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有了家里的消息,雖然還沒回去,但我已經(jīng)欣喜若狂了。這幾天的的壓抑委屈和低沉一掃而光。我咧著嘴兒,一路傻笑個不停。
牛麗不知我家里的情況,說我興奮過頭,反而不一定會有啥好事。我聽了,蹬了她一眼,說她烏鴉嘴,不會揀好聽的說。
回到出租屋,我的心情格外輕松,幾乎忘了潛在的威脅。房間沒鎖,推開門,屋里透亮,桃子歪在床上,一臉復(fù)雜地看著我。
“桃子,你吃了嗎?”我買了兩份煎餅放桌上。
“我?guī)Я四敲炊鄸|西,沒吃完呢。早吃過了。”她沒精打采的,眼珠卻又骨碌骨碌轉(zhuǎn),也不知想啥。
我看著她,坐在床邊一口一口地吃著煎餅。今天,是我住在這里的最后一天,到了明天,我就要坐公車去找華鴻。華鴻出去找房,我只負(fù)責(zé)拖行李過去。安頓好了后,下午我就再陪牛麗去做體檢。
這個叫吳村的的地方,我不會再來了。
我告訴了桃子。“桃子,我真要搬了,明天就走。你要小心!”
“呵呵……我知道。這話你已經(jīng)說了幾遍了。我再不想聽了。”桃子躺在床上,卻是玩起了一只紅色的鑲鉆手機(jī)。這讓我不禁稀罕。她又不上班,哪里來的錢?
當(dāng)然我不知道,鮑輝和濤子他們,上班不過是副業(yè),出去打劫才是正職。這些,桃子也不會告訴我,都是我以后陸續(xù)聽人提起的。
“你哪來的錢?”我覺得不妥,還是要問。
“要你管啊。”桃子將手機(jī)藏了起來,寶貝似的,不讓我看了。
見她這樣,我就不吭氣了,就開始收拾東西,三下兩下的,很快就收拾好了,反正我的東西也不多。
“這樣急干啥?好歹你是明天走。”桃子陰陽怪氣的。
的確,現(xiàn)在我還有一床二十塊買來的便宜被褥沒收拾。晚上還要睡呢。
桃子好像要故意捉弄我似的,睡到后半夜,她忽然說口渴,要喝水,還偏要出去買超市的飲料喝。我勸她將就一點(diǎn),但她不聽。她將手機(jī)帶在身邊,又不停地按鍵。
桃子將身子洗了洗,開門就出去了。她這一本正經(jīng)地真讓我猜疑。但我知道她的性子,一說準(zhǔn)又頂嘴,何苦來著?
她沒回來,我總不能安心。到底現(xiàn)在還一處呆著呢!半個鐘頭過去,她還沒回,我不放心,又找了她的手電,出去看看。
剛走到路口,沒多遠(yuǎn),經(jīng)過一個廢棄的草垛,我忽然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還似乎有人低聲的呻吟。我嚇了一跳,以為藏了小偷。
“誰……”剛要說話,就見那草垛里鉆出一個人。我一看,那不是濤子嗎?他身上赤裸著,躲在這里干啥?
但我害怕,也就沒來得及問。
我知道那超市在哪,這兒就一家超市。氣喘吁吁地到了那里,老伴娘操著本地話,聽了是一臉的不耐煩,說七八點(diǎn)了,哪里有人來買東西,本來生意就不好。要是有小姑娘,她還會不記得?
我一聽,只得又回去。我不敢走那草垛,只得繞著更偏的小路走。剛經(jīng)過一塊油麥地,高大的菜苗,黑黢黢的,戳的我腿生疼。
我只想走快,但猛然間,耳朵里卻聽到有人在我后頭跟著。我害怕,但不敢回頭。很快,我身子被人重重拉了一下,差點(diǎn)一個趔趄。我回頭一看,驚恐發(fā)現(xiàn),竟是鮑輝。
我瘋狂奔了幾個路口,借著晦暗的月色和樹影,我漸漸聽不見身后鞋子的咚咚聲了。大膽回頭,身后空無一人,我終于甩脫了。
我氣喘吁吁,身子癱軟,我順腳兒就在一個院墻邊倒了下來,躲在那里,抱著胳膊,想下一步該咋辦。
聽著不遠(yuǎn)處的狗叫,我忽然就捂著臉痛哭了出來。我的哭聲,更是引來遠(yuǎn)處的狗吠。我?guī)缀跄芸匆娝鼈儽犞G光的眼。
我崴崴嘴,立馬不哭了。好歹,我的褲子里還有牛麗借我的三百塊錢。
我想去鎮(zhèn)上,隨便找個旅館,住上一夜。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姑娘,不知什么時候起,忽然就站在我身邊。她一下子冒出來,影子拖的長長的,一聲不吭,將我嚇了一跳。我還以為是鮑輝。
“你哭呀?”她問我。
我站起來了,看著她,打量了一下,看得出,她也是個外地人,興許就在附近打工。
“我的行李丟了。還沒租到房,不知該去哪。”我扯了個謊。
要是我說我在尼捷打工,只怕她還不信。都這樣了,我和流落街頭又有什么兩樣。
“是嗎?那真可憐!你有朋友嗎?”
“沒。”
“你碰到我,算你運(yùn)氣。我半夜起來上廁所,可巧看見你了。”她也不問我啥人,爽快叫我和她擠一晚上。她說她在碩相鎮(zhèn)上的皮鞋廠打工,和另兩個姑娘合租一間屋子。
我想也沒想,擦了擦臉,就跟著她走了。
這姑娘住的地方比我還差。房子似乎是用一個廢棄的豬圈改造成的,打開窗戶,后面就是那種老式的糞坑。糞坑里,滿滿的都是糞肥。這要到了夏天,一開窗戶,就是滿屋子的臭味。
“你別嫌棄,好歹將就著睡上一晚,明天就再去找工作。”她好心給我打來洗腳水。這間屋子兩張床,另一張床上,兩個姑娘已經(jīng)睡了,嘴里發(fā)出一陣陣的鼾聲,半點(diǎn)不知道有陌生人進(jìn)來。
“睡吧。”姑娘給我一個枕頭,自己卻用一件厚實(shí)點(diǎn)的衣服搭塊枕巾包在上面靠著躺下。
“真麻煩你了。”我非常不過意。
“有啥啊,出門在外的。”
“嗯。”
也是奇怪,這樣一折騰,我很快就睡熟了。第二天一早,那兩個姑娘見屋子里多了一人,都很奇怪。
“燕兒,她誰呀?”
“我大表姐,剛從老家過來。”燕兒見她們出門了,就從一個包里給我兩個窩窩頭。她說這窩窩頭是她從河南商丘老家?guī)淼?,熬饑,?jīng)餓,一頓頂倆,好吃著呢。
我也餓了,接過就大口大口吞了起來。她說該上班去了,不能再留我了。這屋的門要鎖上了,說我也該去找工作,如果不想挑好的,就去鎮(zhèn)上,隨便哪家中介所都行。燕子又問我有錢沒,我說有。
我知道我不能去找桃子了。幸虧還有錢。我買了個口罩,捂住臉,在站臺上等365公交車。
顛簸了一個小時,我到了華鴻住的地方。這地方名叫陸家新村,離碩相開發(fā)區(qū)有幾十里遠(yuǎn)。她和她妹妹租在二樓一個單間。華鴻見我兩手空空的,就納悶:“水芳,我已經(jīng)看好了房子了,就等著交租金。你行李呢?”
我就說我東西落了公車上了,丟了。再說都舊了,不如買新的。華鴻詫異地看著我,但沒說啥。“那你趕緊去買,錢還夠嗎?”
我說夠。
她將新地址給了我,說買好了直接搬進(jìn)去,她先去配鑰匙。見我對這里的路不熟悉,華鴻就打開窗戶,直接指給我方向,從哪哪走,倒數(shù)倒數(shù)第幾家。我記住了。
去了附近的超市,我立在門口,心里一下輕松了好多。抬頭看著碧藍(lán)的天,我不禁長吁一口氣。一個小時后,我已經(jīng)帶著我的新家當(dāng),和華鴻一起在我們新租的房子里了。買盆買被褥牙刷買毛巾等等,一下又花了一百五。加上房租,一人一半,我還剩七十元。
房東胖胖的,六十多歲的大媽,一張嘴很能說。雖然她不厭其煩地叫我們不要亂倒垃圾,說之前住的小姑娘怎樣邋遢,如何如何,但我就是覺得她親切。
這里感覺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