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師昨夜開壇祭祀薩歲,并打算燒掉袁建的尸體,但據(jù)參與祭祀的村民說,那尸體忽然跳起來,力大無窮像個黑金剛,十幾個村民都擋不住他,鬼師被那怪物掏了心臟去吃,后來大家拿火把扔他,那怪物就逃到山里去了。”崔大龍說道。
“尸變,而且還這么兇猛?”我著實被嚇了一跳,聽崔大龍這么說,這煞尸比我在東河村見到的那些兇猛了幾倍。
法壇還在屋前的空地上,祭品和法器散落一地,我走過掃了幾眼,發(fā)現(xiàn)一個燒糊了的小稻草人,皺眉道:“鬼師應該不是單純祭祀那么簡單,還在與人斗法。”
“誰?”崔大龍喝道。
我搖了搖頭,走進屋里。
鬼師的尸體就擺在一張涼席上,蒙著白布,旁邊有兩個法醫(yī)在取證。
崔大龍對那兩個法醫(yī)輕聲說了兩句,然后示意我們隨意。
我掀起面前的白布,見到了這侗寨的鬼師。
鬼師是侗族主持祭祀善神和驅趕惡鬼的人,也稱巫師,如果村寨發(fā)生流行病或火災﹐也要由鬼師主祭掃寨。鬼師有的世襲,有的由寨老兼任,“趕鬼”收受供品作為酬報,幾乎是無償?shù)摹?/p>
眼前慘死的鬼師是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中年大叔,心口穿了個大窟窿,死狀可怖。
這時,我對面的法醫(yī)搖頭說道:“我覺得村里的人在說謊,以我們的檢測來看,這人至少已經(jīng)死亡36個小時,過了尸僵的時間,尸體非常柔軟,部分內臟也已經(jīng)腐爛。”
“怎么可能?我們昨天還看見他,村民應該沒有說謊。”崔大龍說道。
“應該是中了尸毒,我建議盡快將尸體火化,請人念足七天經(jīng),再好好辦一場喪事送他離開。”我頗覺沉重地說道。
眾人沉默,大多對我的話抱著懷疑的態(tài)度。
“袁建的攝像機在這里嗎?”我問崔大龍。
“在,但也沒用了。”崔大龍帶我和左小琴走進一個房間里,那里擺放了李素欣攝制組的器械,以攝像鏡頭為主。
其中有兩部數(shù)碼攝像機,但都被洞穿了,內存卡也都碎裂。
崔大龍拿起一個裝在塑料袋里的攝像機,斜斜朝上示意我們看。
抬頭一看,我頓時面色煞白,攝像機上的窟窿看起來像極了一個小小的腳印。
“嬰兒的腳??!”我驚呼一聲,轉頭看向左小琴,左小琴愣了一下才想起那天晚上見到的鬼嬰,嚇得跳了一下,隨即捏住我的衣袖不放。
“我們也覺得像是嬰兒的腳印。”崔大龍扶額說道:“但這世上怎么會有那么大力的嬰兒?看看這破壞程度,我都做不到,一個嬰兒怎么可能呢?”
見到這個腳印,我已經(jīng)有七成把握侗寨里的邪祟就是周曉秀的血嬰了,幾條線索迅速竄連起來。
首先是這里的鬼師,是有真材實料的,也就表示侗寨里供奉的神明應該都經(jīng)過他開光,是有神明寄居的,周曉秀看中了這一點,驅使血嬰來吞噬神明。
然后是袁建,無意間拍攝到了血嬰,回來取器械時被殺人滅口,對方刻意破壞掉攝像機就是最好的證明。
但袁建身上可能殘留了血嬰的東西并被鬼師發(fā)現(xiàn),所以鬼師搶了袁建的尸體,想以巫術追蹤或者消滅血嬰,卻敗了,還被周曉秀反將一軍慘遭殺害。
但是,李素欣等人身中的邪術又是怎么回事,是鬼師的手段嗎?鬼師之前為何堅決反對李素欣等人進村?
我甩一下腦袋,說道:“目前最主要的是要找到那煞尸,也就是袁建,必須在天黑前找到他并燒掉,不然入夜之后他還會出來害人。”
崔大龍神色劇變,說道:“那東西還在?”
“肯定在。”我點頭道:“煞尸走不遠的,聽見雞鳴就會找地方躲起來,入夜之后就會出來害人。”
“臥擦,那還得了!”崔大龍驚叫,就要去叫人,走到門口又轉身說道:“該準備些什么?去哪里找?”
“煞尸不同陰魂,它喜鮮血,可以帶點雞血或者夾生米去引誘它,帶上糯米,鬼師生前派給村民的靈符,桃木枝,火把,三個人或者五個人一組,往陰暗潮濕的地方去。”我頓了頓才接著說道:“但遇到山洞之類的千萬別深入,發(fā)現(xiàn)異常得第一時間回到陽光之下叫人。”
“好,這個我也有經(jīng)驗。”崔大龍說完當即出門安排。
我又轉頭對左小琴說道:“你那半盒朱砂賣給我吧,我畫些破邪符。”
左小琴瞪眼道:“賣你個頭,東西都是大叔的,他會報銷。”說完有點生氣地翻出了掌心大的半盒朱砂,和一疊黃紙。
我拿著朱砂問道:“我以后肯定也要自己買朱砂,像這樣的朱砂價錢怎么樣?”
“我這里的品質算中等吧,這一盒大概兩千塊。”左小琴說道。
我點了點頭,到鬼師的書桌上,選了一支干凈的毛筆,準備畫符。
侗寨里也忙碌起來,殺雞,燒飯,準備松香火把,村西邊的兩株桃樹被砍了一株。
我凈手、凈口、靜心之后,開始念咒畫符,破邪符挺復雜的,我拿出奶奶的筆記對照著,凌空熟悉了幾分鐘才下筆,第一張還是失敗了,因為感覺不到收筆的時候該有的氣,科學點說就是磁場變化。
但確定工序沒有出錯,我先擱筆,從凈手重新開始,念咒,焚香拜七殺星,心中只想著七殺符上那個威風凜凜的將軍,然后再次畫符。
千萬別小看了這個過程以為誰都能做,非正式授箓的道士幾乎畫不出有效的符篆,授箓是正一道的說法,別的門派也有類似的儀式,但意義是一樣的,就是告諸神祗這個人從現(xiàn)在開始信奉你了是你的弟子傳人,得到神祗承認之后才能成功借到神祗的力量,所以道士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或者“乾坤借法”之類可不是虛有其表的。
我也不知自己是何時受了七殺道的授箓儀式,但奶奶在留書中說我已經(jīng)走上了一條無比兇險的道路,我就斷定自己已經(jīng)是七殺道的正式傳人,昨晚畫符成功已經(jīng)是證明。
第二張符收筆,一縷微弱的電流竄入我的右手,我心中微喜,成功了。
當下一鼓作氣畫了二十幾張破邪符,那半盒朱砂已經(jīng)見底了我才收筆。
這時,鬼師的尸體已經(jīng)被送走,村民和警員們在屋外集合,三到五人一組,每組半碗雞血,一碗夾生飯,口袋里裝糯米和鹽,手上拿著桃木枝或火把。
崔大龍來跟我說村里有兩條大黑狗,問我要不要宰了取黑狗血,就是那兩戶人家不舍得。
我問那兩條狗多大了,他說有三四歲,我就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崔大龍疑惑,左小琴就補充道:“必須要處男黑狗的血才能驅邪,鄉(xiāng)下地方半放養(yǎng)的狗不足一歲就會泡妞叉叉歐歐了,陽氣已泄,狗血基本沒什么用。”
崔大龍恍然大悟,隨即滿臉怪異地看著左小琴,我也是,這姑娘可真不忌口啊。
我將十幾張破邪符分給準備出發(fā)的隊伍,每組只有一張,剩下的交給鬼師的妻子,讓她把符貼到村寨的各處進出道旁的房屋外墻上。
被害的侗族鬼師有一兒一女,但都在外地工作,對鬼師的本領頗為不屑,年輕一代基本都是那樣的看法,所以鬼師一直沒有傳人。
崔大龍囑咐一遍注意事項之后,十幾個隊伍就開始上山,我對左小琴說道:“我們也上山,你能望氣,是最有機會找到煞尸的人。”
左小琴縮了縮脖子,但也知道躲不過去,只得點了點頭。
我、左小琴、劉榮志、楊輝,四人一組,我左手拿雞血碗,右手拿火把,背著刀匣,楊輝左手拿一碗夾生飯,右手拿削尖了的桃木短樁。
所謂夾生飯,就是半生不熟的米飯,被鬼上身的人至愛夾生飯,能一直吃到撐破肚皮。
目前我還不能肯定袁建是變煞,也有可能是周曉秀驅趕什么東西來借尸還魂。
我們不用村民帶路,只管往高處走,讓左小琴的視野開闊,或許能發(fā)現(xiàn)些特殊的氣。
中午一點多,陽光燦爛,但山林里還說不上炎熱,只是大家的心情都十分緊張。
一路登高,半個多小時后爬上一個山頭,我大口喘氣,反觀另外三人,氣息幾乎和沒上山前一樣,尤其是左小琴,笑嘻嘻地看著我,說道:“我有點擔心待會遇到煞尸時你跑不動。”
“遇到那東西就作戰(zhàn),還跑什么,你以為大家都像你那么害怕嗎?”我沒好氣地道。
劉榮志又冷哼一聲,說道:“但愿你別拖后腿連累我們。”
我心中微怒,這家伙句句話都帶刺,實在可惱。
左小琴瞪了劉榮志一眼,走到前面的大石頭上環(huán)目四顧,半響后指著西北方說道:“那邊的陰氣較重,去前面的山頭看看。”
我順著她的手指一看,有點眩暈,因為她說的山頭比我們腳下的山頭距離村寨更近,也就是說,我們走了好一段彎路。
但也無可奈何,跟著左小琴走,又半個小時后才爬上了對面的山頭,期間也和兩個搜尋的小隊相遇。
再次登上山頭,左小琴左看右看,面色逐漸凝重起來,指著北方一個背陽的山坳說道:“那里的陰氣很重,就算煞尸不是躲在里面,可能也會有些別的臟東西。”
我看了看那個山坳,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時,楊輝忽然皺眉道:“那兩個人是誰?似乎正朝著那個山坳去。”
我們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果然看見山坳葫蘆口的位置有兩個人影在走動。
看了幾眼,我認出那是李素欣和管翌年,心中大驚,喝道:“是李素欣和管翌年,他們怎么也來了?不好,不能讓他們進去,楊大叔快叫住他們。”
楊輝神情一緊,扯開嗓子大吼:“李老師,李老師停下,回去——”
山下兩人駐足,但十幾秒鐘再次往前走,我大氣,說道:“快追上他們。”
我們匆匆下山朝葫蘆山坳的方向去,十幾分鐘后抵達之前李素欣兩人所在的位置。
進入山林我就確切感受到了一點異樣,大夏天的居然覺得冷,地面也很潮濕,李素欣兩人留下的腳印清晰可見。
“里面不尋常,一不留神就會出人命的。”左小琴變色,一咬牙,當先快步而去,劉榮志緊跟著。
楊輝大叔一直大叫著,我們又走了幾分鐘,終于看見了駐足等待我們的李素欣和管翌年。
“你們不要命了嗎?快回去!”左小琴一點也不客氣地嬌斥道,就要去拽李素欣,李素欣卻退后了幾步,神色悲苦地道:“不,我要找袁建,我一定要找到他。”
“他已經(jīng)死了,你能找到的只有怪物,而且會吃了你。”左小琴說道。
“哪有什么怪物?”李素欣怒吼道:“我也沒看到他死,可能他還活著呢,那些村民不明不白地想燒死他,所以他才反抗的,可能他受了重傷走不出去,我一定要找到他。”
左小琴怔住,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好了,干瞪眼。
我把心一橫,說道:“打暈她扛出去!”
話音未落,我忽然瞥見一點紅光射入管翌年的體內,心神一顫,脫口而出道:“小心!”
同樣大叫的還有左小琴,她兩步?jīng)_過去一把推開了李素欣。
但見那管翌年渾身抽搐了一下,面孔上莫名泛出青光,詭異無比的笑了笑,忽然兩指插向自己的雙目。
我們無不大驚,想要阻止已經(jīng)來不及了,嗤,管翌年直接挖出了自己的兩顆眼珠,鮮血涌泉而出,嘴角卻依然在微笑。
我們都被嚇傻了,心神顫抖,又見管翌年沖向一株杉木,一頭撞了上去,口中不住桀桀怪笑。
我霎時驚醒,快步走過去將手中半碗雞血淋在管翌年身上,但不管用,陰魂已經(jīng)上身,不再那么害怕陽物了。
左小琴走近,桃木枝一鞭抽在管翌年背上,管翌年痛叫一聲轉過身來,視力顯然不受影響,厲吼著撲向左小琴。
“滾粗!”左小琴面色發(fā)青,動作卻不含糊,一腳將管翌年踹出兩米。
楊輝大叔適時撲過去,將破邪符按到管翌年的面孔上。
管翌年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尖叫,渾身抽搐,一道紅光自其頭頂射出,在三米外顯化一個身穿紅衣紅鞋的六七歲模樣的小女孩,她面青唇白,指著我們幾人尖聲咆哮。
“妖孽!”我哆嗦著將雞血碗扔過去,那小女孩尖叫一聲化作紅光射向前方叢林。
管翌年慘叫著在地上滾了三滾,徹底昏死過去。
“快送醫(yī)!”我顫抖著撿起地上兩顆眼珠,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楊輝大叔已經(jīng)被嚇得飚眼淚,但還是背起管翌年快步往山坳外走去。
那小女孩憤怒現(xiàn)身,劉榮志和李素欣也都看見了,劉榮志還好,只是害怕得發(fā)抖,李素欣那時已經(jīng)雙目無神,是被左小琴扯著走出山坳的。
楊輝大叔一路大叫,附近的搜尋小隊聞聲而來,見狀無不臉色慘白,七手八腳抬著管翌年下山去。
崔大龍也飛奔而來,問發(fā)生什么事,左小琴嗶哩喇叭地說了,旁邊的的村民卻說道:“我們經(jīng)常到山坳里砍柴采藥,一直都沒事,怎么會有你們說的女孩?”
“那女孩有點不尋常,像是專門找管翌年報仇的。”我沉聲說道,看向李素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