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離家已久,不是很清楚,我搶上前去答了,村民們半信半疑,村長道,“回去看看自己的墳就知道了!要真是他做的,一定不能饒了這狗日的!”
不過村民們也有疑惑,那就是他的四肢是怎么斷掉的,想來之前就有人問起,趙有宗什么都不說,四叔也沒有說話。
等有人再問的時候,四叔隨口道,“我給他折斷的。”
一個被折斷了四肢的人,竟然逃到了數(shù)里開外的一座橋洞下,村民們都感覺更加不可思議起來,而對四叔,我能感覺出他們臉上的敬畏。
涉事的幾家人著急驗證四叔的說法,紛紛跑去自己家的墳地看,趙有宗一概不予理會,等人走的差不多的時候,突然盯著四叔道,“你把我害成這樣,我做鬼也要拉著你陪葬!”
四叔冷哼了一聲,“只要你有那本事,盡管來找我。”
趙有宗血紅的眼睛盯著四叔看,四叔凜然不懼,他自己反倒先氣餒了,將頭轉(zhuǎn)了過去,閉上了眼睛,誰也不準備搭理。
等了一會,去看墳地的終于有人回來的,最先回來的是毛頭,他的耳朵卷曲的更加厲害,眼睛只能平視或者往下看,整個人已經(jīng)有些怪異了,四叔回來之后一直再找養(yǎng)鬼人,還沒有顧上救治他。
他說自己姐姐的墳果然被扒了,他指著趙有宗就是大罵,不知道是不是人魂豬魄的關(guān)系,他說話現(xiàn)在都有點遲鈍,說不幾下,就要將頭轉(zhuǎn)上一轉(zhuǎn),樣子很是怪異。
他罵了沒幾句,忽然轉(zhuǎn)頭對四叔道,“那個錢麻子的墳,跟俺姐的墳離的不遠,我看他的墳也被扒了!”
我記得趙有宗地窖里面,根本沒有錢麻子的尸體,毛頭說他的墳也被扒了,那又是誰干的?
四叔對毛頭說的話也上了心,錢麻子是個神人,體質(zhì)本就屬陰,他怕被趙有宗盜去了有其他更詭異的用途。見去看墳的人大都還沒回來,囑咐村長看住趙有宗,扯著毛頭退出了人群,他想去看看錢麻子的墳。
我忙跟了過去,開始四叔不讓,說我昨夜被鱉咬中,最好還是靜養(yǎng),我掀開自己被咬中的小腿,上面只余下一個淡淡的齒痕,已經(jīng)沒大礙了,四叔不再阻止。
錢麻子的墳新埋不久,果然有一大蓬亂草蓋在了墳上,將亂草挪開,露出了一眼鍋蓋大小的洞。
“怎么還有人盜取尸體?。恳郧皼]聽過這么多喪心病狂的人,要不是四叔你找出趙有宗,誰有能知道他盜取人家的尸體。”
毛頭跟著我附和了兩聲,他應(yīng)該很想討好四叔跟我,臟話也不敢說,一會還真得求四叔幫他,不然的話,我估計他會失去正常的意識,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都有點嚇人。
四叔蹲下,盯著洞口看了片刻,聞了聞,突然道,“尸體果然不再墳里了。”
我忙驚詫地問,“是不是趙有宗盜走的,錢麻子的尸體和其他的尸體沒有放在一塊?”
四叔搖了搖頭,站了起來,“尸體不是被盜走的,而是他自己走出去的。”
他一句話將我和毛頭都嚇了一跳,想起蘇存糧的事,我顫聲道,“是你說,錢麻子詐尸了?”
四叔搖搖頭,“從洞口的破損處來看,里大外小,很明白是墳?zāi)估锏娜俗约禾统鰜淼?,為了避免別人發(fā)現(xiàn),又用亂草將洞口堵上了。”
我感到很震驚,“你是說錢麻子沒有死?可是我親眼見到他斷氣了啊?”
四叔圍著墳轉(zhuǎn)了一圈,口氣平淡地道,“眼睛看到的東西,有時候也會騙人的,原來油漆味的主人一直藏在這兒。”
我茫然不解,毛頭更是瞪大了眼睛說,“咋可能,他都埋這好幾天了!”
我想了一下,錢麻子的棺材是新的,下葬之前,為了防止蟲蛀,里面和外面都刷了油漆,也只有他,會帶著一身油漆味,從氣味上來說,四叔的推斷是對的。
可是更多的疑惑浮現(xiàn)出來,如果那個神秘的油漆味的主人就是錢麻子,那么他為什么要害奶奶,為什么要救趙有宗,為什么要害村里人,又為什么要隱藏這么多年,更重要的是,他為什么要裝死?
這么多為什么在我心里不停的碰撞,可是我一件都想不明白,問四叔的時候,四叔哼了一聲,“只要他還活著,他一定還會有動作的,他逃不了的。”
說完之后,四叔率先轉(zhuǎn)身離開了,我和毛頭隨后跟上,看過了墳,毛頭的恐懼和疑惑更增,更加相信自己現(xiàn)在人魂豬魄,隨時都會失去人的意識,搶到了四叔的前面,跪下就磕頭,“蘇道長,你得救救我,我現(xiàn)在早上醒來四肢僵硬的不聽使喚,早晚我得癱在床上,我還沒娶媳婦??!”
毛頭可能是真恐懼了,頭在地上搗的咚咚有聲,不敢停歇。
四叔一手將毛頭扯起,盯著毛頭看了一會,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拉著毛頭的手看了看,這才道,“其實你這種情況,本來是沒有辦法的。”
見毛頭瞪圓了眼睛在聽,四叔又道,“但是你遇上了我,如果說世間還有人可以救你的話,那就是我了,你愿不愿意當(dāng)?shù)朗浚?rdquo;
毛頭一愣,繼而頭像小雞啄米一樣不停地點,只要能救命,當(dāng)?shù)朗坑秩绾巍?/p>
四叔臉上露出了微笑,接著道,“你根骨還行,只有做了道士,以道家的心法修煉,才有可能使你體內(nèi)的筋骨強健,呼應(yīng)周天百穴,重新凝出七魄。”
四叔停了一下,突然轉(zhuǎn)身道,“只是有一點,媳婦你不要想著娶了,一旦當(dāng)了道士,終身不能娶妻。”四叔的手懸在自己的小腹處,“這兒,臍下三寸,俗人用以傳宗接代,道家用以修身成道,腎水為力之源,不可使其虧空。”
毛頭沒想到這一輩子都不能討老婆,明顯楞了一下,四叔臉色祥和,拍了拍他的肩頭道,“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來找我。”
我后來經(jīng)歷多了才明白,道家收徒,向來都是師傅找徒弟,而不是徒弟去拜師,不管徒弟多么優(yōu)秀,沒被師傅看上,終究是枉然,當(dāng)時也不知道四叔是看上毛頭了,還是純粹出于慈悲之心。
不能討老婆,正常男人都難以接受,毛頭這小子很明顯猶豫,一臉愁容,沒有馬上回答,四叔也沒有詢問,想回去看看趙有宗那里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想起墳頭上出現(xiàn)的光屁股的白娃娃,我現(xiàn)在才得空給四叔說,四叔聽了疑惑的嗯了一聲,停身仔細地問了我一下,眉頭一皺,“像是要投胎的嬰兒,一般都是不會哭墳的,除非是沒法投胎!但它們就會跟著那個女人!”
我想了一下,大早上過來奶奶家門口的,只有李紅花一個女人,這個女人與人瞎搞,懷孕了么?為什么輪回的嬰兒沒法近她的身投胎?!
四叔也不知道原因,但覺得這個女人有些古怪,我一邊跟著四叔,一邊問,“她昨天夜里真的看到了我們兩個燒房子么?”
四叔回頭意味深長地看著我,“你說呢?”
我想了想,“要是她看見我們點火的話,她和趙有宗又是那種關(guān)系,她怎么不大喊大叫。”
四叔點頭,“說的不錯,你現(xiàn)在很有長進。”
我感到疑惑,“既然她并沒有看到我們,那你之前怎么不拆穿她?”
四叔沒有回答我,反而問道,“那她怎么知道我們點火的呢?又是誰告訴她的呢?”
我恍然大悟,見毛頭在后面神不守舍地跟著,小聲道,“是,是鬼么?”
四叔微微一笑,“有這種可能,現(xiàn)在還不好說,鬼魂的事當(dāng)證據(jù)說,別人多半不會信的,我當(dāng)時只想穩(wěn)住她,才沒有揭穿她。”
原來四叔早就準備去找李紅花,我問道,“那嬰靈為什么不能去投胎呢?”
四叔回答,“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用邪法擋住了這些嬰靈,使他們不能靠近,這樣生出來的孩子就是完全性的癡呆;另一種可能,就是其他東西占據(jù)了肉胎,這些嬰靈不是對手,所以不敢靠近。”
四叔有自言自語道,“難道這個女人能一下懷六胞胎?”
四叔決定去找李紅花,即使她沒有問題,嬰靈不是纏著她,趙有宗什么都不愿意說,或許能從她身上趙有宗在極力隱藏的東西。
自從聽說不能取媳婦,毛頭就有點暈頭暈?zāi)X,跟了我們半里路,說自己要回家想想,然后就走了,我和四叔繞路去了李紅花家。
她的門虛掩著,里面沒有人。
我推開門,里面也沒有應(yīng)聲,桌子上很多東西散亂,好像知道四叔要來找她,倉皇逃走了。
四叔站在外面打量著她的房子,讓我進去看屋里是不是陰冷,有沒有什么壇壇罐罐的東西。
她房里有些陰涼,但說不上陰冷,只是有一股霉潮味,在床頭下面發(fā)現(xiàn)了六個并排放著的小罐子。
在床頭扯著一根白繩,上面刮著六件女人的衣服,這六件衣服完全是古代服裝,做工粗糙,有的竟然使用床單被罩縫制成的,特別是第六件,還沒有縫袖子,看起來很是古怪。
我將四叔喊了進來,他也看到了這些東西,嘆了一口氣,“看來是邪鬼占住了她的肉胎,這屋里還不算陰冷,也沒有家財破敗,看來她腹中的東西,應(yīng)該是才養(yǎng)的。”
四叔說話的時候,我低頭看了看那六只小壇子,里面一片腥臭,好像是什么東西的血,旁邊還落滿了香灰。
“她也是養(yǎng)鬼人么?”我愈發(fā)覺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