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才不會有人覺得洋氣，除非色盲了。”
“哈哈哈，”小趙罵我，“咱媽該削你了吧？”
我瞪他一眼：“結(jié)果老太太嘟嚕著個嘴，臉子拉老長，說你不給我買，我自己買！”
溫靜頤：“然后呢？”
我：“然后第二天正好要出門吃喜酒，老太太就高高興興地穿著那身出去了。”
“然后，回來以后那件衣服就成了壓箱底的寶貝。”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大家聽得一齊笑起來。
溫靜頤又出新主意：“要不直接給阿姨包個紅包，隨她自己高興怎么花？”
沒等姜玲表態(tài)，我就先大搖其頭。原來溫靜頤也有這么天真善良的一面，以為我們家老太太這么好打發(fā)呢。
“我媽最煩直接給錢，”我呵地一笑，“她說都是沒孝心的人，才拿毛爺爺來糊弄了事。”
溫靜頤：“哎呀……連錢也不肯收啊。”
我：“啊不，收還是要收的。就是收得不太高興而已。”
溫靜頤也無語了，跟著小趙一通好笑。
姜玲不想讓我在朋友面前太沒面子，連忙道：“老人家嘛，苦了一輩子，倒不一定是真挑剔，還是舍不得花錢，圖實惠。”
小趙笑著看向我：“裘家和，你上輩子一定是燒了高香。姜玲多好的女朋友！”
我笑著點頭：“那是。”
“唉，”姜玲有點兒為難地嘆一口氣，“其實靜頤姐說得對，大過節(jié)的實在不應(yīng)該空手上門。”
我勸道：“沒關(guān)系，你有這個心就行了。”我自己的親媽我了解，“就算你舍得花錢，可她真不一定高興。”
姜玲略略正色：“話也不是這樣說。老人家高不高興是老人家的事，可是禮物我還得準(zhǔn)備。不能說老人家不高興，我就不盡晚輩的本份了。”
“再說，”她笑著覷我一眼，“阿姨只是有點兒脾氣，可也沒你說的那么難侍候。”
小趙這回是赤裸裸地羨慕我：“你看你看，姜玲多大度、多有教養(yǎng)。”回頭看一眼溫靜頤，連忙又加一句，“放眼天下，也就我女朋友能平分秋色了！哈哈哈哈……”
前半段我舉雙手雙腳贊同，后半段……我就當(dāng)沒聽見好了。
“現(xiàn)在去買禮物還來得及，”溫靜頤還真有中國好閨蜜的架式，這就給姜玲出謀劃策了，“問題就是究竟買什么好呢？姜玲說得對，甭管老人家高不高興，咱們都得盡自己的一份心意。”
小趙也跟著湊熱鬧：“買金子??！”他倒不覺得這有什么好傷腦筋的，“像咱媽這歲數(shù)，有不愛金子的嗎？中國大媽愛金子，那是全世界都有名兒的??！”
好啊，這小子跟著溫靜頤才幾天，就滿嘴兒化音了。京普的功力見長。
我很實在地道：“金子會不會貴了點兒，畢竟也不是我媽六十大壽。再說，現(xiàn)在起點高了，沒兩年真到六十大壽了，送什么好？”我有意地上下掃了小趙一眼，“我跟姜玲可是普通工薪階層啊，跟人家土豪不能比的。”
小趙沖我眨巴眨巴眼睛，也不知道聽出來了沒有，依然還是笑嘻嘻的：“那要看買什么??！咱媽屬什么的？”
我：“屬狗的呀。”
小趙：“那不就好辦了。讓姜玲買個小狗的轉(zhuǎn)運珠。小的三四百塊，大一點兒六七百也夠了。”
幾個人都是眼前一亮：這個可以有！
小趙啊小趙，關(guān)鍵時刻，你還挺管用的。
“行，”姜玲笑道，“靜頤姐，那就麻煩你開到人民路去。”
人民路上大大小小的金店開成串兒，什么周大福、周生生、老廟黃金全在那兒。
既然姜玲都這么高興，我當(dāng)然第一個贊同。誰讓我完全不知道一會兒在黃金閃閃的人民路上會發(fā)生什么事。我要早知道，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會贊同。
雖然還是冬至，人民路上，已經(jīng)到處掛起慶祝圣誕，甚至元旦的宣傳語。一眼望去，全是紅通通的。我們中國人就是喜歡紅色，紅得像火一樣才算合格。
面對著琳瑯滿目的金店，我們也沒挑。第一家大店就走進去了。小狗轉(zhuǎn)運珠也不是什么多么需要技術(shù)含量的東西，好一點兒的金店都沒問題。姜玲和溫靜頤對著服務(wù)員拿出的各種款式、各種大小的小狗轉(zhuǎn)運珠一一地對比著看。小趙還在旁邊不時地給點兒參謀。我倒是最沒有實際效用的那一個。買東西本來就不是我的強項么。
我看他們?nèi)齻€配合得也挺好，兩只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向四周飄去。到了年底，也是結(jié)婚高峰期，很多小年輕的成雙成對地來光顧金店，帶著雙方老人的也不少。我們這里還是有一些老傳統(tǒng)，男方要向女方下聘禮，四金一鉆還是少不了的。
我看看這一對，又看看那一對……大多數(shù)還是既和諧又吉祥的景象，偶爾有幾個悄悄皺著眉頭的。
唉，結(jié)個婚不容易啊。都到這個階段了，還要苦哈哈地討價還價的，我也真心佩服他們。
再看看下一對……
忽然我眼角里好像掃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容。我一愣，連忙掃回去，眼睛登時睜大了一圈。
不會吧！
我是眼花了嗎？
我眨了眨眼睛，再看，看得清清楚楚：OMG（我的天）！
你一定想不到我看到了誰。
章，家，驃！
真的！就是那個我們早上怎么也聯(lián)系不上，不知道他是生是死的章家驃。我不會看錯的，章家驃的照片我看了好幾張，胖的時候，瘦的時候，以及各種發(fā)型的時候……我全認(rèn)得出。
可他怎么會在這里？
他竟然在這里買金子！
“你說，這顆怎么樣？”姜玲忽然指著轉(zhuǎn)運珠問我。
“嗯？”我慢了一拍，“這顆??？”不是都差不多嗎？
姜玲瞪我一眼：“算了，不問你了。反正你也只會覺得都差不多。”
我：“呵呵……”還是我女朋友了解我。
姜玲有點兒奇怪地看我一眼：“你怎么了？”
我：“沒什么啊！”趕緊把姜玲的注意力引回去，“你選轉(zhuǎn)運珠要緊！”
我現(xiàn)在都下班了。這是我私人時間，還管那么多。我什么都沒看見。
可是姜玲沒那么容易轉(zhuǎn)移注意力，她又轉(zhuǎn)回頭看我：“你急了？”
我：“沒有??？”
姜玲好笑地道：“沒急你站不穩(wěn)？”
“……”我兩手插在口袋里，忍不住又回頭朝章家驃的方向看一眼。那小子好像買完東西了，正從服務(wù)員手里接過袋子。
我腦子一熱，轉(zhuǎn)頭對姜玲道：“我是急了，我去去就來?。?rdquo;說完，調(diào)頭就走。
小趙在我身后還喊：“哎……快點兒??！”
我頭也不回地?fù)P了一下手，兩只眼睛只管盯緊章家驃。
金店里顧客太多，我奮力撥開人群，一步一步地追過去。一邊追，一邊在心里罵自己：我真是太不像我了。這是周海才會干的事，我就應(yīng)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對?？隙ㄊ抢细芎Ｒ黄鸹斡?，被他的熱血澎湃傳染了。
我這邊還沒靠過去，那邊章家驃拎著袋子，已經(jīng)離開了柜臺。他是一個人，神態(tài)平靜，穿著一件灰色的羽絨服。羽絨服拉鏈沒拉，敞著懷，露出里面的黑色西裝?？雌饋砗苷?。
可他看起來這么正常，我反而覺得不正常。
自己家里發(fā)生了那么詭異、血腥的事，他卻好像一個沒事人一樣……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家里發(fā)生了什么事呢？
我看著他向門口走來，要從我身旁經(jīng)過，便站住腳，本能地要轉(zhuǎn)過臉去。轉(zhuǎn)念一想：我認(rèn)識他，他又不認(rèn)識我，就算被他看到我又怎么樣？于是，裝得閑閑地看向別處。
章家驃就在我面前幾步之遠(yuǎn)，走了過去。
那一瞬間，我不由得一怔。
臭味。
我又聞見臭味了。
雖然整個金店里塞滿了人，我和他之間也站著好幾個人，但是我確信他來之前沒有，他走之后也沒有，只有當(dāng)他經(jīng)過時，我的鼻子捕捉到一股淡淡的臭味。
這種臭味不同于之前，我從強哥和楊小樂身上聞到的臭味。
強哥和楊小樂的身上是一種很濃烈的惡臭，像尸體腐爛散發(fā)出的味道。
而他身上的臭味，要是和強哥、楊小樂一比，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老實說，我也是第一次聞到這么淡的臭味。
會不會是因為，章家驃沒有強哥、楊小樂那么麻煩呢？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心里還是會覺得有些緊張。甚至于，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這一愣神的工夫，章家驃已經(jīng)走到金店門口了。我一驚，還是腳比腦子快，連忙再次追過去。
章家驃出了金店，便順著人民路向東走。他一點兒也沒發(fā)覺，后面多了一條小尾巴。
事到如今，我也不能一個人冒險，連忙打電話給周海。周海一向手機不離身，三響之前必然接通。他一聽說我在人民路正跟著章家驃，也嚇了一大跳。
“你小心點兒。”他激動地說，“我這就來了！”
“好。”
我把手機暫且放回兜里，繼續(xù)跟著章家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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