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3-21 22:56:25

我剛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就聽那女人細(xì)聲細(xì)氣的問了一句:“你說,他還能活不?”

我哪敢答應(yīng)?。哭D(zhuǎn)身就想跑……

可我腳剛往后一退,就一腳踩空了,整個人躺在山坡子上就往下面滑。

我剛從山坡子滑下去,就趕緊把腦袋抬了起來——這時候要是不抬頭,后腦勺撞石頭上,一準(zhǔn)沒命。

我抬起頭,第一眼就看見那女的抱著孩子,從山坡上撒腿往下追,兩只手舉著孩子往我眼前湊合:“你說,他能活不?他能活不……”

我剛想閉眼睛,就覺著身子底下刺啦一聲,后背好像是刮在石頭上了;還沒等反應(yīng)過來,就咕咚一聲掉進(jìn)了水里。好在山水只有我腳脖子深,我沒兩下就掙了起來。

那女人就抱著孩子蹲在一塊石頭上,抻著脖子問我:“你說,他能活不?”

“能活,能活……”我嗷嗷喊了兩聲,掉頭就往對面跑。

也不知道是累脫力了,還是嚇的,我就覺得兩條腿比灌了鉛還沉,跑出去沒多遠(yuǎn),全身上下一點(diǎn)勁兒都沒了,只能拖著腿往前蹭。

我跑一步,身后就嘎吱一聲,就像是有人踩著樹枝,一步不離地跟在我后面一樣。

“你說,他能活不?”

那女人就在我后面,我跑一步,她就問一聲。這回,我再也不敢吭聲了,連頭都不回的,使勁兒往前面跑。我沒跑出去多遠(yuǎn),就看見前面冒出來一道黑影。

老核桃?他肯定是聽見麻雷子響,追上來了。

“老核桃!救命啊……”我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躺在老核桃屋里的火炕上了,全身上下像是發(fā)燒似的,雖然蓋著棉被,卻還是冷得厲害。

我剛想喊老核桃,就聽耳朵邊上有人喊了一聲:“你說,他能活不?”

“媽呀!”

那女人就站在炕沿邊上,腦袋上垂下來的頭發(fā)還在滴答著水,手里抱著的孩子臉上那紅印都被水弄花了,紅呼呼的蹭了一臉。這回,那孩子的眼睛睜開了,瞪著兩只白花花的眼珠子,往我臉上瞅。

我嚇得連聲兒都出不來了,一個勁兒的在那兒張嘴,就是出不了動靜,心口疼得像是要裂了一樣。

那女人彎著腰往前湊了兩下,把孩子直接放在我枕頭邊上:“你仔細(xì)看看,他還能活不?”

我正哆嗦的時候,就見老核桃一手拿著土煙袋,一手搓著兩個楸子(東北的核桃),推門走了進(jìn)來:“該活的死不了,該死的活不成。你還是哪兒來哪兒去吧!”

那女的像是沒聽見老核桃說話,使勁兒把那孩子往我身邊推,像是要急瘋了似的扯著脖子喊道:“你說他能活不?”

“給臉不要臉!”老核桃一抬手,像是拿石頭打鳥似的,把手里的兩個楸子甩到那女人頭上。

“啊——”那女人尖叫的動靜差點(diǎn)兒沒把我的心給揪出來。

我眼看著那女人腦袋上被楸子砸過的地方冒出來一股青煙,她卻一下跳到了炕上,抓著那個死孩子,推開窗戶就跳出去了。

老核桃走過來,從炕柜下面翻出了三個麻袋片子,卷成一卷,用麻繩捆上,往胳膊下面一夾:“老實(shí)躺著,我去追她。”

我指著炕席上那幾個黑漆漆的腳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老核桃抬手給了我一個嘴巴,我才回過神來,沒命地喊了一聲。

老核桃可沒管我是不是快要嚇瘋了,夾著麻袋,轉(zhuǎn)身就往山上去了。

我在他屋里呆了一晚上也沒敢合眼,等到第二天天亮,老核桃還沒回來。我就一直坐在門口等他,直到天色傍黑的時候,他才背著一個用麻袋套住的人進(jìn)了院子。

老核桃裝人的手法挺怪:一條麻袋從腳套上去,套到人腰的位置;一條麻袋扣個窟窿,從腦袋上往下套到腰;最后一條麻袋直接套人腦袋上,在脖子上扎活扣。

老核桃把人背到院子里,往地上一扔:“掀開臉看看,是不是,認(rèn)準(zhǔn)了,趕緊燒了。記著,只能掀臉看,別開別的地方。”

我使勁兒往自己手上拍了兩下,才控制著手不抖了,掐著麻袋邊兒,掀開一塊,往里瞅了一眼,就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麻袋里那死人只剩下半邊臉還有人模樣了,另外半邊臉像是被老鷹抓了似的,活活給撕下來一大塊,里邊的骨頭都露出來了,看著就不像是人臉。

尤其是被老核桃用繩子扎起來的腰,看著還沒我大腿粗呢!要不是內(nèi)臟被掏空了,再怎么勒,也勒不出這個樣兒來!老核桃到底弄下來一個什么東西???

我剛往老核桃那邊看了一眼,他就冷著臉道:“是不是昨天追你的人?”

我仔細(xì)想了想,昨天那女的追我時,我就在她靠在炕沿上的時候看見過她半邊臉,跟麻袋里那個人也差不多少,干脆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

“那行了。”老核桃伸手把那女人抓了起來,像是夾著行李似的夾在胳膊底下,轉(zhuǎn)身又上了山。等他回來的時候,卻空著兩只手。

還沒等我賠上笑臉,老核桃就炸鍋了:“看把你能耐的,往墳地里扔麻雷子!你還想干啥?”

“你知道那墳地是怎么回事兒嗎?那是聚陰氣的地方!我故意在墳上掏個窟窿,就是為了把陰氣泄出來;只有泄了地氣,高大頭那一家子才有救。你可倒好,一腳踩上去就算了,還敢往里扔麻雷子!炮仗一響,里面的鬼魂能不傷著嗎?”

老核桃?guī)е桓?ldquo;鬼咋沒有弄死你”的表情,咬牙切齒的道:“你小子要是膽兒肥,你別跑??!我這邊還沒把那死鬼按下去,你倒先跑了!你身上沾著陰氣呢,荒山野嶺里的各路冤鬼不找你找誰啊?我要是再晚去一會兒,你就得讓女鬼把你身上的陽氣借光!你就得成那死孩子!”

我聽了半天,才出聲道:“你沒走???一直在那兒看著?”

“我要是走了,你早死了。”老核桃沒好氣地道:“我一出屋就知道你跟在我后面。我故意裝不知道,就是為了讓你知道個深淺。”

“我這不是知道了嗎……”我笑嘻嘻的道:“你究竟是啥人?”

“胡子!”老核桃一瞪眼。

我眼睛一下亮了!東北胡子鬧得確實(shí)厲害,可是這胡子里也有好壞,東北抗聯(lián)里有一部分人原先就是胡子。我最愛聽別人講胡子、講大仙兒,干脆湊到老核桃邊上:“你真是托天梁?”

我早就聽人說過,一個綹子里除了大掌柜之外,最厲害的就是四梁八柱。這四梁的頭一梁叫“托天梁”,也叫“搬舵先生”,是綹子里的軍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行動前,要占卜兇吉;遇險時,要祈神庇佑。

老核桃連鬼都能打跑了,肯定是哪個綹子里的托天梁。

我這話剛一問完,老核桃就呸了一聲:“托天梁算他娘的鳥鳥……老子是盤山鷹!”

我這一聽更樂了,軟磨硬泡的讓他給我講講盤山鷹是咋回事。老核桃被我纏得沒辦法,才告訴我:

誰都知道托天梁是綹子里的軍師,但是,多數(shù)托天梁都是扯蛋,不是混不下去的教書先生,就是半吊子的大仙兒,遇上事兒,除了能出個主意,什么都干不了。這樣的人在的綹子,都是在山邊晃悠,進(jìn)不了深山;要是真被逼進(jìn)了深山老林,說不定就出不來了。

綹子里真正有通陰陽、斬鬼神、跟仙家借路這種大本事的,叫“盤山鷹”。只有常年窩在深山老林里的龍頭大綹子,才有盤山鷹;也只有盤山鷹帶的綹子,才不懼鬼神。

第二章 土匪師爺(下)

我剛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就聽那女人細(xì)聲細(xì)氣的問了一句:“你說,他還能活不?”

我哪敢答應(yīng)?。哭D(zhuǎn)身就想跑……

可我腳剛往后一退,就一腳踩空了,整個人躺在山坡子上就往下面滑。

我剛從山坡子滑下去,就趕緊把腦袋抬了起來——這時候要是不抬頭,后腦勺撞石頭上,一準(zhǔn)沒命。

我抬起頭,第一眼就看見那女的抱著孩子,從山坡上撒腿往下追,兩只手舉著孩子往我眼前湊合:“你說,他能活不?他能活不……”

我剛想閉眼睛,就覺著身子底下刺啦一聲,后背好像是刮在石頭上了;還沒等反應(yīng)過來,就咕咚一聲掉進(jìn)了水里。好在山水只有我腳脖子深,我沒兩下就掙了起來。

那女人就抱著孩子蹲在一塊石頭上,抻著脖子問我:“你說,他能活不?”

“能活,能活……”我嗷嗷喊了兩聲,掉頭就往對面跑。

也不知道是累脫力了,還是嚇的,我就覺得兩條腿比灌了鉛還沉,跑出去沒多遠(yuǎn),全身上下一點(diǎn)勁兒都沒了,只能拖著腿往前蹭。

我跑一步,身后就嘎吱一聲,就像是有人踩著樹枝,一步不離地跟在我后面一樣。

“你說,他能活不?”

那女人就在我后面,我跑一步,她就問一聲。這回,我再也不敢吭聲了,連頭都不回的,使勁兒往前面跑。我沒跑出去多遠(yuǎn),就看見前面冒出來一道黑影。

老核桃?他肯定是聽見麻雷子響,追上來了。

“老核桃!救命啊……”我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躺在老核桃屋里的火炕上了,全身上下像是發(fā)燒似的,雖然蓋著棉被,卻還是冷得厲害。

我剛想喊老核桃,就聽耳朵邊上有人喊了一聲:“你說,他能活不?”

“媽呀!”

那女人就站在炕沿邊上,腦袋上垂下來的頭發(fā)還在滴答著水,手里抱著的孩子臉上那紅印都被水弄花了,紅呼呼的蹭了一臉。這回,那孩子的眼睛睜開了,瞪著兩只白花花的眼珠子,往我臉上瞅。

我嚇得連聲兒都出不來了,一個勁兒的在那兒張嘴,就是出不了動靜,心口疼得像是要裂了一樣。

那女人彎著腰往前湊了兩下,把孩子直接放在我枕頭邊上:“你仔細(xì)看看,他還能活不?”

我正哆嗦的時候,就見老核桃一手拿著土煙袋,一手搓著兩個楸子(東北的核桃),推門走了進(jìn)來:“該活的死不了,該死的活不成。你還是哪兒來哪兒去吧!”

那女的像是沒聽見老核桃說話,使勁兒把那孩子往我身邊推,像是要急瘋了似的扯著脖子喊道:“你說他能活不?”

“給臉不要臉!”老核桃一抬手,像是拿石頭打鳥似的,把手里的兩個楸子甩到那女人頭上。

“啊——”那女人尖叫的動靜差點(diǎn)兒沒把我的心給揪出來。

我眼看著那女人腦袋上被楸子砸過的地方冒出來一股青煙,她卻一下跳到了炕上,抓著那個死孩子,推開窗戶就跳出去了。

老核桃走過來,從炕柜下面翻出了三個麻袋片子,卷成一卷,用麻繩捆上,往胳膊下面一夾:“老實(shí)躺著,我去追她。”

我指著炕席上那幾個黑漆漆的腳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老核桃抬手給了我一個嘴巴,我才回過神來,沒命地喊了一聲。

老核桃可沒管我是不是快要嚇瘋了,夾著麻袋,轉(zhuǎn)身就往山上去了。

我在他屋里呆了一晚上也沒敢合眼,等到第二天天亮,老核桃還沒回來。我就一直坐在門口等他,直到天色傍黑的時候,他才背著一個用麻袋套住的人進(jìn)了院子。

老核桃裝人的手法挺怪:一條麻袋從腳套上去,套到人腰的位置;一條麻袋扣個窟窿,從腦袋上往下套到腰;最后一條麻袋直接套人腦袋上,在脖子上扎活扣。

老核桃把人背到院子里,往地上一扔:“掀開臉看看,是不是,認(rèn)準(zhǔn)了,趕緊燒了。記著,只能掀臉看,別開別的地方。”

我使勁兒往自己手上拍了兩下,才控制著手不抖了,掐著麻袋邊兒,掀開一塊,往里瞅了一眼,就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麻袋里那死人只剩下半邊臉還有人模樣了,另外半邊臉像是被老鷹抓了似的,活活給撕下來一大塊,里邊的骨頭都露出來了,看著就不像是人臉。

尤其是被老核桃用繩子扎起來的腰,看著還沒我大腿粗呢!要不是內(nèi)臟被掏空了,再怎么勒,也勒不出這個樣兒來!老核桃到底弄下來一個什么東西???

我剛往老核桃那邊看了一眼,他就冷著臉道:“是不是昨天追你的人?”

我仔細(xì)想了想,昨天那女的追我時,我就在她靠在炕沿上的時候看見過她半邊臉,跟麻袋里那個人也差不多少,干脆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

“那行了。”老核桃伸手把那女人抓了起來,像是夾著行李似的夾在胳膊底下,轉(zhuǎn)身又上了山。等他回來的時候,卻空著兩只手。

還沒等我賠上笑臉,老核桃就炸鍋了:“看把你能耐的,往墳地里扔麻雷子!你還想干啥?”

“你知道那墳地是怎么回事兒嗎?那是聚陰氣的地方!我故意在墳上掏個窟窿,就是為了把陰氣泄出來;只有泄了地氣,高大頭那一家子才有救。你可倒好,一腳踩上去就算了,還敢往里扔麻雷子!炮仗一響,里面的鬼魂能不傷著嗎?”

老核桃?guī)е桓?ldquo;鬼咋沒有弄死你”的表情,咬牙切齒的道:“你小子要是膽兒肥,你別跑??!我這邊還沒把那死鬼按下去,你倒先跑了!你身上沾著陰氣呢,荒山野嶺里的各路冤鬼不找你找誰???我要是再晚去一會兒,你就得讓女鬼把你身上的陽氣借光!你就得成那死孩子!”

我聽了半天,才出聲道:“你沒走?。恳恢痹谀莾嚎粗??”

“我要是走了,你早死了。”老核桃沒好氣地道:“我一出屋就知道你跟在我后面。我故意裝不知道,就是為了讓你知道個深淺。”

“我這不是知道了嗎……”我笑嘻嘻的道:“你究竟是啥人?”

“胡子!”老核桃一瞪眼。

我眼睛一下亮了!東北胡子鬧得確實(shí)厲害,可是這胡子里也有好壞,東北抗聯(lián)里有一部分人原先就是胡子。我最愛聽別人講胡子、講大仙兒,干脆湊到老核桃邊上:“你真是托天梁?”

我早就聽人說過,一個綹子里除了大掌柜之外,最厲害的就是四梁八柱。這四梁的頭一梁叫“托天梁”,也叫“搬舵先生”,是綹子里的軍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行動前,要占卜兇吉;遇險時,要祈神庇佑。

老核桃連鬼都能打跑了,肯定是哪個綹子里的托天梁。

我這話剛一問完,老核桃就呸了一聲:“托天梁算他娘的鳥鳥……老子是盤山鷹!”

我這一聽更樂了,軟磨硬泡的讓他給我講講盤山鷹是咋回事。老核桃被我纏得沒辦法,才告訴我:

誰都知道托天梁是綹子里的軍師,但是,多數(shù)托天梁都是扯蛋,不是混不下去的教書先生,就是半吊子的大仙兒,遇上事兒,除了能出個主意,什么都干不了。這樣的人在的綹子,都是在山邊晃悠,進(jìn)不了深山;要是真被逼進(jìn)了深山老林,說不定就出不來了。

綹子里真正有通陰陽、斬鬼神、跟仙家借路這種大本事的,叫“盤山鷹”。只有常年窩在深山老林里的龍頭大綹子,才有盤山鷹;也只有盤山鷹帶的綹子,才不懼鬼神。

點(diǎn)擊獲取下一章

手機(j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