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娘早就不知所蹤,村民們口中說的這小牛般大小的黃鼠狼,我還真不敢確定是不是我干娘,就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林入畫也沒有追問,只恩了聲,然后和村民們交談了起來,林入畫雖然看起來年齡不大,但是處事圓滑,談吐舉止很惹人喜歡,跟這些鄉(xiāng)下的種田老人也能隨時聊到一起,很快就把那小牛大小的黃鼠狼給忘掉了,他們問起了林入畫的一些私事兒。
比如問林入畫有沒有對象,得到林入畫否定的回答后,他們?nèi)紒砹伺d趣,一個個上前說這個村子誰誰誰不錯,還單著,那個村子誰誰誰不錯,也還沒對象,更有甚者想要把自己家后人介紹給林入畫。
林入畫尷尬無比,就搖頭說:“我是出家的道士,結(jié)婚是破戒的。”
有村民不理解:“這有什么關系,結(jié)個婚又沒人管得著你。”
林入畫笑了笑說:“這可不是管不管的事情,我們常年跟一些妖魔鬼怪打交道,得罪的東西很多,要是有了牽絆,那些東西就會報復到我身邊的人身上來。”
聽了這話,這些村民馬上不敢給林入畫介紹對象了,不過有個村民說:“林家姑娘你這么有本事,要不把我家那混小子收了做個徒弟,教他點兒本事,也省的他天天不務正業(yè)。”
農(nóng)村人就是這樣,之前農(nóng)村有個赤腳醫(yī)生,這附近村子的人也都紛紛提著東西上門,讓那赤腳醫(yī)生收了自己家后人當徒弟,學點兒本事,好以后不用跟他們一樣,靠著中田為生。
說實話,我聽了這話竟然會有些醋意,要是林入畫再收了其他人當徒弟,那么她對我的關心豈不是要少一半?
林入畫也看了看我,搖頭婉拒了:“長生現(xiàn)在是我徒弟,我得好好照顧他,而且現(xiàn)在事情這么多,我也不準備在這里呆多久,忙不過來。”
即便這樣,他們還是沒有放過林入畫,纏著林入畫說起了話,一聊就是一個上午,我在這里呆著也沒事兒,就跟林入畫說了聲,回家看望爺爺奶奶。
回家的時候奶奶坐在椅子上發(fā)愣,爺爺不知道去了哪兒,我走過去問:“爺爺呢?”
奶奶看了下睡覺的房屋,然后嘆了口氣說:“林家那個女娃娃很不錯,要是她不把你當徒弟就好了。”
我說:“不把我當徒弟還能把我當什么。”
奶奶呵呵笑了聲:“我就盼著在我們?nèi)胪林?,你能再給我們趙家添一個后人,那樣我們也放心了。”
我聽了有些尷尬,至少在我看過的人之中,林入畫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她身上的氣質(zhì)也是除去我至親之人外最讓我覺得親近的人,不過她跟我在我眼里就是倆世界的人,就搖搖頭說:“我還小呢。”
奶奶把臉一虎:“哪兒還小了,你高祖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娃有都三個了,你爸爸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也都托人到處去相親去了。”
我不再跟奶奶說這個話題,起身往爺爺所在的屋子里走去。
在我進入屋子之前,我從沒有做過這種準備,所以當我進屋看到那畫面的時候,我心都碎了。
爺爺把自己扒了個精光,用一根稻草搓成的繩子,把自己吊死在了房梁上,我開門時外面刮進去了一陣風,爺爺?shù)氖w就隨風那么搖擺著。
我啊地一聲叫了出來,不多久時間林入畫他們回來,進屋看到那畫面時,卻一把把我摟入懷里,拍著我后背:“別怕,別怕,有師父在。”說完對李大川說,“快去把老人家放下來。”
林入畫就像哄孩子一樣哄著我,我能聽到她在我耳邊親親的呼吸聲音,我也能感受到她的心跳。
我說:“師父,我沒有怕,我想殺人,我想把害我們家的人腸子抽出來,然后勒死他,把他扒光了掉在樹上。”
林入畫卻拉開我,凝視著我看了好久才說:“你要學會成長,要學的東西很多,不要到最后只剩下了仇恨。你跟其他人不同,所以你更要走得比其他人快,不能讓你的靈魂落在了身后,守住本心,你才不會連你自己都欺騙。就算前面都是攔路的人,別忘了,還有師父呢。”
林入畫的這句話影響到了我一生,其中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讓我至今難忘,特別是她的那句就算前面都是攔路的人,別忘了,還有師父呢。
我看著林入畫的眼神,頓時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李大川原本是去取我爺爺?shù)氖w的,但是走過去后又返了回來,在我和林入畫旁邊站了幾秒后才說:“取不得,眼沒閉,真他娘的過分,要讓爺逮住他,非得剝了他的皮。”
之前王婆說過,人死一定要瞑目,墳墓不能近樹,眼睛未閉就證明還有心愿未了,不能隨便亂動。
爺爺是背對著我們的,又是一陣微風吹過,爺爺?shù)氖w搖晃著面向了我們,爺爺眼神注視到我的那個剎那,閉上了眼。
林入畫這才說:“取下來吧。”
下面鋪好草席,他們把我爺爺放了下來,蓋好了一床被子。
奶奶一直沒有進來,就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發(fā)呆,林入畫之后出去,蹲在奶奶面前問:“奶奶,長生爺爺不是自殺的,您看見有人進屋了嗎?”
奶奶搖頭說:“沒有,沒有,他就是自殺的。”
林入畫愣了下,不再多問,而是站起身來處理起了爺爺?shù)氖w,處理期間跟李大川說:“是死后被人掛上去的,長生奶奶應該一直在外面坐著,但是她卻說是自殺的。”
李大川來了句:“難道是長生奶奶?”
林入畫沒回話,我就在旁邊一直看著。
我爺爺?shù)乃擂Z動了四里八鄉(xiāng),但是前來吊唁的人卻很少,都知道我們村子現(xiàn)在接連死人,他們已經(jīng)感受到了這股晦氣,不想讓自己也沾染上,所以除了一些特別親的人過來給我爺爺上了香,其他人一概沒來。
我父親也一直沒有回來,不知道去了哪里。
奶奶不眠不休守在我爺爺?shù)墓撞那?,三天時間,頭發(fā)白完了,但是卻一滴眼淚都沒落,像是變成了木頭人一樣,沒感覺也沒感情。
直到我爺爺入土那天,奶奶才像是突然反應了過來,想起爺爺已經(jīng)死了,追著棺材嚎啕大哭,甚至趴在棺材上不讓他們把棺材抬上山。
但是奶奶的阻止終歸沒用,爺爺被抬上了山,我親眼見著爺爺棺材消失在泥土里之后,才背著奶奶回了屋子。
林入畫他們也在當天返回了屋子里,進屋見奶奶睡下了,林入畫才把我叫到了堂屋里,說:“你奶奶應該知道是誰害死了你爺爺,但是她不肯跟我們說,今天晚上你去問問,我們也可以省去不少彎路。”
爺爺死亡那天,奶奶一如往常坐在堂屋里跟我聊天,甚至跟我聊起了今后生孩子的事情,如果告訴我她不知道爺爺死在了屋子里,我也不會相信,就恩了聲答應林入畫他們。
當天晚上,我坐在奶奶床邊,奶奶正睜著眼睛看著窗子口,我坐下后說:“奶奶,您看見了是誰害死了爺爺,是嗎?”
奶奶聽我說話,這才收回了神,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才沙啞著聲兒問:“這個娃娃是誰家的?你爹媽呢?”
我鼻子一酸,馬上說:“是我啊,我是趙長生。”
奶奶竟然愣了幾秒才想起我來:“哦,是伢仔呀,你媽呢?怎么還不回來,快去叫你爹媽還有你爺爺回來,要下雨了。”
我竟忍不住落下了眼淚:“我爺爺和我娘已經(jīng)死了,我爹失蹤了,您忘記了嗎?”
奶奶突然坐了起來,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一把抓住了我:“你娘死得慘喲,你爺爺也死得慘喲,趙家祖宗也死得慘哦,你莫去找你爹了,你快走吧,”
“您是不是知道到底是誰害死了爺爺?”我問道。
奶奶聽了這話,呵呵笑了起來:“奶奶不能說,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