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宋道長似乎早已料到甘老鬼的伎倆,身體一旋,凌空轉(zhuǎn)了一個圈子,迎面堵住了甘老鬼的去路。
甘老鬼故技重施,又抬手打出一片黑霧,同時厲聲尖叫。
“老鬼,叫也沒用!”師父的身影上,突然光華一閃,又出指點向甘老鬼:“天清地靈,大道化形,仙翁殺鬼咒,破!”
“啊……”甘老鬼再次中招,鬼影被定住,渾身顫抖。
我心神激蕩,向師父那邊沖去,準備助師父一臂之力,也在那老鬼的身上指幾下,泄我心頭之恨。
可是還沒等我沖到那邊,卻看見甘老鬼的身影劇烈搖晃,然后砰地一聲響,那鬼影竟然炸開了!
師父的身影,也受到了沖擊,一邊揮手一邊連退了好幾步。
“師父,你沒事吧。”我沖了過去,想扶師父一把。但是我的手接觸到師父的身影之后,卻感到空無一物。
師父一側(cè)身,飄開了兩步,看著天空,喃喃地說道:“我沒事,只是這老鬼……”
“老鬼怎么了?剛才的爆炸……是不是老鬼已經(jīng)魂飛魄散了?”我茫然地看著師父,問道。
筆仙鬼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過來,手指天空,道:“甘姥姥……老鬼她逃了,自動散去魂魄,然后逃了。”
“逃了?”我一呆,這么說,這老鬼以后還會回來的。
田中軍一直坐在地上,雙手捧腹,表情痛苦,現(xiàn)在開始嘔吐了,哇哇地叫個不停。
“老鬼逃了也沒事,這次她受我重創(chuàng),即使不死,要重新凝聚魂魄,也絕非一日之功。”師父終于收回目光,走向田中軍,道:“中軍,你把手拿開,我看看。”
我也慌忙走過去,蹲在田中軍的身邊,伸手扶住他:“中軍,你要不要緊?快讓師父看看。”
筆仙鬼卻猶豫了一下,鬼影一晃,飄向了院墻外。
這時候,我顧不上筆仙鬼,來看田中軍的傷。
等田中軍松開雙手,我急忙解了他胸前的漁網(wǎng)和衣服。
夜色下看不真切,但是我能看到田中軍的胸前血淋淋的,很嚇人。
師父掃了一眼,卻揮揮手,道:“沒事,這是鬼氣聚集在上面的幻象,柳煙,你用伏魔印對著中軍的胸前,然后念咒,便可以驅(qū)散鬼氣。”
“哦哦……好。”我急忙定了定神,掐了一個伏魔印,指向田中軍的胸前,口中念咒:“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敕!”
的確很奇怪,我念了幾遍咒語之后,田中軍的痛苦減輕了許多,漸漸安靜。而且他胸前的血跡也越來越淡,最后變成了隱隱流動的黑氣,在緩緩盤旋。
田中軍看著我,卻忽然變色,抬手指向我的身后,道:“道長,宋道長……”
“師父?”我急忙回頭來看,卻大吃一驚!
師父的身影正在漸漸淡化,變成了一個透明的影像,幾乎就要融進了空氣中。
“師父,師父,你怎么了?”我驚恐地大叫,看著師父,卻不敢上前。
因為我看到師父的身影很淡,我擔心走過去,會帶起微風,沖散了師父的身影。
師父抬起手來,道:“遇柳而止,隨煙而散。柳煙,我們師徒之間的緣分,到頭啦……”
“師父!”我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淚水洶涌而下。
“別哭,聽師父說幾句話。”師父的聲音很虛弱,道:
“我死之后,遺體火化,一切隨俗,你和中軍辛苦一點吧。另外,甘老鬼要恢復,至少也得一年的時間。這一年里,是你們的希望。柳煙,你要勤奮練功,學習捉鬼術(shù)。否則,一年之后,甘老鬼找來,你們還是難逃一死。如果學好法術(shù),等甘老鬼找來,你就可以為我報仇了。”
“師父,就算甘老鬼不來,我也不會放過她,我一定要為你報仇!”我一個頭磕在地上,也在心里重重地發(fā)誓。
師父微微一笑,道:“行了,我還有一封遺書,放在病床的枕頭下,你可以拆看。”
“師父,你不能死??!”我無力地哭叫著,看著師父的身影在我眼前虛化,卻無計可施。
“柳煙,中軍,都保重……吧……”師父緩緩地抬手,向我們作別。
但是他的手還沒有抬起來,卻被夜風一吹,整個身影消失在我們的眼前。
“師父!”我跪在地上,膝行幾步,想留住師父,可是夜色茫茫,再也看不見師父的影子了。
“道長……”田中軍也淚如雨下,抬起一只手來,茫然地伸向前方。
夜深沉,夜風嗚咽,吹得人遍體生涼。我和田中軍跪在夜色中,癡癡呆呆一動不動。
良久,我和田中軍對視一眼,沖著師父消失的方向,各自磕了三個頭。
田中軍首先站了起來,伸手拉我,道:“逝者已矣,柳煙,起來吧,我們還要給宋道長辦后事。”
我擦了一把眼淚,在田中軍的攙扶下站起來,問道:“你怎么樣中軍,你好點了嗎?”
這一刻,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和田中軍就像一對相濡以沫的老夫妻,在夕陽西風下,互相慰藉。
“沒什么大問題了,走,回屋里。”田中軍攙著我,一步步地走向屋子。
進了屋子,我才發(fā)現(xiàn)燈還亮著。記得先前和甘姥姥大戰(zhàn)的時候,曾經(jīng)斷電,屋子里的燈全滅,一片漆黑。
“柳煙,喝口茶,換身衣服,我們就去醫(yī)院。”田中軍給我倒了一杯茶,說道。
我接過茶杯,還沒喝,就聽到田中軍的電話響了起來。
田中軍看看我,接通了電話。
我側(cè)耳來聽,果然是醫(yī)院那邊打來的。那個照顧師父的護工,聲音顫抖尖銳,道:“田總,宋道長他……咽氣了。”
“知道了,現(xiàn)場不要動,我馬上來。”田中軍掛斷電話,跌坐在沙發(fā)上。
“師父……”我手里的茶杯也掉在地上,摔得一地碎片。
一個小時以后,我和田中軍出現(xiàn)在師父的病房里。
看見師父的遺體,我又忍不住跪在床前大哭一場。是師父用自己的命,救了我一命。沒有師父的話,此刻,死的就是我。
田中軍已經(jīng)恢復了平素的冷靜和干練,開始安排師父的身后事。
師父的遺書,就放在他的枕頭下,我取出來,仔細看了一遍,然后貼身收好。
師父的遺體,被暫時轉(zhuǎn)移到太平間,我流著淚,全程相陪。
從太平間里出來,天色已經(jīng)大亮。
醫(yī)院門外,田中軍伸出雙手,輕輕按在我的肩頭上,道:“柳煙,現(xiàn)在你什么都不用想,趕緊吃點東西,洗個熱水澡,好好地睡一覺。天大的事情,都要休息好以后,再去做。”
我點點頭,道:“回山莊吧。”
田中軍點點頭,陪我一起坐在轎車后座上,讓他的司機開車。田中軍平時是不帶司機的,但是昨夜里大戰(zhàn)甘老鬼,又遭遇宋道長之死,所以也同樣疲憊。
回到山莊,我吃了一點東西,洗澡睡覺。
我不能沉浸在悲傷中,必須吃東西,必須休息好,必須調(diào)整心態(tài),然后好好學習捉鬼術(shù),為師父報仇!
下午醒來,我覺得自己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
走出臥室,我在茶幾邊坐下,給自己沖了一杯茶,等待田中軍。
田中軍隨后也起了床,坐到茶幾邊喝茶。
“道長的火化,定在明天,讓他早點落地為安。”田中軍喝了一口茶,道:“道教協(xié)會里,有幾個老道士,明天會過來,送道長最后一程。”
“墓地選好了嗎?師父說隨俗,那我們就給師父選一個墳墓吧。”我問。
田中軍點點頭,道:“已經(jīng)安排了,這里的龍泉山就有墓地。”
“好,一切都拜托你了。”我感激地一點頭,說道。
“不客氣,現(xiàn)在我們一家人一樣,說這些反倒生分。”田中軍苦笑,突然抬頭問道:“對了,筆仙鬼呢,怎么從昨晚以后,一直沒看見?”
是啊,筆仙鬼呢?我這才想起來,茫然地搖頭,道:“不知道。怎么,你問他干什么?”
“也沒什么……”田中軍支吾了一下,目光偏向一邊。
我凝神看著田中軍,發(fā)現(xiàn)他的雙眉之間,盤旋著一團黑氣。就像是皮膚上,被染了一點淡淡的墨痕一樣。
“中軍,你的眉心黑氣很重,要不要緊?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