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否認。他的確在吸我的陽氣!
我有點恐慌,陽氣被吸完了,我怎么辦?
“你不用怕。”他說道。
我詢問他為什么我不用怕,他又是那句,你是我的東西,所以沒關(guān)系的。我當時氣得……如果他是人,我絕對一巴掌呼他臉上。
我心口的氣難消,他又說道:“明天去找你爺爺。”
畫風轉(zhuǎn)變的太快,我竟然沒有反應(yīng)過來。
“什么?”我的爺爺?過了一兩秒鐘,我才想起來,自己非常年幼的時候,那個總是坐在門口的身影……滿頭的白發(fā),長滿溝壑的臉,還有拄著拐杖顫顫巍巍走路的身影。
最后一次見到爺爺大約是六歲的時候吧,那天,我要去上學前班,走之前,爺爺還給了我一毛錢,讓我買糖吃。那時候一毛錢的零花錢,是很奢侈的。我拿到錢后,非常的開心,對一直以來慢騰騰的爺爺喜歡的不得了,決定買來的糖,一定要分爺爺一塊!
可是等我從學前班放學回來,門口已經(jīng)掛上了白布。
白布是什么意義,小時候的我,只知道它代表了一個意思……哭泣。前一個星期,隔壁狗蛋家門口就掛了白布,然后天天哭。那時候狗蛋還跟我抱怨說,自己回家的時候沒有掉眼淚,就被他爸爸胖揍了一頓,還撩起了衣服,給我看他圓滾滾的屁股上青紫的痕跡。
看到門口的白布,我哭不出來。惴惴不安的進了家門,想著媽媽看見我沒哭,會不會揍我。
結(jié)果進了屋,大姑加上左鄰右舍,擠了滿滿的一屋子的人,屋子里香煙繚繞,直接將我嗆出了眼淚。爸爸一把將我摟在懷里:“太婭不哭,你爺爺只是去很遠的地方玩去了,以后會回來的。”
“太婭乖,別哭了。”
聽到爺爺出去玩了,沒帶我出去玩,我才真的哭出了眼淚,哭得不能自已。心里在想著,壞爺爺,只知道自己出去玩,也不喊我!就給了我一毛錢!
哭過了,嗓子啞了,我抹了一下眼淚,非常天真的問:“那爺爺玩累了,會回來么?我怕過兩天,我給他帶的糖,會化掉的。”
那個時候,很多大人都流淚了吧?
可,為什么這個場景記得這么清楚呢?
在我不懂事兒的時候,覺得爺爺自己個兒出去玩,實在是太壞了??墒堑任疑晕⒚靼咨乐螅艦樽约旱拇?,而感到羞愧。
可是爺爺已經(jīng)死了,我怎么去找我爺爺?
太驚悚了好么?
我這樣想著,也這樣問了出來。
他不帶感情的吐出一個字:“墳。”
好吧,他要我跟他回老家,去我爺爺?shù)膲炆稀T瓉聿皇亲屛宜懒巳フ椅覡敔?hellip;…嚇死我了。
可明天周五,還要上班的!
我猶豫了那么零點一秒,然后非常堅定的說:“好。”
要知道,對他而言,我是沒有人權(quán)的。
聰明的人,少受罪。
得到了我肯定的答復,他的身形開始渙散。他完全消失了么?不,女人強烈的第六感告訴我,他還在我的周圍。
但好歹算是度過了一個難關(guān),我長出了一口氣。
我閉著眼睛回想了所有他說過的“你祖上欠下的債”,也就是說,我祖上欠債不還,所以他就讓我以身抵債?
天啊,我簡直就是白毛女!
我特么比白毛女還冤枉好么,我祖上欠了什么,我哪里知道。為什么卻要我承擔債務(wù)?我抓著頭發(fā),覺得自己運氣差到極點了,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比我還倒霉的了……瞄到幼兒園的紅色的印著卡通熊貓的小旗,我快要哭起來了,明天可怎么跟園長請假?
這個世界對我滿滿的惡意。
腦袋好沉,脖子支撐不住了,我直接倒在了床上,陷入了睡夢中。
一覺到天明,太陽高高掛起,是個好天氣。
我蒙在被子里,憋了好久的氣,然后迅速的撥通園長的電話,用自己剛起床帶點沙啞的聲音,放低語速放低聲調(diào),再配上一點氧氣不足的急促呼吸,“園長,我今天發(fā)燒了,能不能請一天假?”
園長二話不說,立刻批準我的病假了。
想來八卦姐陳小燕,已經(jīng)結(jié)合我的訴說,以及家長打探的消息,將一個夸張的主人公是我的凄慘的故事告訴給了園長。
我慢騰騰的洗漱,慢騰騰的收拾東西……順手的,我將我昨天下午,收羅來的糯米、桃木什么的亂七八糟的東西,給裝進了包里。
我不知道它們有沒有用,只想求個心里安慰。
直到中午十點,實在拖不得了,我感覺到冰涼的氣息越來越濃烈了,我才背著包,跨出了屋子。
他在門口等著我,我們一起下樓,一起站在太陽下,他還猶如實質(zhì)般站在我的身邊。
我有點鬧不明白了,不都說鬼是怕陽光的么?他怎么什么都不怕?我去,要不要這么整我!
抱著零點零一的希望,我朝身后看了看……兩條影子,一條我的,一條是他的。
有影子的,鬼。
我欲哭無淚,如果他怕陽光的話,那我白天還是自由的,而且這也是他的一個弱點,以后我可以想辦法干死他??墒?,他居然連陽光都不怕!摔!
更讓我欲哭無淚的是,坐大巴的時候,我還得掏兩張車票的錢!
我的老家在縣里,如果開車過去的話,一個小時就到了??墒俏覜]有車,只能坐大巴回去,所以在路上晃晃悠悠了將近三個小時。
上車選座位的時候,我也比較二,覺得最后一排中間的那個位置,有種君臨天下的感覺,我在街上巡游,左護法隊伍和右護法隊伍為我開道而行,所以我就選擇了最后一排的中間位置。結(jié)果半路上,每停一下車,我都要站起來一次。
停車讓我站起來,我也是拒絕的。
可是不站起來扎馬步,手緊緊扣住前面左右座位,我就會來一場說滾就滾的旅行。
停車——慣性——前面沒有阻擋——一路從最后一排翻滾到第一排。
為了避免這種悲劇的發(fā)生,我只努力努力再努力。自己選擇的座位,含淚也要坐下去。就這么三個小時,感覺比我跑了三個小時的長跑還要累人。
下車的時候,有個老人扛著一個編織袋,也跟我同時下車。
她面黃肌瘦的,身子也佝僂著,像是病了很久,但我看著她,卻有種面善的感覺,總覺得在哪里見過似得。仔細想,有想不起來她是誰。
老人的編織袋很沉的樣子,她只能拖著一點點從車上挪下來,但是大巴的師傅嫌棄她慢,就按了喇叭,催促她,讓她快點。
我伸手想要幫她一把。
“別惹麻煩。”他手掌一劈,打掉了我伸出的手。
我有點氣悶,你讓我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助人為樂怎么還礙你事兒了?
我是想反駁他的。
可就在我再次看向老人的時候,她恰好彎腰,我從她纏繞的圍巾縫隙中,看到一個巨大的黑紫色腫瘤!
對,巨大!至少有個橙子那么大!
圍巾的縫隙有五六公分,那腫瘤絕對有五公分以上!
如果只是一般的腫瘤我還沒這么驚訝,畢竟是病,我不能歧視生病的人對不對?但這個腫瘤好似層層疊疊的褶皺,團起來,組成的黑紫色腫瘤。
并且,我覺得它是活的。
不是人身體生病的一個部分,而是一個活體。
一定要相信女人的第六感,我盯著它看了幾秒,它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視線,層層疊疊的褶皺,猶如波浪板,從中心向外翻滾著,露出了里面的中心。
那是個什么東西呢?
一個青紫的,薄皮的小手指肚大小的肉瘤上,有兩個青蛙般的鼓鼓的眼睛。是眼睛的形狀,但卻沒有眼白和黑眼珠,上面覆著一層薄薄的白色的膜,就像鴨子腳上的蹼一般。
白色的膜晃動著,然后哇哇的一聲難聽的尖叫,從老人身上發(fā)出。
那叫聲……跟電視劇中變態(tài)太監(jiān)的聲音一樣,嘶啞著,音調(diào)又很高,實在折磨人的耳朵。
詭異。
大巴關(guān)上門,已經(jīng)開走了。在引擎聲中,老人也聽到了聲音,她拉了拉自己暗紅色圍巾,回頭冷漠的對我說道:“不用你來幫我。”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