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的圍追堵截慢慢迫得我跑了起來,還要及時躲避迎面撞到的東西,到后來讓我覺得自己像通過地獄的走廊一樣,太多的東西想把我也拖到黑暗中去,不得不一路驚叫一路躲避,已經(jīng)早分不清東西南北。到這時候,才知道要保持冷靜,說起來多么容易,做起來卻又有多么難!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聽到湮牧在叫我的名子!
不是耳朵聽見,而是心靈感覺到他在呼喚我,那么溫柔和熱切,讓我胸中登時升起一種說不清的情緒――激動、傷心、軟弱、期盼,還有以為這只是幻覺的空虛和恐懼。
湮牧來救我了,他來救我了!
得到這個認知,我試探性得往周邊移動并輕聲叫著湮牧的名字,然后發(fā)現(xiàn)左面有一個影子向我走來,我謹慎地迎了上去。
白霧翻滾,一串腳步聲從深霧中悶聲悶氣地傳來,讓我覺得連腳步聲都帶著一些潮濕之氣。因為太渴望湮牧來到我身邊了,我雖然有些懷疑,但還是慢慢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靠近,瞪大眼睛,努力想看清那身影的樣子。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了,白色的霧中也逐漸有個影子靠近,身材很高,走路穩(wěn)穩(wěn)當當,正是湮牧平常的模樣。
我心中一喜,不禁向上迎了兩步,然后停住腳步問是不是湮牧。但是,對方沉默了兩秒,然后陰沉地說,“不是。”
我倒吸了口冷氣,轉(zhuǎn)身就跑,但霧中卻斜斜伸過來一只手爪,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同時那個讓我誤以為是湮牧的黑影從霧氣中浮現(xiàn)了出來!
一張陌生的、消瘦的男生的臉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大約十九歲上下的年紀,面容清秀,鼻子高挺,這張臉如果在平時也算的上英俊的,可此刻卻呈現(xiàn)死灰色,臉上掛著呆滯的笑容。
這是停尸房死者的一員,我隱約記得他的面容。
這也是一個枉死者,我不想硬碰硬轉(zhuǎn)身就跑,但是又被另一個人抓住了胳膊,他眉角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憨厚樸實的外貌卻掛著陰森的笑容,而且加大了手的力量,立即疼得我叫了一聲。
驚恐之下,我拼命掙扎,然而衣角卻又被一只手抓住,這一次是個年輕的姑娘,游戲的枉死者靈魂竟然都在這里聚集。
對幕后人的憤怒讓我生出一股力氣拼命掙扎,雖然有不知多少只鬼手襲擊上我的身體,我還是一邊努力大念符咒,一邊從他們的縫隙中擠了出去,拼命地狂奔起來!
他們竟然冒湮牧來騙我,太可惡了!為什么冒充他,對我而言,湮牧是我那樣心愛的人!為什么要冒充他來愚弄我。
傷口傳來火辣辣的疼痛,讓我又氣惱又傷感的心里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如果那些人是鬼,那么為什么身體會硬邦邦的?
想到剛才的情況,我明明是撞到了一個實體,我慢下腳步,細細體味剛才的感覺――
木頭!我撞到的是木頭!再回憶一下,他們的身體借助了木頭,靈魂附身在了那上面。
這是為什么?為什么要為他們安裝上木頭的身體,有什么寓意嗎?
嗒嗒嗒――
不等我有一點思考的時間,身后又傳來聲音。我這次知道為什么那腳步聲會悶聲悶氣的了,因為是木頭打在潮濕的地面上形成的!
我被追趕著跑,然后突然眼前一亮,她又闖進了沒有被霧氣籠罩的廣場!
剩下的幾個人都在,所有的人都臉色蒼白地盯著湖水的方向。
我也循著他們的目光望去,見湖水中又噴出一道噴泉,和已經(jīng)變紅了的三道噴泉一起分布在湖的半邊。這一次又會有一個人死去嗎?
我們驚恐不安,每個人都怕接下來要死去的那一個人有自己在內(nèi),連大氣也不敢出,渾身緊張著,隨時準備反抗那看不見的突襲!
然而這一次,等待的時間特別長,四周死寂一片,除了‘嘩嘩’的水聲,好半天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第一次,我明白了這件事――最折磨人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
不是不逃走,不是要任人宰割,而是此刻身后的霧如同一道堅實的墻,沒有人能離開,除非這場惡意上演的戲演完,‘他’才會趕著下一批人離開,在無望的逃跑中等待下一場屠殺的開始!
我真的感覺自己要崩潰了,那種深深得無力,那種看著死亡來臨,我卻什么都做不了。
我最后的心理防線徹底擊倒了,我向空中大喊,“你到底想怎樣,給個痛快的!”
可是,沒有一點回應,仿佛之前傳來的空靈聲音只是我的幻覺,可是如今的一幕幕卻正在驗證著老鷹正在一只只得抓走小雞……
漫長的等待讓每個人都備受煎熬,直到有人受不了這壓抑之極的氣氛,一邊捶打那無形的霧門,一邊哭叫起來!
聽不清他們哭叫著什么,也聽不清是誰在哭叫,現(xiàn)場只有驚恐、絕望的情緒在蔓延,好像已經(jīng)沒有任何生的希望。
“都閉嘴!”在我從驚恐中爆發(fā)憤怒前,李宇軒先大喊一聲。只見他大步走到廣場中心去,對著湖水大叫,“你是什么意思?有冤報冤、有仇報仇,這樣裝神弄鬼,死了都讓人看不起!有什么招數(shù)盡管使出來,老子等著你呢!”
回答他的先是沉默,然后是哭泣聲,不是來自那些被圍困的人,而是從四面八方那看不透的濃霧里隱隱地傳了出來。開始時只是一聲小小的抽泣,漸漸的,哭聲越來越大,好像很多很多的人在一同哭泣,形成了一種陰森的、仿佛來自地底的‘嗡嗡’聲,象一柄利刃一樣刺穿人的耳鼓和心靈,讓人不寒而栗!
“??!”劉玲在呆愣了一會兒后驚叫了一聲,迅速從廣場邊緣跑到廣場中心的李宇軒的身后去,“有好多好多――鬼啊,霧里有好多好多――”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等她說完,每個人都有了這個意識,也迅速跑到廣場中心去。
沒想到我們跑,那霧氣卻好像被我們牽拉著一樣,也漸漸向中間縮攏,眨眼的功夫,廣場中心沒被霧氣侵襲的地方越來越小,當我們幾個人背靠背地擠在一起時,白霧也逼近到我們身體的邊緣,宛如一堵白墻一般。
粗重緊張的呼吸在五個人中傳遞,每個人都知道屠殺就要開始了。
李宇軒憤怒的向霧墻撞去,卻又給彈了回來,魁梧的身體正好回撞在我受傷的身體,疼得我齜牙咧嘴。
然而在我痛叫的同時,還有驚叫聲傳來,只覺得身后擠靠在一起的人一松,有一條人影被無形的手拉了出去,摔倒在地上。人一摔出去,白霧立即自動閃開幾個不規(guī)則缺口,讓其它人能清楚地看到這一個人的情形。
他摔倒在地后一直拼命想站起來,但卻像被什么死死按在地上一樣,就是站不起來。
李宇軒和我想沖出去拉他們,但卻無論如何突破不了霧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只見他們拼命的大口吸氣,雙手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在地上痛苦的翻滾扭動,頸部青筋迸現(xiàn),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明顯是處于窒息狀態(tài),仿佛被困在一個沒有空氣的環(huán)境之中!
“你們要殺就殺吧,不要用這么殘忍的手段!”我不忍看下去,特別是當那個人悶在胸腔里的呻吟被惡意地放大后,讓我覺得那窒息感同身受,自己也呼吸不暢起來。
沒人理我,而折磨繼續(xù),直到這些絕望的求生掙扎停止,那個受難者窒息而死,那些哭泣聲又斷斷續(xù)續(xù)響了起來,同時霧氣如潮水般又退卻到廣場邊緣去。
“怎么辦?怎么辦?我們出不去了。李宇軒,我不想死,帶我出去!我不想死!”劉玲又哭了起來。
“我們繼續(xù)跑,等著看他們還能有什么花樣!”李宇軒說著,態(tài)度雖然強硬,但語氣中也透露了無奈和絕望,這種狀況下,我們是沒有生路的。我們連對手是什么樣子、什么來歷也不知道,只有被動挨打的份兒。
現(xiàn)在剩下的人只有我,李宇軒,劉玲,趙遠四個人,假設真是冤鬼索命的話,我們極可能是無辜的,但是借錢游戲中如果曾經(jīng)有人將朋友拉下水后,對方不幸成為了游戲犧牲者,他們真的不會報復么?
幻城根本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死亡只是早晚的問題吧。
只是‘它’安排了我們什么更殘酷的死法?下一個被殺的是誰!
我看了一眼湖水,見那一道噴泉也已經(jīng)變成了紅色,知道這一幕也已經(jīng)演完,幕后‘導演’在清理場地,等剩下的人再度被‘請’回來后,新的殺人戲劇又會上演。
我搖了搖頭,向李宇軒和趙遠望去,只見趙遠臉色青白著,比死人好不到哪去,整個人呆站在那兒,如果不是嘴唇哆嗦著,會讓人以為他就是個丑陋的石雕。
趙遠見我向他望來,臉上露出恐懼之極的神色,好像我身后站著個魔鬼般,不打自招地大叫,“不關我事,我什么也不知道。不關我事!不要問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的一聲沖進了濃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