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確定嗎?”義叔問王庸。
“像。”王庸瑟瑟發(fā)抖,這種程度的害怕絕不是裝出來的:“一看到這個院子,我就不舒服,心里像壓了塊大石頭。”
“如果實在不想進,我也不勉強。”義叔說:“但你必須要隨我們過去看一眼,進一步確定。”
王庸答應(yīng)了,躲在我身后,磨磨蹭蹭跟著我們穿過一大片荒野。
我們來到莊戶院前,四面高墻,大鐵門落著鎖。透過鐵門縫隙看進去,這是普通的農(nóng)戶院,靠墻修著驢棚豬窩,院子當中擺放著幾條長桌,上面鋪著厚厚的東西,可能是山貨。從這些東西來看,這里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人住過,透著蕭條和死氣沉沉。
王庸看到院子,反應(yīng)特別劇烈,近乎歇斯底里,蹲在墻角說什么也不進去,看都不想看一眼。
可以確定,這個院子真就是出現(xiàn)在他夢里的那座。
義叔對李素寧道:“小李啊,里面可能有危險,你和小王在外面呆著,哪里也不要去。小齊,”他叫我:“咱們翻進去看看。”
李素寧對我低聲說:“你小心點。”
女人溫柔的語氣,讓我渾身不舒服,我支支吾吾答應(yīng)了一聲。
義叔倒退兩步,一個加速跑,順著鐵門快速攀爬上去,身形特別利落,很快來到鐵門上方,跨進去,一縱身跳進院里。
我就不行了,踩著鐵門上的縫隙,好賴艱難地也翻過去。
我們在院子里,沖著外面的兩人做了個手勢,然后轉(zhuǎn)身往里面走。王庸扒著鐵門,眼巴巴看著我們,臉上是焦急和害怕的神色。
院子里寂靜無聲,本來好好的大白天,忽然飄起了蒙蒙細雨,天本來就冷,更添了幾分寒氣。
義叔拉住我,低聲說:“有古怪,小心為好。”
他從挎包里取出一根紅蠟,點燃后,來到驢棚前,放在避雨的地方。雖說避雨,卻避不了風,一股股寒風吹的蠟燭火苗不停閃動,左搖右擺,忽起忽滅。
義叔神色有些凝重,我問怎么回事,他說:“人點燭鬼吹燈,這個聽說過沒有?我這根蠟燭不一般,對陰靈之氣特別敏感,你看它的火苗,撲閃撲閃的,說明這間院子和后面的屋子陰氣特別重。”
我緊張起來,語無倫次:“沒事吧?”
“有沒有事,走起來看。”義叔讓我跟在他的身后。我們穿過院子,上了臺階,來到瓦房前。房門是鋁合金的,緊緊鎖著,拉不動。
門上有窗戶,不過是毛邊玻璃,從外面看不清里面,只能隱約看到屋里黑沉沉沒有光亮,再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義叔拉了幾下門把手,然后踱到窗前,攏著目光往里看。他拽了拽窗戶的把手,同樣鎖得緊緊的。
義叔回到門前,快速扭動門把手,門鎖發(fā)出“咔咔”的聲音。他對我說退后。我趕緊倒退兩步,義叔屏息凝神,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在右腳上,加速跑了幾步,對著大門就是一腳。
“咔嚓”一聲,門被踹開,里面黑不隆冬,黑暗中迎面吹出一股陰冷的寒氣。義叔反應(yīng)很快,急速喊道:“退后。”
我慢了一步,被寒氣正吹個結(jié)實,全身如墜冰窟,像是無數(shù)小刀鉆進骨頭縫里。
我情不自禁打了哆嗦,牙齒咯咯響。
義叔站在門口,伸出手往里探探,驚疑道:“就算地下古墓的陰氣,也沒有這扇門里的重,這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他打著手電往里照,說來也怪,手電在外面好好的,一射進門里,頓時熄滅。義叔趕緊退到門外,猶疑不定。
我小心翼翼跨進門,里面伸手不見五指,目不視物。只感覺陰冷深邃,似乎這不是房子,而是一個深深的山洞。
我趕緊退出來,聽到“嘀嘀”兩聲,掏出手機看。手機居然自動關(guān)機了。
我把手機給義叔看:“叔啊,這道門里好像有電子干擾,電子儀器進去都不好用了。”
義叔被我提醒,他也拿出手機,他的手機也自動關(guān)機了。
義叔倒吸口冷氣:“好家伙,不會吧。”
“怎么呢?”我問。
義叔道:“你知道法術(shù)的陣法,用科學的語言怎么解釋嗎?”
我不明白為什么義叔問這個,搖搖頭。
義叔說:“磁場。法術(shù)陣法的核心理念就是通過布陣結(jié)界,形成磁場,開辟出和周圍不同的空間。這間屋子里現(xiàn)在就有一個巨大的磁場,強大到居然能干擾電子儀器。”
我聽明白了:“是法陣嗎?”
義叔搖搖頭:“不太清楚。如果僅僅是陰魂之氣,就能造成這么強大的磁場,這里得死多少人?!”
“咱們進嗎?”我問。
義叔上下看看我,狐疑道:“你受了陰寒之氣,怎么像沒事人一樣?”
“我也不知道。”我愣愣地說:“剛才全身都冷,一會兒就好了。”
義叔想了想,沒說什么,讓我跟著他一起進。他從挎包里又拿出一根紅蠟,點燃之后交給我,讓我跟在他身后照明,進門之后一定要步步相隨。
我們走進門里,我一只手舉著蠟燭,另一只手掩住火苗。這里除了冷,是沒有風的,而燭火卻擺動得非?;钴S,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
這里雖是一間屋子,卻有走在荒郊野外的錯覺,空曠感十分強烈。
我不敢亂走亂動,緊緊跟隨義叔,一步一步向前蹭,不知走了多長時間,想看看表,發(fā)現(xiàn)電子表的顯示已經(jīng)花屏了,全是亂碼。
義叔停下,輕聲說:“把蠟燭抬高,你看。”
我來到他的身邊,小心翼翼抬起蠟燭,火苗閃動,我看到前面不遠是一堵墻,墻邊散亂擺放著桌椅。義叔讓我看的正是這面墻,因為在墻上掛了一張巨大的圖案。
這個圖案是一個造型詭異的符號,線條簡單,卻有與眾不同的勁道。它極像一只人類的眼睛,長長的橢圓形,中間有一枚瞳孔。
都說畫龍點睛,一張人臉,哪怕沒有其他五官,僅僅只有兩只眼睛,這張人臉也能表露出情感。
此時墻上這個符號就是這樣,雖然只是一只眼睛,但能感覺到眼神深邃飽滿,似乎冥冥中造世主正在通過這只眼悲憫地看著世事滄桑。確實有點宗教關(guān)懷的味道。
我盯著這只眼睛看,越看越有感覺,越看越覺得似乎能和眼睛后面的人溝通。
“你干什么呢?”忽然一聲厲喝傳來。
我打了個激靈,下意識用手掩住火苗。黑暗中義叔僅露出一張臉,他皺眉說:“這張圖別總是盯著看,有點邪。”
他越這么說,我的眼神越是控制不住,不由自主往那眼睛上瞄。
“這個很可能是他們教派的標記,是一種宗教符號。”義叔說。
“崇拜眼睛?”我喃喃問。
義叔道:“這枚眼睛的輪廓如此狹長,眼角和眼尾細細長長的,一看就不是咱們中國人的眼睛。看來我的懷疑是有道理的,像東南亞的人種。前些年我和你嬸子出國旅游,到過吳哥窟,在那里發(fā)現(xiàn)一塊石碑,四面全都刻著同一張人臉,那張人臉沒有其他器官,只有眼睛,和眼前所見差不多,邪門得厲害。”
我聽得入神,義叔說:“東南亞的巫師善于用降,屋里的東西你別亂碰,到時候中了降頭會很麻煩。”
我咽了下口水,后背發(fā)涼。
義叔帶著我繼續(xù)往里走。我不清楚他靠什么辨認方向,走在這里,一片漆黑,我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轉(zhuǎn)過墻,走了沒多遠,他做個手勢示意我停下來。
“怎么了?”我顫抖著聲音問。
義叔翹起下巴,示意我看向前面。我舉著蠟燭,湊過去看,面前不遠擺了一座灰蒙蒙的神龕,破舊不堪。
在神龕的最上格,碼了一排類似裝蠟燭的玻璃底座,足有上百個,每個底座上面,都嵌了一根造型怪異的乳白色蠟燭,密密麻麻的讓人脖子發(fā)涼。
“全是蠟燭。”我驚叫一聲。
“這不是蠟燭。”義叔說。
我湊近了仔細看,頓時如墜冰窟,確實不是蠟燭,是一根根人的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