打,我爸沒拗過我,最后也只能點頭同意。
夜里,我和我爸偷偷的抬著我爺爺?shù)氖w跑了出去,平時村里一旦有人路過,那全村的狗肯定會叫嚷起來,但是這次,村里卻詭異的十分安靜。
強壓下心頭的不安,我把尸體抬到了一個寸草不生的小土丘,這就是爺爺生前為自己選的墓地。
看著被扒開的墳頭,我心里涌出一股恐懼,因為按照上面的痕跡來看,爺爺真是從里面自己爬出來的!
我把爺爺?shù)氖w放在地上,然后和我爸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并讓爺爺如果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可以夜里托夢給我。
挖土的時候,可以看出土壤異常濕潤,而且透出一股濃濃的腥臭,卻不是那種土腥味,反而有點像是…………尸臭?
強忍住心中的不安,把土回填之后,又壘了一個墳包,然后我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了家。
出奇的時,剛剛還一副禁若寒蟬的狗,這時卻仿佛有了倚仗,叫的一個比一個歡,不過我沒在意那么多,回到家洗了個澡,然后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是被我爸晃醒的,當(dāng)我睜開朦朧的雙眼時,看到的卻是我爸那驚恐的目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我發(fā)現(xiàn),我的身旁,渾身是土的爺爺,正側(cè)著身,一雙沒有生氣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看。
爺爺居然又回來了!我長大嘴巴,想要喊叫卻沒了力氣,心口猶如被人揪住一般,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好不容易,從口袋里掏出一顆速效救心丸,顫抖著送入口中,這才緩過來神。
這一次,所有人都知道事情不對勁了,恐怕爺爺真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才會不肯安息。
我爸轉(zhuǎn)身向外沖去,從外面拿出早已買好的桃花釘,拎著一個錘子就沖了進(jìn)來,不過被我給攔了下來,這次我爸紅著眼說不會再依我,但我怒吼著說,那是我爺爺。
我爸渾身一顫,半餉才把錘子給扔到了地上,我問我爸要了一根煙,抽了一口就忍不住咳嗽起來,其實我會抽煙,只不過每況愈下的身體,讓我再也負(fù)擔(dān)不起這種灼肺的感覺。
我爸紅著眼眶看著我,然后對著床上的爺爺撲通一跪,狠狠地磕了三個頭后,說道:“爹,您有什么事沖著我來,別為難三兒,他心臟不好,禁不住您老嚇!”
說罷,鮮血順著額頭流淌了下來,滴在地上濺起了朵朵血花,看著這,我連忙從外面拿出一卷紙,給他包扎起來,然后說出了我的想法,那就是把爺爺風(fēng)光大葬。
當(dāng)時我的想法是,可能是因為爺爺在下面太過憋屈,所以才會用這種方法來提醒后人。
我爸沉默著點了點頭,算是默許了我的想法,隨后便請來了鄉(xiāng)民,聽到這兩晚的經(jīng)歷后,鄉(xiāng)親們并沒有推辭,嚼舌根歸嚼舌根,但是一旦涉及到人命問題,這群與世無爭的老百姓就會恢復(fù)淳樸的本性。
先是在鎮(zhèn)上訂了口揚木大棺材,后又搭靈堂,買紙人,擺宴席,一圈忙活下來,已經(jīng)到了下午。
下午,村里找來了十幾個和我一樣的年輕人來抬棺,為了表達(dá)感激,我爸就每人發(fā)了兩百外加一條煙,到了抬棺的時候,為了以防萬一,我爸還買了一條嬰兒手臂粗的鐵鏈,鎖在棺材外面,我看著心里雖然不大舒服,但也不好阻攔。
隨著長者的一聲喊,抬棺的眾人紛紛發(fā)出一聲吶喊,但是奇怪的是,這口刷著紅漆的揚木棺,居然紋絲不動!
要知道即便這口棺材不輕,可在場的小伙子,都是正有把牛力氣的時候,可是即便如此,都沒能把這棺材抬起絲毫!
長者看出不對勁,連忙讓圍觀的眾人前去幫忙,但是這次更絕,村里綁牛用的繩子,居然啪的一聲,斷了!
天邊傳來一陣涼風(fēng),吹得在場呆泄的眾人都是一個哆嗦,清醒下來,已經(jīng)有不少人面帶猶豫,想要打退堂鼓了。
這時天色已經(jīng)泛黃,如果再拖延下去就天黑了,到時候,沒人能保證不會發(fā)生些什么。
正想為棺材領(lǐng)路的我一咬牙,沖到棺材前說再抬一次,然后跪倒在地上,對著棺材說爺爺安息吧,別折騰了。
換上繩子,我深吸一口氣,心里不由緊張萬分,隨著長者的一聲喊,我猛地一使力,感到肩上傳來萬鈞之力。
但是這一次,雖然很重,但棺材還是被抬了起來,在場的眾人不由的都松了口氣。
隨后眾人把棺材抬到墓地,挖出一個墓坑后把棺材放了進(jìn)去,隨后回填,又燒了幾具紙人和一些銅錢,眾人這才往回走。
到家謝過鄉(xiāng)親們,看著已經(jīng)黑下去的天色,我心里只能祈求著,這次不要再出什么差錯了。
晚上,我爸抱著被子,面對我的疑惑,笑道:“今晚一起睡,不然我不放心。”
我心頭一暖,然后點了點頭,一晚上,我都沒敢閉眼,到后半夜時,身邊一直躺著不動的我爸,突然說道:“睡吧,有我看著呢。”
我鼻子一酸,然后說了一聲好,可能因為我爸在身邊,心里感覺特別安心,所以這次沒什么負(fù)擔(dān),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第一時間我看了眼四周,發(fā)現(xiàn)爺爺并沒有回來,我心頭不由一松,然后看著身邊還在呼呼大睡的我爸,幫他把被子蓋好之后,起身想要出去洗漱。
但是我把門剛一推開,就發(fā)現(xiàn)門口站著一個人,穿著嶄新的壽衣,面色鐵青,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門口。
爺爺,又回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