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停住手,齊刷刷地看向我這邊,都呆了。
看著在身下流散開的血跡,我眼睛紅了,心里面只剩下憤怒,如此純粹的憤怒從來沒有在我身上出現(xiàn)過。
呂靜飛快地跑過來,看一眼已經(jīng)在我面前提不起氣的四眼,轉(zhuǎn)而眼神陰狠地看著那個用刀捅四眼的人:“老娘要弄死你!”
說著,她就要沖上去,被遲一步趕到的張雯雯拉?。?ldquo;靜靜,別沖動,現(xiàn)在王博的傷勢要緊,先叫救護車,再這樣下去就要失血過多了。”
捅了四眼的人依舊站在那里,嘴角露出邪邪的笑容,仿佛再嘲弄我一點用都沒有。我想?yún)戊o沖上去的原因是這個,張雯雯拉住呂靜的原因也是這個。
我緊緊抱住四眼,要是今天他要起不來了,這些人我會一個個送他們歸西。漸漸的,我情緒歸于平靜,那種可怕的平靜。
出了這么大的事,誰也沒有再動手的意思。蔣環(huán)宇快步走下來,瞪了那個人一眼,奪過他手里的匕首往窗外扔出去,喊了一聲:“三班的,都跟我回去。”
還在地上翻滾的三班的人也從地上爬起來,跟在蔣環(huán)宇的后面走出去。
這種情況下,我們班的人怎么可能會答應,追著打過去。夏成安也叫了一聲:“都別追了,趕緊收拾著書包回家。記住,今天的事跟你們沒有半點關(guān)系,學校責怪下來我來扛著。”
“安哥,不是說有事大家一起抗的嗎,現(xiàn)在你這么做又算什么?”那幾個人停住步伐,轉(zhuǎn)過來質(zhì)問夏成安。
這次的事鬧得有點大了,看一看班上這些人,除了張雯雯,誰還有實力像李曉那樣讓校方不追究責任。
夏成安眼睛眼睛一橫,身上的肥膘抖了抖:“還認不認我做老大,要是還認,那就聽我的話。”
“安哥,大家都是兄弟,你的情況我們也清楚,這樣做恐怕……”章志豪繼續(xù)說道,他擔心夏成安這次會被開除。
打完電話之后,張雯雯將手機放到包里面,對還不肯走的人說道:“你們先走,我保證夏成安不會有事。”
人越多,處理起來就越是麻煩,如果張雯雯想攬下這件事,他們走了,事情反而會好解決一點。聽到張雯雯這句話,那幾個人開始猶豫起來,再被夏成安吼上兩句,背上書包離開教室。
我還抱著四眼,腦海已經(jīng)清明了一些,呂靜蹲下來,有些心疼的看著我:“程楠,你沒事吧?”
“沒事。”我輕輕搖一下頭,不敢太用力,害怕會動到他的傷口。
張雯雯也上前安慰我:“你別擔心了,救護車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王博不會有事的。”
“嗯,不會有事的,他不能有事。”我抬起頭,看著留在教室里面的四個人。張雯雯張張嘴,想說什么卻又閉了下來。呂靜小手捏緊,義憤填膺,嘴里叫囂著改天一定要讓那個人好看。
丁毅有些自責地低下頭,如果不是他,就不會有這場事故。一看他我就想沖起來揍他一頓,可是我又不敢放下四眼,只能沖他吼道:“你趕緊滾,站在這里干嘛?”
丁毅沒有說話,依舊站在那里,夏成安嘆了一口氣把丁毅拉到一邊去。時間的齒輪好似生了銹,比往常來得緩慢,看著四眼臉色越來越蒼白,我心里就像被火燒了一樣。
終于,校園內(nèi)響起救護車的聲音,同時學校的保安姍姍來遲,沖我們幾個人大吼:“你們是要鬧什么,要把學校砸了嗎?”
夏成安呵呵笑了一聲,走過去:“現(xiàn)在來有什么卵用,老子的人都被打躺下了,一群飯桶。”
對于學校內(nèi)的這群保安,恐怕很多人心里都很不滿,每次都是打完架才會出現(xiàn),然后指著一群最不該被責備的人責備。這次的事,大家心里都窩著火,夏成安今天晚上壓抑得太久,一點都不符合他的本性,現(xiàn)在也是時候?qū)⑺谋拘哉宫F(xiàn)出來了。
被夏成安指著鼻子說是飯桶,幾個保安眼里就差噴火了,將甩棍一甩:“說誰是飯桶呢,幾個小屁孩而已,真不知天高地厚。”
“去你媽的天高地厚。”夏成安二話不說,一拳揍在一個保安的鼻子上。那個保安摸了一下鼻子,提著甩棍,就要開干,卻被后面一個聲音叫?。?ldquo;都住手,當這里是什么地方,這里是學校。”
劉主任腆著個啤酒肚走進來,前面的襯衫被撐開了一條縫。看見是劉主任,幾個保安立馬換了一副表情,掉頭哈腰的:“原來是劉主任啊,劉主任你來的正好,現(xiàn)在這些學生還真是,打架就算了,居然還想對我們這些保安動手。”
劉主任也看見保安鼻子處的淤青,卻輕哼了一聲:“都不是好鳥,你們是什么樣的人我心里面清楚得很,少在我面前告狀,不是你們幾個,學校的治安也不會這么亂了。”
被當面訓斥,那個說話的保安臉紅著,不敢接話。劉主任又哼了一聲,讓他們出去,保安剛走,幾個醫(yī)生抬著擔架跑進教室。
那幾個醫(yī)生瞟了一眼我們,一邊忙著查看四眼的傷勢,一邊搖搖頭說道:“怎么又是你們,都幾次了,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浮躁,這樣弄下去遲早要出事。”
最近受傷太多,以至于醫(yī)生都認熟了,這究竟是該榮幸還是該恥辱呢?
四眼被抬起來,我終于可以動了,因為被壓得時間太長,下身有些麻痹,還是夏成安扶了我一把,才從地上站起來。我想跟著去醫(yī)院,腿腳卻不利索,張雯雯阻止了我:“你就別拖后腿了,待會兒再和夏成安過來吧,我和靜靜先過去。”
盡管我心里很急,卻能分得清怎樣做才是最正確的,只好點點頭。四眼被抬走了,夏成安扶著我,丁毅跟在后面,三個人朝樓下走去。劉主任沒有阻攔,他應該也能體會到我們現(xiàn)在的心情。
出了校門,丁毅攔下一輛車,坐到副駕駛上。他是想用主動來掩飾自己的愧疚?還是想以此來請求我們的原諒?
我沒心思理他,坐到車后面去,靠在椅子上,用雙手揉動疼痛的太陽穴。
到了醫(yī)院,在前臺問清楚四眼在幾樓后,三個人飛奔上去。搶救室上的紅燈依舊亮著,呂靜和張雯雯沉默地坐在過道椅子上。
那紅色的燈,像是激光,將我分解成小塊小塊的,無法言喻的疼痛。
我走過去,坐在張雯雯的身邊,問道:“通知了四眼的家長沒?”
張雯雯抬起頭,面容有些憔悴,有些自責:“打了,我剛才打了一個電話給班主任,讓他通知一下王博的父母。”
“嗯。”點點頭我又問,“那醫(yī)生怎么說?”
張雯雯臉上勉強露出一點笑容:“放心吧,醫(yī)生說他被刺中的是腹部,只要能止住血是不會有什么生命危險的。”
聽著這像是安慰的話語,我昂起頭嘆息一聲,希望張雯雯說的是真的吧。我又看向呂靜,現(xiàn)在天都黑了下來,晚了回家怕不安全,我說道:“呂靜,你先回去吧,這里我守著就行了。”
呂靜突然站起來,沒有看我:“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送你吧?”跟著忙活了大半天,讓她一個人回去似乎不太好,我也站起來,想送她回去。
讓我感到意外的是,這一次呂靜沒有像以前那樣興奮,而是很平靜地看向夏成安,說道:“不用了,讓夏成安陪我下去就行,你就留在這里吧。”
我看向夏成安,夏成安點點頭,我心想這樣也成,就沒再說話。呂靜走后,我也讓丁毅和張雯雯先走,他們卻說什么也不同意,尤其是丁毅,非得等到四眼出了搶救室才肯走。
夏成安還沒回來,搶救室的燈變成了綠色,我們?nèi)齻€趕緊跑到門前,醫(yī)生腳剛抬出來,就迫不及待地問:“醫(yī)生,怎么樣了,沒生命危險吧。”
醫(yī)生永遠都是那副毫無表情的臉,沒開口說話之前嚇得我心里撥涼撥涼的。好在,沒有聽到什么壞消息,那醫(yī)生將口罩拉下來:“病人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不過還需住院觀察一段時間。你們先去一樓的收費處,把費用先交齊了,拿著收據(jù)過來我們再安排病房。”
這一分鐘,我竟然沒有去罵醫(yī)院黑心,滿心喜悅,人命大于天,只要人沒事就行。不過繳費的事有些犯難了,三個人在身上收羅了半天,也只找出來一千五百,這點錢恐怕還不夠塞醫(yī)院這個大胃王的牙縫。
張雯雯摸出手機:“要不我給家里打一個電話,我爸應該會給我錢的。”
我急忙奪過張雯雯的手機,上次欠她的錢都還沒還上,不想欠她太多。猶豫再三,我決定還是給小姨打個電話。走到走廊盡頭的窗口處,感受著迎面吹來的冷風,我撥通了小姨電話,響了很久,才見接通。
“喂,小姨,你現(xiàn)在在家嗎?”
我聽見那面?zhèn)鱽磬竟献拥穆曇?,她心不在焉地說道:“在呢,在看電視,怎么這么晚了還不回來,遇到什么事了嗎?”
“我,我確實遇到了一點事,需要錢,你能不能先借我點。”我有點心虛地說道。
小姨笑了一聲:“我還說什么事呢,你要多少?”
手里闊綽就是不一樣,我也大膽開口:“應該需要一萬左右,現(xiàn)在你那兒有嗎?”
小姨突然沉默,我心里面也開始懸起來,一萬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字,小姨能放心把這么多錢放到我手上?
“你等一等,我讓人給你轉(zhuǎn)賬過來,你拿著我前兩天給你辦的那張卡去銀行取就行。”她最后還是說道。
我心里有些感動,能夠不求回報幫我的,恐怕也只有小姨了。我覺得這錢的去向應該對小姨有個交代,想了想問她:“小姨,你就不問問我是拿這錢干什么的嗎?”
小姨說:“沒那個必要,楠楠,你知道嗎,你媽媽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已經(jīng)嫁人了。說來,你也不算小孩子,有些事你覺得對就行,我不想過多的干涉你的事。”
我嗯了一聲,說放心,這錢我不會亂花的。掛斷了電話,我就站在那里,在思考,為什么我總是會惹下那么多麻煩,還要別人來給我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