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口氣走了二里。
我之前沒有來過月陽,根本就是路盲。但知道青市在月陽的北面,所以我只是一路向北走。
地方越來越偏僻了,成片的農(nóng)田,間夾在桃樹林中的房屋,污濁的小河。我知道我安全了。雖然河水很臟,上面漂著化工廠傾倒來的白沫,但我還是大著膽子喝了一口水。
好苦!我一下又吐了出來。走了幾步路,我竟然看見地上有一個白花花的東西,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塊被扔掉的饅頭,我揭下外面弄臟的皮,大口就吃了起來。雖然饅頭餿了,但對于饑餓的我來說,真的不吝是美味。
我還渴。不管了,我決定偷附近樹上的桔子吃。這些桔子看起來小小的,有點像金桔。我瞅準(zhǔn)了一戶人家,看著他家大門緊閉,我就攀爬到了低矮的院墻上,隨手扯了幾個桔子,放在嘴里吃。酸酸的,還算解渴。
我看著不遠(yuǎn)處的田里有干活的人。還是向他們打聽一下汽渡在哪。我的身后,很快就跟了幾條野狗。它們汪汪地叫喚,我真的害怕。我不怕蟲子老鼠蛇,卻怕狗。我轉(zhuǎn)過身,定定地看著那幾只狗。我一動腳步,它們就緊跟我。我停下,它們也跟著停下。
我想躲在附近的草垛里,但又不知該怎么擺脫它們,用石頭扔還是用棍子趕?
正在進(jìn)退兩難間,我意外發(fā)現(xiàn)我的身邊,竟然冒出一個渾身污穢的男人。男人的頭發(fā)蓬的像稻草,身上穿了一件臟兮兮的大衣,腿上套著冬天穿的棉褲,臉上黑黢黢的,顯得一雙眼睛分外亮。我頓了頓,立即明白這個男人是個乞丐。
男乞丐手里拿著一根棍子,替我將這幾只野狗趕走。他對我笑了笑,露出明晃晃的牙齒,然后就朝我追來。我定了定,心里覺得害怕,更是撒腿狂奔。
我到了田間,回頭一看,那男乞丐不敢追了,嘴里嚼著一根稻草,站在一邊,似乎還想等我回去。
一個彎腰拔草的老伯發(fā)現(xiàn)了我,他看著我氣喘吁吁的,就問:“姑娘,你找誰呀?”
“大伯,我是被人騙到月陽來打工的,我想回去,但我身上沒錢了。我不認(rèn)識去輪渡碼頭的路,您能幫幫我嗎?”我知道我頭發(fā)散亂,蓬飛飛的,身上又是一團(tuán)污穢。那個男乞丐將我當(dāng)作他的同類,絲毫不覺得奇怪。
老伯聽了這話,又打量著我,覺得我不像在騙人,就要從口袋里掏錢給我。
我見了,心里非常激動。這天底下還是好人多呀!
“姑娘,從這里到輪渡,也不近哪,可也有好幾里的路呢!我給你二十塊,你到那邊去叫個電三輪。你和開三輪的師傅說一聲,很快就能到汽渡了!”
老伯說完,還給我指了田東頭的方向。那個男乞丐見了,覺得悻悻,又快步走開了。
我?guī)缀踹煅柿?,對著老伯連到了幾個謝謝。
一個大媽忽然就從田地里冒出了頭。她一把將老伯手里的錢奪了過來,罵罵咧咧地道:“拔草!要你多管閑事!你有錢,怎么不給我買點東西啊!這年頭騙子什么花樣沒有?”
“大媽,我不是騙子,我是真的遇到麻煩了!”
“走開!我們還要干活呢!要騙,也去騙有錢的人!二十塊也騙,怎么不老實打工去!”大媽推了老伯一把,叫他別管閑事。
老伯看著我,想說什么,但還是將頭縮進(jìn)田里繼續(xù)拔草了。
我還想哀求,但老伯聽了大媽的話,一聲不吭。我只得朝田東頭走了。
有了老伯的指點,我知道只要沿著這條柏油路一直朝北走,就能走到輪渡。但我大半天沒吃東西,力氣已經(jīng)消耗殆盡。
我決定豁出去,走到一家小飯館門口,找到角落里的泔水桶,就往里扒拉出能吃的東西。
“咳咳……”我的喉嚨里卡了一塊魚骨頭,我吞了幾次,總是不能下去。飯店老板娘發(fā)現(xiàn)了我,吆喝幾聲,將我趕走。
無奈,我只得繼續(xù)往前走。慢慢地,魚骨頭終于吞下去了。時間已經(jīng)過了中午,秋天的太陽還是毒辣,照在我的身上,熱烘又熏人。
我煎熬著,心里不停地對自己說:水芳,咬緊牙關(guān),你一定要走到汽渡。一二一,一二一……
我數(shù)著步子,一家銀行走過了,又是一個飯館走過去了,一個小工廠也過去了……終于,我看到了前方路頭上有白色的柵欄,柵欄外隱隱是渾濁的長江水。
我終于要走到輪渡了!我的心里,一下又充滿了前進(jìn)的力量??粗凰逸喍稍谒饺珑R的長江上緩緩行駛,我太激動了!終于下船了!
躲躲藏藏的,我總算是走到家門口了。太陽落山的時候,我到了家門口。一個騎著三輪戴著口罩的人,從我身邊緩緩經(jīng)過。我看不清他的臉。那人覺得不對勁,想想又回了頭。
他看見我,驚叫一聲:“姐!怎么是你?”
“小弟,你怎么拉煤車呢,臉上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