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東方的天空微微泛白的時候,急救室門口的警示燈終于熄滅。
在急救室外焦急等待的四個人第一時間圍攏到了急救室的門口,先前出來和師娘簽協(xié)議的大夫第一個走了出來。
看著大夫此時臉上的表情,我能夠看得出來,劍君白的手術(shù)算得上是成功的。
師娘第一時間問道:“大夫,我丈夫他怎么樣了?”
大夫臉上的表情雖然并沒有當初那么緊張了,但是看著依舊是那么的憂郁,他猶豫了一下,才嘆息著回答道:“哎,病人的出血點已經(jīng)止住了,但是因為錯過了最佳的搶救時機,現(xiàn)在病人還處在深度昏迷狀態(tài),很有可能永遠也醒不過來了,就算是醒過來,恐怕也會留下很嚴重的后遺癥,我們醫(yī)院只能做到這么多了,具體病人之后會出現(xiàn)什么情況,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師娘千恩萬謝過醫(yī)生,過了不一會兒,劍君白躺在擔架車上被從急救室里推了出來,送到了住院部的重癥ICU監(jiān)護病房。
站在病房外面,我的內(nèi)心百感交集,我萬萬沒想到,一向身體健康的師父居然會倒在這種地方,想當年師父在參與一次緝毒行動當中身中四槍的他都沒有倒下,如今卻倒在了他最喜愛的工作崗位上。
“嫂子,你看要不要通知大侄子,叫大侄子回來?”
陳赫口中所說的大侄子,是劍君白的兒子,現(xiàn)在在北京的一所高校讀書,今年因為學校有活動,所以過年并沒有回家。
師娘搖了搖頭,回答道:“小陳啊,子豪的性格你應(yīng)該多少也是了解一點的,他如果看到他父親這樣的場景的話,情緒肯定是會失控的,我們暫時還是先瞞著他好了,如果老劍實在是熬不過這一關(guān),再……再……再叫他回來見最后一面吧。”
師娘從來到醫(yī)院到現(xiàn)在,始終都是可以維持著一種堅強的態(tài)度,現(xiàn)在說到這里的時候語氣當中開始哽咽了起來,手也抬起來擋住了自己的臉,不停地抽泣了起來,可見她之前心里究竟是有多痛苦,情緒憋得是有多難受。
我抬手拍了拍師娘的肩膀,安慰道:“師娘,你放心吧,師父一定會抗過這一關(guān)的。”
“但愿吧!”我這一句話不但沒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反而是讓師娘哭得更加傷心了。
師娘的舉動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我轉(zhuǎn)頭看向陳赫,陳赫沖我搖了搖頭,然后開口說道:“重樓,你和山槐先回隊里吧,我想現(xiàn)在劍局病倒的情況已經(jīng)在隊里傳開了,如果不出意外,隊里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亂成一團了,現(xiàn)在必須要有一個人回去主持接下來的工作,這方面你要比我擅長,所以我留在這里陪著嫂子,你們就先回去。”
我點了點頭,卻聽到師娘哽咽著說道:“不用……你們……你們都回去……回去忙你們的事情吧,老劍……老劍肯定不想看到你們因為他而耽誤了工作,我……我沒事,讓我一個人陪著老劍就行了。”
陳赫再一次以關(guān)心的口吻詢問了師娘的情況,在確定師娘的情緒還處在冷靜的前提下,沖我和山槐說道:“走吧。”
我們?nèi)穗x開了住院部,陳赫帶著我和山槐來到醫(yī)院旁邊的一家小餐館,點了一些早餐,但是當早餐放到桌上之后,我們?nèi)睕]有一個人想要主動去動筷子。
沒錯,出了這么一檔子事兒,誰又能有心情吃東西呢?
山槐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不知道在擺弄著什么。
突然,山槐開口說道:“糟了!”
我和陳赫同時愣住了,兩個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集到了山槐的身上,山槐抬起頭,看到我們兩個人的目光之后,輕點了幾下手機屏幕,然后將手機放在了桌子上。
這個時候我們才看到,手機上播放的是一段視頻,因為是大清早,來飯館用餐的人非常多,因此周圍的環(huán)境十分的嘈雜,手機的外放即便是調(diào)到了最大音量,但是視頻當中的音頻部分依舊是含混不清。
但是通過視頻的畫面我們可以看出,這視頻拍攝的是我們在永安東路調(diào)查的整個過程,更讓我吃驚的是,這段視頻的整個過程幾乎都是以我為中心來拍攝的,從我到達現(xiàn)場開始,包括我和劍君白交談的過程,以及我換上防化服之后去查看案發(fā)現(xiàn)場的情況,直到最后我的身影消失在了遠處的那棟小平房里為止。
看完過后,我不禁感到脊背不停地一陣發(fā)冷,冷汗順著額頭流了下來。
這段視頻的拍攝者很明顯使用的并不是什么隱秘的拍攝手法,因為在整個拍攝的過程當中,畫面都十分的清晰,并且沒有絲毫的抖動,看起來應(yīng)該是借助了專業(yè)的攝影裝備。
但是就這樣的一個人,在現(xiàn)場拍攝我們辦案的整個過程,我卻沒有絲毫的察覺。
并且這段視頻已經(jīng)被發(fā)布到了某大型的視頻網(wǎng)站上,點擊播放量現(xiàn)在已經(jīng)突破了百萬,并且仍舊在以一個幾何的倍數(shù)在持續(xù)增長著。
就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事態(tài)的發(fā)展對我們越來越不利了。
現(xiàn)在我們整個團隊少了一個最關(guān)鍵的核心人物,那就是劍君白,哪怕劍君白在我們整個專案組的團隊里面,對案情分析沒有任何貢獻,他也是一個必要的核心人物,不管怎么說他是江城市公安局的副局長,在處理這些危機公關(guān)的方面,要遠比我們專案組團隊內(nèi)的任何一個人都要有經(jīng)驗,都要有說服力。
但是現(xiàn)在劍君白躺在ICU病房里,他已經(jīng)不能再站出來了,那么這一切發(fā)展的事態(tài)都要由我們專案組的成員自行處理,處理的好與壞,都要有我們自己擔著,而恰巧,我們現(xiàn)在最缺乏的,就是這種危機公關(guān)的經(jīng)驗。
“老大,怎么辦?”我抬頭看向陳赫,問道。
我想如果此時餐桌上有酒的話,依照陳赫的性格他肯定是會一大杯酒下肚,然后再來回答我的問題。
可是現(xiàn)在餐桌上并沒有酒,在他的面前只有一碗豆?jié){,而陳赫的舉動正好也印證了我的猜測,他以豆?jié){代酒,端起碗來喝了一大口。
但是剛喝到嘴里,陳赫便以最快的速度將碗重新放到了桌上,然后將剛剛喝到嘴里的豆?jié){系數(shù)吐了出來。
陳赫的這個舉動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這碗豆?jié){是剛出鍋的,豆?jié){的溫度很高,這一下就把他燙的夠嗆。
陳赫張著嘴,吐著舌頭,抬手不停地往嘴里扇著風,含糊著回答道:“哈嫩長辦?肘嘿步抗嘿步吧。”
我努力地克制著自己沒有笑出來,這并不是我心大,本來在這種緊張的時刻,陳赫表現(xiàn)出這種滑稽的表現(xiàn),換成誰心里都難免會放松下來,而且我想我有必要解釋一下陳赫的話,他說的是:“還能咋辦?走一步看一步吧。”
陳赫的話雖然說得輕巧,但是誰都明白,真正去做的話,那就肯定不會是那么回事了。
但是現(xiàn)在我們的情況就是,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chuàng)造條件也要上。
懷著這種想法,我們?nèi)齻€人以最快的速度胡亂地扒了幾口飯,然后驅(qū)車趕回到了刑警總隊。
可是讓我們?nèi)f萬沒想到的是,在劍君白倒下之后,我們遇到的第一個難題并不是來自于外界,而是來自于我們警隊的內(nèi)部。
車駛進警隊的院子里之后,我們就看到玲瓏一個人站在警隊大樓的門前。
見到我們的車開進來之后,玲瓏快步迎了上來,陳赫搖下車窗之后,玲瓏對我說道:“小樓,局長要見你。”
我以為我聽錯了,便問道:“局長?哪個局長?”
在我的印象當中,唯一正面打過交道的局長,就只有劍君白了,剩下公安局的其他局長,我都只是見過,但是因為工作的性質(zhì)不同,并沒有正面接觸過。
“上面新調(diào)下來的代理局長,接替劍局主管刑偵工作的。”
聽完玲瓏的話,坐在車里的三個人臉上都表現(xiàn)出了十分驚訝的神色。
而我們之所以表現(xiàn)出這種神色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上級的行動——太快了!
肯定是有人向上級走漏了口風。
我心里這樣想著,腦子里突然浮現(xiàn)出一個人的名字來,于是便問道:“是他向上級匯報的劍局的情況嗎?”
我雖然沒有說出這個人的名字,但是這個名字在我們幾個人的心中想必都心知肚明,玲瓏點點頭,回答道:“沒錯,新局長剛到,來了之后指名道姓要你去見他。”
我頓時就感覺到大事不妙,我敢用自己的身家性命來做賭注,這一次的會面,必然是一場“鴻門宴”。
但是事情已經(jīng)發(fā)展到這一步了,新局長已經(jīng)點名要我去見他,我怎么可能不去見一面呢?
于是我拉開車門,走下車,問道:“新局長在什么地方?”
“在劍局的辦公室。”
我聽到玲瓏的回答之后,關(guān)上車門徑直朝著大樓的樓門走去。
“等一下!”背后突然傳來了陳赫的聲音,我停下腳步,轉(zhuǎn)回頭看去,只見陳赫和山槐兩個人已經(jīng)從車上下來,陳赫快走了幾步來到我的身邊,對我說道,“小樓,不論發(fā)生什么,切記一定要冷靜,知道嗎?”
我點點頭,三步并作兩步地快步走進警隊辦公樓,來到了隊長辦公室的門口,輕輕地敲了敲門,在得到允許之后我推門而入。
此時辦公室里面站著兩個人,而也就在我剛走進辦公室的那一瞬間,我聽到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說道:“重組長,你的架子還真是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