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寢的兄弟們鴉雀無聲,一個個睡的跟狗似,沒人理我。
我干脆掀開被子,下床來到門邊,屏住呼吸,仔細(xì)聆聽。外面的高跟鞋聲節(jié)奏很慢,不慌不忙的向我們宿舍走來。
自從修煉出神術(shù)后,靈體對我來說已經(jīng)司空見慣了,但平時看到的多是幻象,是鬼影。如今走廊里這個,卻是個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實在女鬼,真要讓它走進來,天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我定了定心神,果斷的掏出手機,撥通了師父的電話。
“喂?”師父的聲音很低沉,明顯還在生我的氣。
我顧不上那么多,“師父,我們宿舍樓鬧鬼了,有個女鬼在外面溜達,快到我們門口了!”
“你和那女孩做什么了?”師父語氣一變。
“做什么……”我一怔,隨即臉一紅,“呃……我們……親嘴了……”
師父沉默了。
外面的高跟鞋聲越來越近,我顧不得害臊了,“師父,您先教我個法子吧,那鬼快倒門口了!”
師父嘆了口氣,“你長大了,翅膀硬了……算了,你愛怎么樣怎么樣吧,我不管你了!”
他把電話掛了。
我懵了,這算什么?他掛電話不要緊,那外面的女鬼怎么辦?
我趕緊又給他撥了回去,“師父您別生氣,先教我個法子對付外面的女鬼,其他的事咱們回頭再說,明天一早我回去給您道歉還不行么?”
師父又沉默了會,“變成我。”
我沒聽明白,“您說什么?變成您?怎么變?”
“變成我!”師父聲音不大,語氣很硬,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我不解的看著手機,心里一片茫然,變成他?怎么變成他?我又沒學(xué)過變身法,又不是孫大圣,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這時我突然意識到,外面的腳步聲消失了。
后面?zhèn)鱽硪还杀浯坦堑暮畾?,我后背一緊,趕緊轉(zhuǎn)過身來靠到了門上,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身形嬌小的女孩子,她穿了一件我們學(xué)校的制式校服,面色發(fā)青,眼睛很大,沒有瞳孔,一頭烏黑長發(fā)足有兩三米長,瀑布一般拖到了地上,雙手各拿著一只漂亮的紅色高跟鞋……
我腿一軟,差點坐到地上。
這女鬼生前應(yīng)該是我們學(xué)校的學(xué)生,她的鬼相并不算恐怖,可不知為什么,我心里卻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女鬼冷冷的看著我,我的身體像被她的目光定住了似的,根本無法動彈。
“給我穿上……”她聲音很怪異,干枯的手將高跟鞋舉到了我面前。
我強作鎮(zhèn)定,搖了搖頭。
女鬼笑了,笑的很邪,“給我穿上……給我穿上嘛……”說著將高跟鞋送到了我的唇邊,“穿上……穿上呀……”
我腦子瞬間一邊空白,雙手不受控制的抬了起來,準(zhǔn)備去接那雙高跟鞋。
“小馬,變成我!”耳邊突然傳來了師父的怒吼聲。
我的意識瞬間清醒了,雙手本能的掐了一個指訣,心里默念一句,“我是徐瘋子!”
默念的同時,師父的形象頓時出現(xiàn)在腦海里,我的眼睛霎時睜圓了,感覺自己的形象變成了師父發(fā)怒的樣子。
女鬼嗷的一聲慘叫,嚇的連連后退,手里的高跟鞋也落到了地上,聲音清脆。
我猶如師父附體,信心倍增,冷笑著向她走去,“孽障,你是活的不耐煩了……”一想這話不對,趕緊改口,“你是死的不耐煩了……”這話也不對,我低頭沉思片刻,終于想到了合適的詞,“你這孽障膽大包天,竟敢……”
我抬頭一看,女鬼早已不見蹤影了。
我總算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被汗水打潮了。喘息了一會,想掏手機給師父打個電話,可是剛找到師父的號碼,我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快亮了,我合衣躺在被窩里,似乎昨晚是一場夢。但身上卻酸軟無力,仿佛大病初愈一般,說不出來的難受。我強忍著坐了起來,掏出手機一看,昨晚和師父的通話記錄還在,不是夢。
可關(guān)鍵是,誰把我扶到床上來的呢?
我看看其他幾位兄弟,一個個依然睡的跟狗似的,難道是誰半夜起來發(fā)現(xiàn)我了,把我扶到床上的?
我起身下床,拍拍上鋪的同桌老陳,“哎,醒醒,昨晚是你扶我上床的么?”
老陳睡的正香,被我推醒了很不高興,“滾!”
我又來到旁邊的下鋪,推了推剛醒的二皮,“昨晚是你扶我上床的么?”
二皮撇我一眼,“你變個性,我興許會扶你。”
“滾!”我瞪他一眼。
把宿舍里的兄弟們挨個問了遍,挨了一圈罵,最后的結(jié)果是,根本沒人扶我上床。
我不禁沉思起來,總不能是那女鬼扶我的吧?
這個念頭一出現(xiàn),我身上一激靈,趕緊打消了這個想法。
顧不上洗漱了,我換了身衣服來到操場上,趁早操還沒開始,給師父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今天的課別上了,馬上回來”,師父撂了這么句話,就把電話掛了。
我略一沉思,走到車棚取了自行車,扔過圍墻,接著縱身一躍,翻墻離開了學(xué)校。
沒辦法,學(xué)校管得太嚴(yán)了,早操結(jié)束之前,大門不許任何學(xué)生進出。
我忍著大病初愈似的痛苦,好不容易騎到家門口,身上已經(jīng)累出了一身虛汗,頭重腳輕,意識也開始模糊了。
朦朧中,我放好自行車,搖搖晃晃的走進了客廳,發(fā)現(xiàn)除了師父外,還有一個身材清瘦,頗有姿色的中年女人在。師父的亂桃花我見過一些,但這個女人比較面生,我習(xí)慣性的打了聲招呼,“阿姨,早。師父,我回來了。”
師父一皺眉,“怎么臉色這么難看?”
“哎喲,你瞧瞧,都成大小伙子了”,女人笑著來到我身邊,扶著我肩膀上下打量,不住的點頭,“嗯,行,不錯,瞧這模樣,這身條,這氣質(zhì),我們小馬這么帥,那些小姑娘怎么會不喜歡?”
師父輕輕咳了咳,“他還是個孩子……”
“孩子怎么了?”女人不愛聽了,把手放到我臉蛋上輕輕撫摸起來,“哎呦,瞧這可人的小模樣,嘖嘖……”說著又摁了摁我的肩膀,點了點頭,“夠厚實,小男子漢了都,哈哈哈……”
師父嘆了口氣,“我說你……別鬧了吧!”
女人不笑了,凝神看著我,“寶貝,昨晚遇見鬼了?”
我木然的點點頭,“嗯,我們學(xué)校的女鬼,提著一雙紅色高跟鞋,那頭發(fā)老長……”
女人微微一笑,溫軟的手掌在我的脖頸間摩挲了一陣,“沒事,些許小鬼,敢來嚇唬我們小馬,她是死的不耐煩了!好了,寶貝啊,你去里屋休息,我跟你師父聊幾句。”
我看看師父,他緩緩的點了點頭。
“那我去躺會,身上有點累”,我打了個哈欠,“阿姨您坐著。”
女人溫柔而慈愛的看著我,“去吧,好好睡會。”
回到臥室里,我頭一沾枕頭,頓時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很快就睡著了。
半夢半醒之間,我聽到客廳里傳來了師父和那個女人的爭吵聲。
“……小馬是我徒弟,我想教他什么就教他什么,不用別人指手畫腳!”師父聲音很冷。
女人的聲音則更冷,“哼,徐元杰,這話你敢跟龐爺當(dāng)面說么?”
“有什么不敢?”師父冷笑,“他是我一手帶大的,跟我親兒子一樣,我不想讓他碰那些東西,怎么了?現(xiàn)在南北統(tǒng)一了,教里不缺高手,干嘛還要孩子去學(xué)那個?”
“什么這個那個的?”女人說,“你沒學(xué)過么?我沒學(xué)過么?我們小時候是怎么過來的你忘了么?小馬是塊好材料,你不讓他學(xué),這材料就廢了!”
“正因為我沒忘,所以我不答應(yīng)!”師父吼道。
女人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你有什么資格反對?別忘了,他是誰的兒子!當(dāng)年如果不是……”
“別說了”,師父打斷她的話,“我不會答應(yīng)的。”
“徐元杰,你就是個瘋子!”女人頓了頓,“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這是龐爺?shù)囊馑?,不照辦的話,你知道是什么后果,我懶得跟你多說了,自己看著辦吧!”她走到門口,打開門,“這是小馬的命,你能保護他一時,保得了他一世么?自己想想吧!”
砰的一聲,女人摔門而去。
客廳里安靜了下來,良久之后,傳來了師父無奈的嘆息。
我微微睜開眼睛,想起身去看看師父,但是沒等我看清房頂,頭一暈,又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中午了,我揉揉眼睛坐起來,身上還是很難受。
師父就在我身邊坐著,看我醒了,從床邊端起一碗雞蛋面遞給我,“餓了吧?吃點吧。”
我沒說話,接過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一晚面條吃完之后,師父微微一笑,“夠不夠?廚房里還有點。”
我把碗筷往旁邊一放,抹抹嘴,“夠了師父。”
師父點點頭,“我已經(jīng)跟你們校長打過招呼了,給你請了一個月的假。”
我一怔,“一個月?可是師父,我們就快高考了呀!”
“昨晚你遇見鬼,是因為你碰了那個叫朱虹的女孩子”,師父不理會我的話,“以后你碰她一次,就會遇上一次危險,你還要和她在一起么?”
我心里一震,“碰一次……就遇上一次?”
師父不說話,靜靜的看著我,目光如炬。
我想了很久,一咬牙,“我認(rèn)了!”
“可是最終她不是你的,你也不是她的,你明白嗎?”師父強調(diào)。
“我說了,我認(rèn)了!”我斬釘截鐵的說。
“真是你爹的種”,師父玩味的一笑,“既然這樣,那就也跟他似的,為了一個女孩做巫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