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呢,這孩子的確能見到些特殊的東西。”真由說著摸了摸真希的腦袋。
“這就不奇怪了,”元斟解釋道,“真希應(yīng)該能看見,這家伙的靈氣是紅色的,”一邊說著,一邊指著方畢。
“我呢,”元斟接著指著自己,剛想開口,卻被方畢搶了先,“他是藍(lán)色的。”方畢說著,一把攬過元斟的肩膀,“很虛弱,像是燭臺上搖曳的火光;卻又很強(qiáng)大,如北冥之鯤,大而不知其幾千里。”
元斟慫了慫肩,用口型對方畢說了句,“哪有那么夸裝。”
卻又轉(zhuǎn)念一想,“你小子怎么知道?”元斟問向得意洋洋的方畢。方畢挑了挑眉,伸出兩只指頭指指自己眼睛,又轉(zhuǎn)向元斟的身上。“我看見的。”方畢一字一字說著,方畢的語氣極為自信,喜悅的心情已在臉上展現(xiàn)。
說實話,這是方畢昨晚發(fā)現(xiàn)的,那時元斟還在醫(yī)務(wù)室沉沉地睡著,方畢托著腮定定的看著元斟。他的鼻息很微弱,方畢幾乎擔(dān)心他突然就會停止呼吸。夜已經(jīng)很深了,方畢困意來襲,剛準(zhǔn)備趴下,卻見到元斟鼻息中鉆出一絲絲一縷縷的幽藍(lán)色絮狀物,像隨風(fēng)漾起的花朵,被長長地吹起,一會兒又回到元斟的身體上,方畢屏住呼吸看著這精靈的舞蹈。
突然,除了那藍(lán)色之外,竟有一絲帶著鋸齒的赤紅色火焰滾滾燃燒著躥了出來,方畢四下看了看。著火焰竟來自自己的指尖。源源不斷,燃燒著靠近那藍(lán)色,小心翼翼地觸碰著,再慢慢收回,以此往復(fù)。
方畢突然想要起身看著窗外,他不緊不慢地擺好椅子,撐著窗臺,望向那池塘邊,柳樹下,再遠(yuǎn)一點的青山上,偶有一團(tuán)火焰,閃耀著碧綠色或是深藍(lán)色的火光。大地孕育的萬物,皆有了絲絲縷縷通向地下微弱的絲線。連月光,都綴落下那一根根銀絲,注入顆顆果實、片片綠葉中。方畢覺得臉上熱熱的,一抹,竟是眼淚。
他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落下淚來,他胡亂的在臉上擦著那潮濕的液體,滾燙燙的。他心中只有一句話,“原來,元斟看見的世界是這番模樣。”
一恍惚,眼前站著的三人齊刷刷看著方畢。
“回去再告訴你~”方畢拍了拍元斟的肩膀,便笑嘻嘻地對著真希說到,“你叫真希是吧,我的名字是方畢?!府叿进B」*的方畢。”說著他張開手臂,揮了揮,做出飛翔的模樣,朝真希怒了怒嘴,“噥,紅色的。”
真??粗疆叺哪泳钩隽松?,最后在真由佯裝的咳嗽中才回過神來,深深埋著頭,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初……初次見面,請……”話還沒說完,方畢便一把握住那只小小的手掌,“放心吧,以后哥罩著你!”
真希漲紅了臉,企圖抽回自己的手,但他的力氣哪比得上方畢,看著真希這副模樣,方畢大笑了幾聲,“哥帶你好好鍛煉身體。男人嘛,可是要挑起重?fù)?dān)的,若是柔柔弱弱的樣子,你看看元斟,他……”看這副模樣,方畢大約是要開啟說教模式了,元斟連忙一把止住,“停停停!都快上課了,方大教授?”說著,元斟指指自己的表盤。
方畢笑著一摸腦袋,匆匆和姐弟倆道別后,便和元斟一并跑回教學(xué)樓了。
“元斟,雖說是能看見那些你口中所說的‘靈力’啊、‘精魂’什么的,但……”方畢一邊跑上樓,一邊回頭對著元斟說著。
“如何?”看方畢想要賣關(guān)子的樣子,元斟也就無心地問了一句。
對于方畢開天眼的事情,元斟的心中百感交集。他覺得有些苦澀,他真真切切所希望能過上的平常人的生活,如今不僅自己得不到了,竟還拉了方畢一同受罪。但心中又有一股無法否認(rèn)的喜悅,如今,他與方畢所能說的話更多了,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什么,那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不知不覺被填的滿滿的。
“喂,元斟,我覺得南歌有問題。”方畢的話打斷了元斟的思路,兩人快到教室門口了,元斟喘了口氣,“怎么說?莫非,你也發(fā)現(xiàn)她死過一次?”
“怎么說呢,雖然我也不是恨清楚,但她身上有著一股奇怪的氣味,但不是指味覺上的,就是那種,我感覺到的……”方畢說著,眼珠子轉(zhuǎn)了一轉(zhuǎn),“該怎么形容好呢……”
“腐爛的氣息?”看方畢絞盡腦汁的模樣,元斟提示到。
“沒錯!”方畢將左手握拳砸在自己的右手掌上,重重點了點頭“就是這種氣息!”
元斟看著方畢這副樣子,不由得笑出了聲,“重明曾經(jīng)說過,那是借陰壽。”
一聽到“重明”兩個字,方畢突然變得呆滯了起來,他開始無措地四處張望。他清楚地記得,元斟上一次昏迷的時候,口中反復(fù)念叨的,也是這兩個字。
見方畢沒有反應(yīng),元斟便自顧自解釋了起來,“宿主在死后,請施法人尋找適合宿主體質(zhì)的擁有陰壽的魂魄,宿主可以享有那冥府的魂魄的壽命。而代價就是,宿主魂魄與那借陰壽的魂魄共用一體。”當(dāng)然,后半部分是元斟通過南歌口述的事情,自己得出的答案,至于準(zhǔn)確與否,元斟并不能完全保證。但至少,此刻的他對于這番解釋是胸有成竹的。
方畢沒怎么仔細(xì)聽元斟的解釋,他不知怎么的,現(xiàn)在腦子里一片空白,元斟見他這副模樣,又不放心地問了一句,“聽明白了?”
“嗯。”方畢倒是聽見了這句話,抬起頭看了看元斟。「重明」這兩個字,已經(jīng)卡在了方畢的喉嚨里,好像方畢一張嘴,他就會說出這兩個字來。但是他的理智又在反復(fù)告誡自己,此刻,他并不能在元斟面前繼續(xù)揪著這個名字不放。
“那你為何,還是與南歌走的這般近……”轉(zhuǎn)念想了想,方畢問了一個相對保險的問題,瞄了一眼元斟的反應(yīng)。
“大概是想要知道真相吧,”元斟聽了,看著走廊上過往的學(xué)生,口中一張一合地說著,眼神卻是空洞的看不到終點,“一個死人,帶著生前的記憶,靠近你,和你如同以前一般交談……”上課鈴倏地想起,走廊上稀稀拉拉的人群突然合并在一起,沖往一個口子,嬉笑著,打鬧著,不經(jīng)意間蓋住了元斟最后的一句話,“換作是你,你會想要一探究竟嗎……”
元斟與方畢一前一后走進(jìn)了教室。整個教室黑壓壓坐滿了人,講臺上的老師優(yōu)雅地捧著書本,在黑板上指指點點。南歌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元斟,“你來啦。”南歌笑著說著。
有幾個學(xué)生顫顫巍巍站起來,回答著問題。
元斟只覺得耳朵中“嗡嗡嗡”地作響,聽不見南歌的聲音,聽不見老師的聲音,也聽不見那個站起來的男生帶著顫抖的聲音。
元斟看向窗外,一只大鳥飛過,投下一大塊影子,卷起幾片葉子在空中劃了幾個圈,慢慢悠悠落下來。
“哇——老師!元斟的耳朵流血了!”身邊有一個男生舉手說道,元斟奇怪地看著邊上的學(xué)生,越來越多地聚在一起,帶著驚恐的眼神看著元斟。
突然,方畢也從座位上趕了過來,看他的口型,應(yīng)該是在喚元斟的名字吧。
奇怪,元斟又扭過頭看了一眼窗外,身邊有人搖著他的身體,他總覺得窗外有人在盯著他看。但是身子卻被架了起來,不知道要去哪里。耳邊“嗡嗡嗡”的聲音讓元斟覺得心煩,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揉耳朵,卻被人硬生生扯了下來。他們在做什么?
*畢方:據(jù)《山海經(jīng)》記載,木精,如鳥,青色,赤腳,兩翼一足(有說兩足一翼),不食五谷。在中國古代神話傳說中是火災(zāi)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