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燕拼命要往山縫里鉆,我和小武哥拉不住她,這種事再怎么也不能輪到女孩上。小武哥鬼精鬼精的,嘴上勸著,卻沒有實際行動,我只好嘆口氣,對他們說:“我進(jìn)去看看吧。”
進(jìn)以前,話我要和他們先說明白,我進(jìn)去只是探一探,如果什么也沒有我就出來,而且以后誰也不準(zhǔn)再進(jìn)。
王思燕放心我去,她點頭說:“齊翔,謝謝你了,你要注意安全。”
我深吸口氣,扶住縫隙邊緣,一咬牙,斜著身子鉆進(jìn)去??p隙太過狹窄,側(cè)身進(jìn)去,寬度正好上下卡住,好像專門為我量身打造的。
衣服全臟了,蹭著泥土,我顧不得這些,緩緩?fù)镢@。
等我的身體完全沒進(jìn)去,艱難地轉(zhuǎn)過頭,狹窄縫隙的外面,隱約能看到小武哥和王思燕的臉。王思燕打著手電為我照明,光進(jìn)不來,沒什么作用。
這里太過逼仄,壓得我喘不上氣,周圍黑森森,目不視物。我就算膽大包天,也不敢再向前一步,如果卡住動不了,真是生不如死。
我慢慢揮動手臂,在黑暗中摸索,冷風(fēng)不斷,從后脖子竄過去。我凍得瑟瑟發(fā)抖,暗暗告訴自己,再摸十秒鐘,然后就出去。
手掌摸到的,都是濕漉漉的石頭,這里很潮,可能深處有地下水。
在這里,眼睛的功能已經(jīng)失去了,只能把感知全部集中于手掌上,憑感覺辨認(rèn)皮膚上傳來的觸感。
摸著摸著,黑暗中忽然摸到一樣?xùn)|西,手感特別奇特。
應(yīng)該不是石頭,硬硬的,細(xì)長而尖銳。我緩緩順著輪廓摸下去,我靠,不會是人的手指骨吧?
我再向下摸,越摸越像,好像摸到一只化成骨頭的手掌。我心跳加速,看來猜想是沒錯的,很久很久以前,確實有人落葬在這里。
我顧不得害怕,拽住那只枯骨手掌,開始往山縫外面爬。
縫隙狹窄,越往里越窄,進(jìn)還算好進(jìn),出是真不好出。我急眼了,一想到要被困死在這,頭發(fā)根都豎起來。我拼命往外蹭著,好不容易來到出口,小武哥和王思燕把我拽出來。
等出了縫隙,我大口喘氣,滿身冷汗,想到手里還拽著枯骨,趕緊甩到他們面前。
王思燕打著手電去照,我們?nèi)硕俭@住了。我拉出來的,并不是一個完整的人,而是一截手骨,從手掌到大臂。骨頭泛著深黃色,落在地上散成一堆,被風(fēng)侵蝕的,骨頭表面遍布密密麻麻的細(xì)孔。
可能我用力過猛,把手臂骨拽了下來。
“這個人不會就是咱們的先祖吧?”小武哥磕磕巴巴地說。
“其他骨頭呢?”王思燕目光炯炯看我。
我蹲在地上喘著氣:“拿不出來,埋得的太深。我進(jìn)到最里面,手指尖好不容易才碰到這只枯手,費了牛勁,才拽出一只手臂。至于整個尸骨,別想了,除非用炸藥把裂縫炸開。”
“用小孩行不行?”王思燕說:“小孩可以爬進(jìn)吧。”
我看著她,小武哥也看向她,這丫頭是不是魔障了?我不客氣地說:“你別打這個主意!”
王思燕寞寞無語。
我嘆口氣說:“就算你把尸骨拿出來,我覺得也無濟(jì)于事。”
“為什么?”她問我。
“你無非是想改變自己的命運,”我說:“先祖對你的風(fēng)水影響已經(jīng)很淡了,現(xiàn)在的關(guān)鍵是你父親尸骨如何安放,他才是最能影響到你的人。”
王思燕若有所思:“真正的枯龍噴火穴到底在哪呢?”
我心念一動:“剛才休息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頭頂一塊巖石,落在地上的影子,很像是一條龍。風(fēng)水詩是怎么說的,枯龍行跡亦無蹤。為什么會這么描繪?是不是說壓根沒有枯龍這種地勢,有的只是類似影子這樣的虛幻表象。”
“你領(lǐng)我去看看。”王思燕說。
小武哥聽懵了,腦子跟不上我們的思維,他也不愿多想,我們上哪他上哪。
我們離開縫隙,來到外面,現(xiàn)在才是下午兩點多鐘,可抬頭看天,天色已經(jīng)黑了,陰森密布,冷風(fēng)呼嘯。
我憑著記憶找到了剛才休息的山壁,指著上面的巖石:“看看吧。”
王思燕用手電上照,巖石像是傘蓋,籠罩在一片空地上方,奇形怪狀的。地面晦暗,影子很淡,看不清楚,從輪廓上分辨,依稀有點動物的形象,像龍有點勉強(qiáng)。
王思燕拿著手電走進(jìn)巖石下方,光亮所到,地上長滿了枯草。我叫了一聲:“那首風(fēng)水詩,鳳禽已飛非佳穴,萬草皆枯才是龍!莫不是就是這里?”
我們打量了一下環(huán)境,這不算是洞,上面有巖石蓋頂,周圍亂石凹陷,形成一個類似洞的空間。
王思燕道:“小武哥,你先出去一下,我和齊翔有話說。”
小武哥沒有多疑,轉(zhuǎn)身出去,這里只有我們,王思燕小聲說:“你能確定這里是枯龍噴火穴嗎?”
我苦笑:“確定不了。就是感覺像。”
“把我爸爸的骨灰拿出來。”她說。
我把背包打開,從里面取出層層報紙包裹里的骨灰盒,她輕輕抱在懷里:“爸爸,我要把你安葬在這里,你好好去吧,以后要保佑我,保佑我的小寶寶,咱們王家日后要出人頭地,入朝拜相。”
她跪在地上,對著骨灰盒重重磕了三個頭。
她從背包里又翻出一樣?xùn)|西,那是她拿來的小耙子。女孩走到凹陷的最里面,蹲在地上,用耙子挖著地上的土。
我悄悄退出去,掏出手機(jī)給義叔打了電話。
義叔聽聲音很疲憊,他知道我在外面出差,問我事情辦的怎么樣了。我告訴他,事主自己找到一處風(fēng)水穴,想把父親的骨灰私埋在這里。
義叔想了想說:“你們不懂風(fēng)水常識,最好不要這么做,弊大利少,弄不好可能后患無窮。尤其你說的什么枯龍噴火穴,這種能讓人入朝拜相,得九五至尊的穴位,煞氣一般都很大。要混到億萬人之上,除了風(fēng)水好,還得有極大的天緣人緣,非是龍種不行,是普通人能承受得起嗎?輕易動用這樣的風(fēng)水穴,后代可能會有未成年之夭的風(fēng)險。我聽你描述,此穴周圍草木皆枯,此乃龍脈吐火,地勢煞氣逼人啊!就是想埋在這里,那說道多了,先要在附近建一香祠,朝九晚五拜香火,感謝天地風(fēng)水恩澤之情。哪有那么容易。”
我聽得心悅誠服,義叔見識就是廣,而且這些道理說起來確實符合邏輯,句句都在理兒上。
我對他說,事主吃了秤砣死了心,就想把骨灰埋在這,說什么也不聽。
義叔沉默片刻:“時也運也命也,她想埋骨灰,或許也是命運使然,該有這一步。你當(dāng)勸則勸,盡人事聽天命,勸不了也沒辦法。你手頭有沒有香?”
我說沒有。義叔說:“沒有香,用香煙也行,你拿出三根,插在枯龍噴火穴的東北角,點燃后看看會發(fā)生什么。如果三根香煙順利燒完,那這處穴就是假穴,并不是枯龍噴火。如果有別的異象,我就不說什么了,好自為之吧。”
掛了電話,我回到王思燕的身旁,把義叔的話轉(zhuǎn)告給她。
王思燕不但不害怕,反而興奮起來,催促我快點煙。
我掏出三根香煙,一起叼在嘴里,挨個點燃,使勁抽了一口,嗆得咳嗽。然后把三根煙的過濾嘴朝下,埋在東北角。
可能是有風(fēng),煙頭紅彤彤的,煙霧繚繞。我們盯著看,眼睛越來越大,驚駭說不出話。
三根煙一直在燃燒,煙絲外面裹著的紙全部燒掉,煙絲也變焦黑,可奇怪的是,煙灰沒有掉落,一直保持直筒形狀。燒到最后,過濾嘴還在,上面是直直的黑色煙灰。
“異象!”王思燕興奮地說:“枯龍噴火,找對了!”
她蹲在地上扒得更起勁,時間不長,挖了一個深坑,捧起骨灰盒,小心翼翼放在里面。
我拍著她的肩:“你想好了嗎?”
她看著我,熱切地點頭。這次不用耙子,而是用自己的雙手把土埋回去。
等做完這一切,她的情緒飽滿高漲,心情好的不得了,甜甜地說:“以前吐血的時候胸口發(fā)悶,現(xiàn)在暢通多了,我的病全好了。”
看著女孩興奮的樣子,我不好意思說這是自我暗示心理錯覺。就算風(fēng)水有用,也不至于見效這么快吧,又不是強(qiáng)心針。
王思燕現(xiàn)在極為亢奮,像是打了興奮劑一般,神智有些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