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nèi)揖驮陟筒话仓邪み^了三天。
當(dāng)爺爺再拎著東西準(zhǔn)備去王神婆家的時候,奶奶喊爺爺帶上我,我是想去的,可我家的黃鼠狼咬著我的褲腿不讓我走也只得作罷。
我猜他們是餓了,爺爺走后,我去廚房里拿了兩根胡蘿卜給他們分了,它們果然就好了,吃飽了以后又圍著我蹭來蹭去的。
酉戌辰時春不旺,一箭傷人三歲死。
未卯子時夏中亡。二箭須知六歲亡。
午寅丑時秋并忌,三箭九歲兒難火。
冬季亥申巳為殃,四箭十二歲身亡。
而我十二歲那年發(fā)生的事情,以前是被我當(dāng)做成了一個夢而處理了的——而現(xiàn)在,聽了王神婆對我的卜算以后我越發(fā)的相信,那不是一個夢,那真的是會要了我命的一個劫難,幸而哥們命大,活了下來。
“這是關(guān)煞指的是季節(jié)與時辰的關(guān)系,但凡犯此關(guān)煞者幼年不易養(yǎng)活,并且多災(zāi)多難。”王神婆的表情很嚴(yán)肅,她那瞎了的一只眼閉上了片刻以后又睜開,然后回身上了一炷香。
王神婆家供奉了一個神龕,聽鄉(xiāng)里的那些人說王婆這里面供奉的是神,不然她怎么能做了大半輩子的神婆。
在我們這,很多人家都用神龕來供奉,當(dāng)然了,在農(nóng)村這種地方,供奉最多的不是財神就是送子觀音,早年間我家也是有的,只不過被爹請進(jìn)了后院兒的祠堂,里面供奉的什么爹一直不肯告訴我。
王神婆對著神龕又拜了三拜然后才告訴爺爺破解之法。
拜三拜是一請神靈莫怪罪,二請神靈相助,三請神靈指路的意思,所以就算是現(xiàn)在的人給家里供奉的神像上香的話也是照例拜三拜的,一拜都不能少,因為這是表達(dá)了敬畏。
我命中的劫叫做關(guān)煞,這個關(guān)煞叫將軍箭,破解的辦法是搭將軍箭。
這個“借物祈福”和我們這的一個習(xí)俗很相近,這個習(xí)俗就是王神婆口中的“搭將軍箭”。
就是在一個被神指定的地方躲藏起來,在地上拉出一條紅線,等第一個路通過的,若是來了人邁過了紅線,家里的人就會放鞭炮,不管過來的人是誰只要邁了紅線,這個人就是你干爹,而這個人就是被神指定的人,既然是神的旨意,任何人都是不能拒絕的。
王婆婆并驅(qū)掐指算出了一個“福生道”,意思就是說踏著福生道走來的人會給我?guī)硪簧?mdash;—那個地方就是后山腰的小路。
后山腰是村里人抓野雞打野鳥的地方,奶奶這么一看走這條路的人多半都會是村里年輕力壯的逮野雞的小伙兒,再不就是淘氣的偷鳥蛋蛋娃娃,于是就雙手合十嘴里念叨著乞求老天爺賜予前者。
畢竟只會偷鳥蛋的半大的娃娃真的是讓人感覺很無力。
時間就這么一點一滴過去,爺爺奶奶緊張的腦瓜門上直冒汗,爹也是不住的拿手去搓衣角,只有王婆婆顯得很淡定,雙腿一盤坐在草窠窠上,拉著我的手。
其實我并沒有多緊張,如果像王婆婆嘴里說的這個劫是無躲但可破的我也沒什么好怕的了,只要不會死,我就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
我的腦袋瓜里正想著,王婆婆握著我的手一捏緊,道了句“來了。”
果然,王神婆說了以后就從小路的遠(yuǎn)處走來一個身影。
爹一聽立刻緊張起來,和爺爺趕忙拉直了紅線,然后就等著來的人邁過好讓我認(rèn)了干親以助我渡過劫難。
奶奶還是嘴里不停地念叨“可千萬別是哪個家里淘氣的娃娃伢伢”什么的。
可是我們都想錯了,踩著福生路第一個走過的是我們都沒想到的......
遠(yuǎn)處的身影越靠越近,穿過樹葉縫隙透過的陽光的光線一步一步的穩(wěn)穩(wěn)地踩著福生路走來,那個身形根本就不像是人的!
“咕!”它就這樣也不慌張也不懼人的走來,陽光把它火紅似錦的皮毛照的更加油亮,冷不丁一瞅就像沐浴了一層神光一樣。
“這……我的祖宗呦!這是大狐貍?”奶奶震驚地瞅著王婆婆,實在難以想象,這個迎來的第一人既不是年輕的壯小伙也不是小孩子,竟然是這樣一只四腳著地的畜生。
“它是黃鼠狼。”王婆婆依舊不慌不忙,穩(wěn)如泰山地下令:“先放炮看看再說”
我猜王神婆是想通過炮竹聲讓誤闖入福生道的牲畜們離開,可這一舉動并沒有什么卵用。
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響起,驚的的后山林子里的鳥都四處飛散,可它依舊鎮(zhèn)定,連逃跑的架勢都沒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這種連人聽了都會捂著耳朵避開的鞭炮聲竟然沒有嚇跑它,它就駐足站在那里,等鞭炮燃盡以后繼續(xù)往前走,直到邁過了紅線,然后扭過頭停了下來。
爺爺奶奶和爹顯然都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可王神婆卻一口咬定說,它就是神的旨意,不然怎么一掛連人見了都要避開的鞭炮愣是嚇不走一只畜生?
“百年都難的一見的靈物?。∝笞?!還不快點磕頭認(rèn)干爹!”王婆婆拉著我的手往前送:“伢子!它可是助你活命的??!”
我認(rèn)得它,就像我知道它也認(rèn)得我一樣。
“干爹!”
我按著王神婆交代的一絲不茍的跪下來,又恭恭敬敬的開始磕頭。
“一敬神靈指引!”王神婆站一旁嚴(yán)肅地命令我在前面磕頭,爺爺奶奶和爹在我身后心誠的鞠躬拜它。
我一個頭磕在土地上,疼倒是不疼,但是在腦瓜門上粘了很多的泥土和地上的殘物。
“二敬福生開路!”王神婆又吟出了一句長長的號子,神圣又莊嚴(yán)。
我跟著王婆婆的號子再次屈膝跪了下去又誠心誠意的磕了一下。
“三拜宗親認(rèn)干爹!”
這一下,我還沒等磕下去,就聽到它發(fā)出巨大的“咕咕”的一聲。
我愣了,不知該如何是好,我聽不懂它的語言,我不明白它什么意思,我身后的王神婆也愣了。
“是不是它不同意我們娃娃認(rèn)它?”奶奶這會又急了,連忙扯著王神婆追著問,一臉的緊張和不安。
“應(yīng)該不能啊,它就是神選來相助長生伢子的??!”
“咕!”
還沒等王神婆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見它兩條前腿離了地,成兩腿直立的狀態(tài),露出了白白的肚皮,用兩只前爪搔了搔身上的奶頭,然后就用兩只圓溜溜的小眼睛盯著王神婆。
王神婆仔細(xì)看了一會才一拍腦門,好么!感情這一只黃鼠狼是母的。
王神婆催促奶奶趕緊站好,然后正了正嗓子重新吟號:“三拜宗親認(rèn)干娘!”王神婆這一聲喊的格外的悠長,很明顯,她看得出,這一只黃鼠狼不同于其他牲畜,它是有靈性的。
我趕緊跟著指令磕頭。
“禮成——”
從前我聽得奶奶跟我講以前的人認(rèn)石頭作干娘的時候心里還是很嘲笑的,我覺得他就是個瓜娃子,不然哪有人會認(rèn)一塊石頭作娘的?
可我今天,卻生生認(rèn)得是一只黃鼠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