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娘，娘，上西南

要么，干脆就送回去？

我人窮志不窮，剛要調(diào)轉(zhuǎn)車頭，就見一個電閃，轟隆隆，天空雷聲大作，豆大的雨點嘩啦啦就落了下來。

這么快就下雨了？

我看著灰撲撲的天，算了，還是趕緊回去。我從電三輪的后備箱里取出雨衣，胡亂穿在身上，就沒命地往家趕。

雨點子大，風(fēng)也狂。我到家時，身上濕漉漉的。將車停好，翻開包，我就看看錢濕了沒。幸好，我包是塑料的，拉好拉鏈，沒濕。

奶奶過來了。她抱怨：“這么大的雨，明天這雨要不停，還動土不？”

“都說好了。”

我上初三時，我們村包過一個電影《紅高粱》，我看著電影里那扎兩辮的小孩在谷底里赤腳狂奔。

嘴里吼著：娘，娘，上西南，寬寬的大路，長長的寶船。

娘，娘，上西南，溜溜的駿馬，足足的盤纏。

你甜處安身，你苦處化錢。

娘，娘，上西南……

我就想哭。我的瘋娘，不瘋時，對我可好了。她對我說，芳，過來，你那小辮蠢氣，娘來幫你。太陽好的時候，她看著遠處的田，就告訴我，說麥花開了，隔兩里還香呢，今年的收成一定不錯。我娘心情好時，還給我唱歌，唱喜兒，唱一江春水向東流。

我娘不是瘋子，我從沒將我娘當做瘋子。

雨不停了。一剎那間，我動了回青市的心思。

我不想我的親娘。她把我扔了，也不過像我這樣大，十七八。我更沒興趣知道誰是我親爹。

剛吃完飯，就有人來我家串門了。

“水大嬸，你們都在呀……”來人笑呵呵的。我趕緊端椅子，請他坐。這來的人是我們村的書記。

我給他沏茶。

前幾月，去村委找村長書記的一個一個的求情，求他們幫我主持公道，將我家的損失討回來，有誰理我？

支書悠悠打起了腔，對著我家院子里擺的水泥建材看了一眼，“明天就動土蓋屋子了？”

我點點頭。“天打雷劈的也要蓋。”

“有志氣。”

我家要蓋房子了，鄰居自然知道。今天早上，已經(jīng)將頭伸出他家搭建的小作坊的窗戶口，滿不在乎的東看西看的。

“你家要蓋樓房啊？”支書還不信，因為我告訴他蓋的是樓房，不是瓦房，所以又問了一遍。

支書不說話了，看了我半天，還好心告誡我：“你借了錢吧？”他的表情有點復(fù)雜，就好像不相信我有這個能力，也不是嫉妒，也不是羨慕，就是看著云里霧里的，不讓人猜出來。

“沒。”

“你沒借，哪來的錢蓋屋？”支書更不信了。

“我借的。”

“行啊，明天你家動工，我再來。”支書看出我不熱情了，也就不想坐了。

“爹呀，這綠豆糕，湯團，都你愛吃的……”我又去看爹，看著墳上的蒿草長得老高，心里就很凄涼。難道人一輩子都要過得這么窩囊嗎？難道就不能夠過出一點人的滋味來嗎？爹，我一定要做一個有出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