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紙這門手藝屬于古代五花八門中的老行業(yè),五花指的是:金菊花喻賣茶花的女人;木棉花喻上街為人治病的郎中;水仙花喻酒樓上的歌女;火棘花喻玩雜耍的人;土?;ㄓ饕恍┨舴?。“八門”是:一門中指算命占卦的人;二門皮指搭賣草藥的人;三門彩指變戲法的人;四門掛指江湖賣藝的人;五門平指說書評彈的人;六門團指街頭賣唱的人;七門調(diào)指搭逢扎紙的人;八門聊指高臺唱戲的人。
紙扎手藝屬于七門調(diào),是一門傳承古老的老手藝。
世事變遷,老手藝相繼沒落,扎紙這門手藝也難逃沒落的命運,方圓十里,我爺爺是唯一會扎紙這門手藝的。
說起我爺爺,我感覺我爺爺是個矛盾的人,一方面舍不得扎紙這門手藝失傳,希望能找個傳人,好幾次我都看到爺爺對著扎紙店里的紙人唉聲嘆氣。但是奇怪的是爺爺卻不允許我學(xué)習(xí)扎紙手藝,這點讓我有些想不明白。
雖然爺爺不傳授扎紙這門手藝給我,但是爺爺卻也不反對我觀摩偷學(xué)。
打小就跟著爺爺住在扎紙店里,耳濡目染之下,我對扎紙手藝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對紙馬紙屋之類的扎紙我已經(jīng)很熟練了,扎出的東西絲毫不比爺爺差。
或許是因為我在扎紙方面的天賦,爺爺給我的感覺就是更加矛盾了,仿佛在考慮是否讓我繼承扎紙這門手藝。
雖然紙馬紙屋這些東西我都會扎了,但是我知道我僅僅是學(xué)了個皮毛,因為直到現(xiàn)在我還不會扎紙人。爺爺曾在無意中說過,紙人是扎紙手藝中最關(guān)鍵的,可惜爺爺從來不當(dāng)著我面扎紙人,我根本沒有機會學(xué)習(xí),這點有些遺憾。
未知的東西充滿了神秘感,在好奇心的驅(qū)動之下,有一次,我趁爺爺不在店里,就偷偷的將爺爺扎好的紙人拆掉,打算觀摩學(xué)習(xí)下,但是我才拆了一半,就被突然趕回店里的爺爺發(fā)現(xiàn)了,那次爺爺?shù)谝淮伟l(fā)火,而且是很憤怒的那種,我的屁股足足痛了一個星期。
打完我之后,爺爺還警告我,如果我再私自拆紙人,他就不認(rèn)我這個孫子。
老實說爺爺?shù)膰?yán)厲和警告讓我很不解,想不明白爺爺為何如此生氣。不過爺爺越是不讓我碰紙人,我對紙人的扎法越發(fā)好奇,感覺那紙人身上隱藏著什么驚天的秘密。但因為爺爺?shù)木?,我不敢輕舉妄動,靜靜的等待爺爺出遠門的機會,到時候我相信憑著我的天賦,拆開的紙人肯定能還原成爺爺發(fā)現(xiàn)不了的模樣。
直到有一天,我終于等到爺爺出遠門,可以一探紙人秘密的機會了。
那天早上,一個穿著青衣、面色凝重的中年人跑到店里找爺爺,來人看到爺爺之后,二話沒說,直接從上衣的口袋里面掏出半塊瓦片遞給了正在扎紙的爺爺。
爺爺看到中年人遞過來的半塊瓦片,眉頭皺了一下,隨即放下手中的細活,接過瓦片端詳起來。
看到爺爺如此鄭重,我也多看了那半塊瓦片幾眼,那塊瓦片全身烏黑,和普通瓦片沒有任何區(qū)別,我很好奇這瓦片有什么好看的。
過了許久,爺爺才將目光從瓦片上移了開去,不過神色卻變得更加的凝重了,仿佛眼前的瓦片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
“哪里找到的?”爺爺抬起頭,沖著身旁靜靜等待,一直沒有開口的中年人問道。
“蘭嶺,聶人坡。”那中年人簡練的回道。
爺爺聽到那中年人的話語,頓時臉色劇變,砰的一聲從小凳子上站了起來,一臉不敢置信的望著來人。
見到爺爺如此緊張,我著實嚇了一跳,想不通一塊破瓦片為何能讓心態(tài)平靜的爺爺如此緊張。
那中年人仿佛早就料到爺爺?shù)姆从?,沒有任何吃驚,只是重重的點了下頭。
看到那中年人點頭,爺爺?shù)碾p眉鎖得更緊了,仿佛發(fā)生了什么大事似得。
老實說,我很想詢問下爺爺那瓦片有何奇特之處,還有那蘭嶺聶人坡又是在何處,但是我還未開口,爺爺就沖著那中年人說了聲等下。就直接沖到了店面后面的里屋去了。
沒一會兒,爺爺就背著一支泛黃的箱子回到了店里。
看到爺爺腰間的箱子我楞了一下,那只箱子我見過,爺爺扎紙人的時候就會將那箱子取出來,平時爺爺都是將箱子鎖起來的,我感覺那里面是爺爺?shù)膶氊悺?/p>
回到店里之后,爺爺沒給我詢問的機會,直接吩咐我,要我好好在家看著扎紙店,他要出去兩天。
聽到爺爺要出門兩天,心中大喜,頓時顧不得那瓦片的事情,對爺爺?shù)姆愿肋B忙點頭答應(yīng)。
隨即爺爺招呼了下那中年人直接向店外面走去。
看到爺爺?shù)碾x去的背影,我暗自竊喜,心想終于有機會一探紙人的秘密了。
但是讓我郁悶的是剛走到店門口的爺爺仿佛想起什么似得停了下,然后回頭沖著我警告道:“一凡,不許動紙人,記住。”
我聞言,頓時有些哭笑不得,被爺爺打怕的我連連應(yīng)道不會碰紙人。
爺爺見我答應(yīng),隨即和那青衣中年人離開了。
看到爺爺離開,我深怕爺爺像上回一樣半路殺回,我沒敢馬上去拆紙人,而是偷偷的跟了出去,遠遠的看到爺爺離開,不可能返回之后才回到了店里。
回到店里,看到一排的紙人,我的心情頓時變得有些激動,等了這么久,終于等到了今天。
繞是我看到爺爺離開,心中還有些不踏實,為防止?fàn)敔斖蝗粴⒌?,我?jǐn)慎的將店門給關(guān)了。然后在從一排扎好的紙人中抱了一個出來。
雖然爺爺不肯傳授我扎紙手藝,但是一些常識性的東西爺爺也不避諱。爺爺曾說過扎紙主要有三步:扎體、糊面和畫魂。扎體指的是用細的竹條扎成一個框架,糊面指的是用漿糊將紙黏在框架之上,畫魂就是用朱砂等顏料在紙上畫出人物五官和衣物。
扎紙的材料都是很有講究,用來糊面的漿糊是糯米制成的,扎體用的竹條必須是十年以上的竹子制成的,畫魂用的朱砂等顏料就更不用說。
望著眼前的紙人,我的心情有些激動,深吸了好幾口氣后,才開始小心的拆開紙人的面紙。
一個一米高的紙娃娃,我足足花了兩個小時才徹底將糊面的面紙拆掉,不過等我看到里面的竹條框架之后,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因為面紙下面就是竹條,沒有其他的東西,感覺和扎紙馬紙屋沒有什么區(qū)別,唯一有區(qū)別的就是形狀不同而已。
失望之余,我還是把握這次難得的機會,找來材料,開始跟著學(xué)了起來。
紙人的框架看起來簡單,但實際操作起來,我才發(fā)現(xiàn)并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容易,紙馬紙屋基本上都是平直的,而紙人則是弧形為主,控制弧度以及竹條之間的銜接是個技術(shù)活。
幸好我基本功在,弧度雖然有些難控制,但并非不能實現(xiàn),我摸索了一個小時后,終于找到了其中的訣竅。
到了中午的時候,我已經(jīng)能夠熟練的扎紙人了。
望著眼前親手扎好的兩男兩女紙人,心中充滿了滿足感。
就在我站直身子,打算伸個懶腰的時候,店門傳來重重的敲門聲。
聞聲,我整個人神經(jīng)一震,心想該不會爺爺真的突然趕回來了吧,一時之間,我有些慌神了。
“一凡,在店里嗎?我來取紙人了。”就在我打算收拾殘局的時候,店門外面?zhèn)鱽硪粋€略帶滄桑的聲音。
聽到聲音,我頓時松了口氣,因為來人不是爺爺。
隨即我打開了店門。來人是隔壁村的王大叔,這時,我才想起王大叔和爺爺約好今天過來取紙人,今天下午是王大叔的父親出殯的日子,王大叔訂了兩對金童玉女,一頂紙轎。
我見狀,隨即轉(zhuǎn)身將紙轎抱了出來,不過等我回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王大叔已經(jīng)將我扎好的兩對紙人抱上了店門口的手推車了。
看到這里,我狐疑了下,正打算告訴王大叔,那兩對紙人不是爺爺扎的,但一想萬一被王大叔知道我偷扎紙人,然后告訴爺爺那就麻煩了。
思索再三,我還是忍住沒說,直接將紙人抱上了王大叔的手推車。
王大叔有些趕時間,待我將紙轎抱上手推車之后就快速的推車離開了。
看到王大叔離開,我的心中小小有些得意,感覺爺爺引以為傲的紙人也不過如此。
中午,爺爺不在家,我隨便吃了點。
為了防止?fàn)敔敾貋戆l(fā)現(xiàn)店里多了兩對金童玉女,我直接拆了三個紙人,加上之前被我拆掉用來觀摩的紙人,剛好四個。
老實說,我先前還有些擔(dān)心將拆掉的紙人還原會不會被爺爺回來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好了,望著散架的紙人,心想這下爺爺應(yīng)該不會發(fā)現(xiàn)我動過紙人了。
知曉了紙人的制作方法后,下午就變得有些無聊,坐在店門口,我不由得回想起上午那中年人帶來的瓦片,只是思索了會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回想爺爺離開的時候神色凝重,我隱隱有些不安。只是郁悶的是我的記憶中根本沒有那中年人口中提到的蘭嶺聶人坡的地方。
百無聊賴的日子,時間過得很慢,好不容易到了太陽落山,我便收拾了下,關(guān)上了店門,日落關(guān)門,這是爺爺叮囑過的,雖然我不明白為什么,但平日里都是如此,所以我習(xí)慣性的關(guān)上了店門。
關(guān)上店門,店內(nèi)有些昏暗,我隨即打開了電燈。
就在我轉(zhuǎn)身打算走進內(nèi)屋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店里面一排中有一個金童紙人動了一下。
我見狀,頓時皺了眉頭,以前因為有爺爺在,所以我不覺得扎紙店瘆人,但是現(xiàn)在只有一個人在,我頓時感覺自己的后背涼颼颼的,連忙定睛向先前動了一下的紙人望去。
原來是幻覺,看到那紙人靜靜的矗立在地上,頓時松了口氣,隨即舉步打算向里屋走去,就在我提腳的時候,我看到那紙人又開始動了,這回不再是幻覺了,因為那紙人一直撐開的手臂一下子耷拉了下來,還有只腿也癟了下去。
看到這里,我感覺有些頭皮麻麻的感覺,要知道紙人里面是竹條編制的框架,根本不可能平白無故的耷拉縮扁的,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