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脈成了人參的護身符,這是自然界的精華,凡人不能觸碰,陰司引路人似乎也不能觸碰。
那顆人參機靈得一逼,在龍脈里潛水,沒人能奈何得了它。
我們在一旁看著陰司引路人接連揮刀,龍脈時常翻滾不息,人參在其中也時常出現(xiàn),但馬上又消失了。
黃術示意我們往后退,別打擾了陰司引路人。我們趕緊后退,免得它一刀把我們給宰了。
于是人參和引路人一直在斗啊斗,都不知道斗了多久。引路人完全不累,它連神色都沒有變化一下,人參估計夠嗆,它怎么可能斗得過引路人。
我說應該能成了,它跑不掉了。黃術卻搖頭:“未必,只要龍脈還在,陰司引路人沒有辦法將它弄出來,這可能得持續(xù)很久,直到人參被耗盡所有精力,到時候它會死亡的,我們也落得一手空。”
我就急了,這不行啊,不能讓引路人把人參給弄死了,那可是鬼頭啊。
我讓黃術想想辦法,他琢磨了半天屁都放不出一個。倒是這時候山體似乎抖動了一下。
這感覺就跟地震似的,我們都嚇了一跳,黃術神色大變:“龍脈被抽走了!”
我用沉香木的葉子查看裂縫,暖黃色的河流果然在飛速消失,不過幾秒就不見了蹤影,那顆人參在裂縫中茫然四顧,還來不及逃跑,陰司引路人就一刀砍在了它身上。
這一刀并沒有傷害,只是類似于一種禁錮方法,我看見人參尖叫著飛向了引路人身邊。
黃術這時候也是膽大包天,竟然猛地將陰木之籠舉了起來,念叨了那么幾句話,人參徑直飛進了籠子里。
他又快速將籠子合上,直接塞進了背囊。這動作真是行云流水,一般人估計得懵逼。
然而對方是陰司引路人,它的目光立刻看向了黃術。
說實在的我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正面觀察陰司引路人。他像極了一個干癟的老頭,只是五官很突出,看著十分嚇人。
這會兒它盯上我們,我和藍幽幽都怕得要死。黃術強行鎮(zhèn)定,一動也不動。
他之前說過,鬼頭進了陰木之籠,陰司引路人就會放棄。但此刻陰司引路人一直盯著我們。
最要命的是它目光更多是在觀察我。我就心驚膽戰(zhàn)了,這特么又不是我搶了你的東西,盯著我干嘛?
我向黃術求救,他還是紋絲不動,似乎在等引路人自動離開。
然而引路人沒有離開,它觀察了我許久,緩緩地舉起了鐮刀。
我看過他帶走于闐國皇后,當時皇后是自愿的。剛才它舉鐮刀拘走人參,現(xiàn)在又舉鐮刀了。
黃術冷汗直冒,猛地大喝一聲:“跑!”這大漢跑得飛快,一溜煙就竄出洞去了。
藍幽幽也慌亂地滾了出去,我感受到了一股寒意,還有一種直擊心靈的恐懼,就仿佛地獄在召喚一樣。
完蛋,陰司引路人想把我?guī)ё撸?/p>
此時根本來不及去想為什么了,我就地一滾,亡命往外跑。
外邊黃術抓起了一把符紙,點燃了砸在洞口,頓時一陣青煙冒起,嗆得人直咳嗦。
誰都沒空說話,我只知道跟著黃術跑。他顯然已經(jīng)計劃好了退路,七拐八折的繞來繞去。
這應該是陽路了,我和藍幽幽緊緊跟著,但不多時,四周白霧猛地升了起來。
我心里咯噔一聲,完了。
黃術低罵,再次取出一把符紙來,點燃了扔在我們四周,接著又灑了幾瓶黑水。
青煙就更加濃郁了,白霧都進不來。
我說咋辦?黃術擦著汗水道:“奇了怪了,它干嘛要帶你走?”
我也不知道啊,藍幽幽說別問了,快想辦法啊。黃術說撐不了多久,這只是障眼法,很快就要散了。
青煙是氣體,不可能不散的,我感覺陰司引路人就在附近徘徊。
藍幽幽說要不把鬼頭還給它好了,黃術臉色凝重道:“不關鬼頭的事,陰木之籠本身就代表著陰,跟它的目標一致,它不會追究。”
那就是關我的事?我絞盡腦汁回想,到底哪個地方招惹了它呢?
我們來到藥山后我一直很安分啊,可以說啥都沒干。
黃術可能猜出了我的想法,提醒道:“之前它要追捕鬼頭,或許忽略了你。你想想,你來這里之前干了什么?”
來這里之前去了苗寨啊,我腦海中急轉(zhuǎn)。藍幽幽忽地叫道:“蠱啊,臥槽,你是蠱王啊,它不逮你逮誰?你本身就是一個大邪物!”
我汗毛倒豎,原來如此,是情蠱的原因!我現(xiàn)在是蠱王,是蠱中最大的邪物啊。
這幾把徹底完蛋了,我怎么也沒想到這個。其實央衣也是邪物,趕尸人估計也是邪物,但他們會躲避引路人,像我這樣一頭撞進來的估計就一個了,真是太特么蠢了!
此時青煙散去,陰司引路人的身影顯露出來了,它還舉著鐮刀,顯然知道我不會自愿跟它走要動武。
黃術咬牙道:“對不住了朋友,到了這個地步我已經(jīng)不敢激怒它了,你好自為之吧。”
他竟然調(diào)頭就跑,藍幽幽一把拉住我:“跑啊。”
我跑了幾步就感覺跑不動了,四周的寒意要把我凍結了,再跑估計要被一刀砍死。
我就說算了,你跑吧,我去忘川河一日游,游完了再回來。
藍幽幽不肯放手:“你游個幾把游,盡頭是地獄啊,游到下輩子輪回當母豬了!”
這不過是猜測而已,我看他急得眼眶發(fā)紅倒也心暖,然后一腳將他踹開,轉(zhuǎn)身往白霧中沖去。
身后傳來藍幽幽的吼叫聲,但他已經(jīng)找不到我了,這種霧氣中,一旦分開了就很難再見了。
我知道陰司引路人跟著我,恐怕過不了幾分鐘我就得跟他上路了。
一時間心里也不是滋味,經(jīng)歷了多少次生死,家人都還沒救到,我自個倒是要先走一步了。
這么想著身體一松,竟然不受控制了。細細一看,陰司引路人在前方走路,鐮刀砍在了樹上。
我雙腿直接就跟上去了,眼皮跟灌了鉛一樣沉重。
完了。
想法一落,意識都要消散了。可下一刻皮膚一緊,竟被什么東西硬生生給卷飛了。
我瞬間驚醒過來,身體被一條巨蟒纏著,巨蟒在林中飛馳,但立刻又僵住,松開我就往陰司引路人那邊爬了過去。
我心頭震驚,這條巨蟒不是苗寨的嗎?它也是邪物,在引路人面前冒頭不就是找死嘛,現(xiàn)在它肯定已經(jīng)被引路人逮住了。
我來不及多考慮,只能暗道抱歉,趕緊往山下逃去。但白霧如影隨形,我壓根逃不掉。
這時候我隱約聽到藍幽幽嘶啞的吼聲:“傻逼,打開骨灰盒啊!”
藍幽幽離我不遠,但我看不見他在哪里,只感覺他嗓子都喊破了。
我也明白他的意思了,必須孤注一擲。我趕緊抓起一直背著的背包,在陰司引路人的雙腳出現(xiàn)的時候我將骨灰盒拿了出來。
黑布一打開,我猛地抓住骨灰盒蓋子揭開了。
完全不敢想象會發(fā)生什么,只感覺一股狂風席卷而來,我瞬間被卷飛出十余米,撞在枯樹上血都撞出來了。
四周白霧竟然被卷散了,我使勁兒眨動眼睛看前方,迷迷糊糊看見一道虛影在陰司引路人面前站著。
我敢肯定就是古小沫,這是一種直覺。還好跟我擔憂的不同,她并不是瘋子。
我見她盯著陰司引路人打量,陰司引路人鐮刀舉得高高的,就跟火炬似的了,有種很沉重的威嚴。
我心臟砰砰跳個不停,古小沫有沒有能耐趕走陰司引路人呢?可別我們兩個都被帶走啊。
林中竟然死寂一片,狂風無聲地攪動著白霧,陰司引路人如同木頭一樣站著。
在這種時候我就聽見古小沫開口了,這是她第一次不上別人的身說話,聲音空靈動聽卻又充滿了攻擊性,如同睥睨天下的女皇。
“陰司,亡者若存善念與生人何異?該走就走,該留就留,不愿者莫強求。”
那片地帶狂風不止,白霧散了又起,古小沫說了幾句話就不再多費口舌。陰司引路人鐮刀舉了半響才緩緩放下,然后它在旁邊的樹上敲了三下。
古小沫似乎皺了眉,但她還是點頭了。白霧當即散去,陰司引路人消失,我隱約看到那條巨蟒跟它走了。
我反應不過來,古小沫回眸看我,臉色竟然慘白慘白的。
我以前在照片上見過她,她還是活人時候拍的,是個讓人很驚艷的女人,但還算婉約,然而此刻慘白的臉也遮掩不住她的煞氣和毒蛇般的攻擊欲望。
我心頭猛跳一下,她想殺了我?
我往后退,她幾乎一抬腳就來到了我面前,壓抑著煞氣道:“血。”
我感覺她很虛弱,但又很恐怖,就像受傷的獅子。
我趕緊咬破手指,用了很大的勁兒,鮮血幾乎是涌出來的。
古小沫俯身含住,閉眼吮吸了起來。雖然她是一個鬼影,但我還是能看清她的容貌,她鼻梁很挺,雙眼皮,睫毛十分長,嘴唇小巧。五官的位置恰到好處,勾勒出來五分英氣五分媚氣。
如果單論帥氣,她是比不過盜墓女頭領的,可這五分媚氣就要人老命了,我只能用君臨天下的女皇來形容她。
喉嚨蠕動了一下,干澀的口腔里十分難受。古小沫還在吮吸手指,一些發(fā)絲飄了過來,但沒有觸感。
我們姿勢很微妙,感覺像是她把我按在地上強行吸血一樣。還好她很快吸好了,臉色恢復了白嫩,虛弱的感覺也消失了。
我有些不自在,她徑直飄開,轉(zhuǎn)身背對著我:“你想死嗎?竟敢放我出來。”
我說當時也沒有辦法,她沒說話,卻冷哼了一聲:“你中了情蠱,惹了哪個女人?陰司就是你招的報應!”
她語氣很惡劣很強勢,我把央衣的事說了,她更加惡劣:“傻得天真,你以為她愛上你了?苗族的女人最是壞心眼,尤其是養(yǎng)蠱的,你不過是充當了蠱龕,幫她緩解痛苦而已。”
這個我明白,我干巴巴笑了一聲,說剛才那條蛇來救我了……
話沒說完她冷斥道:“這里還有高人,趕緊離開。”
接著她就不見了,估計回骨灰盒去修養(yǎng)了。我忙去把骨灰盒蓋好裝起來跑路。
跑了兩步又聽到藍幽幽在喊我。我忙沖過去,終于在消散的霧氣中發(fā)現(xiàn)他了。
這小子竟然一臉血,估計是跑著摔了幾跤,大門牙都摔崩了。
我說我還沒死呢,他一腳飛來:“我日你娘的!”
這一腳飛來兩人都摔倒了,往山下滾了幾圈才停下。他還想打我,我說快跑吧,抽走龍脈的人還在附近呢。
他只得邊打邊跑,此時陰司引路人已經(jīng)離開了,這里殘留的白霧并不能構成陰路,所以我們沒頭沒腦地直接就沖到了山下。
到了山下四周就亮堂了,此時是夜晚,天上一輪圓月傾瀉著光華,山腳下都是冷色的亮。
這種亮能讓人看清東西,我一眼就看見黃術在前面走動,并沒有離開。
我們趕緊跑過去,他驚得目瞪口呆:“這……逃出來了?”
我說是啊,老子去忘川洗了個澡又溜達回來了。他都要傻了,我說快跑吧,藥山已經(jīng)毀了,高人還在里頭呢。
三人趕緊跑,跑出老遠才終于感覺安全了。藍幽幽又把我打了一頓,然后問我怎么回事。我事無巨細都說了,他豎起了耳朵:“你看見骨姐姐了?”
我說是啊,太帥太美了,武則天不過如此。藍幽幽露出遺憾終生的模樣,半響才回過神來:“央衣的蛇來救你被帶走了?”
我點點頭并不說話,藍幽幽撓撓頭:“真是沒想到……我有點同情她了。你說她被她媽那樣折騰,還用身體養(yǎng)蠱。那條蛇肯定是她的玩伴,這下連蛇都沒了,真的是孤獨一生啊,你造孽啊。”
我看看四周,感覺央衣可能在暗處。但我看不見,四周都是遮天蔽日的大樹,月光已經(jīng)照不進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