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出的條件讓小丫鬟猶豫了半天。
我見她猶豫不決,索性以退為進,笑道:“如果你不樂意伺候我那就算了,這種事兒勉強了沒意思的。”
小丫鬟受不得我的激將法,點頭答應道:“讓我替你斟酒可以,但是不能在這里。”
我心說你個小丫鬟不就是伺候人的么?如今卻愛惜起自己的面子了?分明是瞧不起我!難道我就比花家的人低上一等么?你能伺候他們,卻不能伺候我?
我很生氣,無比的生氣,索性說:“我這人賤人賤命,受不起你的伺候,咱們一拍兩散好了!”
小丫鬟不悅道:“我說你這人也太偏執(zhí)了,根本不聽我把話講完就隨便下結論,不太合適吧?我讓你換一個好一點兒的喝酒環(huán)境,我斟起酒來也舒心一些,如此一來大家皆大歡喜,你怎么就不樂意了?一個大男人,怎么就這么小心眼呢?”
我去!我是個小心眼的人么?仔細想想,好像也是,至少在小丫鬟面前,我總是喜歡斤斤計較。
想到這里我有些羞愧,又不樂意就此低頭道歉,只能轉彎抹角道:“就依你好了。”
小丫鬟這才開心起來,起身道:“跟我走吧。”
我問她:“去哪里?花府么?”
小丫鬟壞笑道:“本小,咳咳,本小丫鬟自有去處,你只管跟來。”
走在路上的時候小丫鬟問我:“諸葛平候,你的眼睛是怎么壞掉的?我看你瞳仁里好像有一朵花兒,是不是天生散光?”
我不愿跟她提起死人花的事情,搪塞道:“老毛病了,不礙事。”
小丫鬟又問:“去醫(yī)院看過么?”
我說:“醫(yī)院治不好我的眼睛。”
小丫鬟笑道:“那是你沒有找到好醫(yī)生,要不要我?guī)湍阏胰丝纯矗?rdquo;
這個丫鬟也太臭屁了吧?還幫我找人?看把她能的!
我再也忍不住了,果斷反駁道:“不吹牛你能死呀,你只是花府的小丫鬟而已,不必把姿態(tài)擺的這么高吧?難道你是因為多年沒有見過像我這樣的土鱉,這才想要一口氣過足人上人的癮么?”
小丫鬟聽后稍微一愣神,然后哈哈大笑,就差在地上打滾了。
她笑的很開心,我卻越發(fā)難受,只感覺自己在她面前就像一個小丑,只能依靠死人花賦予我的喝酒本領勉強維持一丟丟可憐的自尊。
我想就此逃開,可又舍不得她身上的香味,舍不得她悅耳的、能夠擊穿我心靈的聲音。
等她笑夠了,這才說:“你這人真有趣,竟然說自己是土鱉。”
我沒好氣道:“我不是土鱉是什么?難道要我對你吹牛說,我是天上的真龍么?如果真要那么形容,也得等我化鱉為龍之后。不過我想,你看不到這一天了。”
不知不覺間,封閉的心門打開一條縫隙,可我看不到任何一點希望,我能感覺到,自己和小丫鬟之間好像近在咫尺又似遠在天涯。
這妮子,心氣太高了。
果然,我聽她十分不解道:“男人嘛,就應該有鴻鵠之志,可是我為什么看不到這一天呢?是你不肯努力向上么?”
我正兒八經道:“首先我不是一個有著鴻鵠之志的人,我只想多多攢錢,早點娶個媳婦,好替我們諸葛家傳宗接代;其次,說不定哪天我就掛掉了,你又怎會看到我化鱉為龍的那一天?”
小丫鬟認為我在忽悠他,很不開心,噘著嘴說:“說好了不再騙我的,結果沒說兩句你就開始瞎扯。”
我跟她說不清楚,這妮子太在意自己的想法,而我也有著同樣的固執(zhí),我們兩個人注定是一對矛盾體,永遠弄不到一塊兒去。
局面陷入尷尬之中。
小丫鬟站在原地左搖右擺,就是不肯前進一步,看那架勢就差說出那句:“我不給你斟酒了,你快走吧。”
我體會到她的意思,立刻轉身就走,連個“再見”都不肯說。
哼!你瞧不上我,處處懷疑我的肺腑之言,我又何必跟你客氣!
小丫鬟沒有想到我的洞察力會如此敏銳,竟然能夠體會出她的某些想法,不由得微微愣神。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走遠了。
準確來說,我不是快速跑掉,而是快速逃開。我不想再見這個丫鬟,十分不想!
我和她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非要黏在一起做什么?我真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么要跟她賣弄酒量,甚至還答應從此不對她撒謊,看來我腦子翻掉了!
一口氣跑回我們的暫住地,朦朦朧朧中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直到抵達JN城郊的小民房,也就是我和老宋暫時居住的地方,糟糕心情仍舊沒有好轉,索性一個人喝起悶酒來。
可我越喝越感覺不對勁,剛才我面對的僅僅是花府的一個小丫鬟,為什么憑空生出一股“我不如她”的感覺來?
我想不通,理不順,只能借酒澆愁。
一杯又一杯,酒入愁腸。
嘆息再嘆息,人自空醉。
難道說我諸葛平候注定要低人一等么?!
我不要這樣的自己!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頭暈目眩,沖天怒吼:“去你的低人一等!去你的門第之別,我諸葛平候久有凌云之志,我是世界上唯一一名問死師,我不比任何人更低一等!”
誓言落下酒亦醒,日后我要“等身視王侯,仗劍走皇庭!”
不得不說,有時候改變一個人很難,比如我始終放不開封閉的心門;可有時候改變一個人也很簡單,比如我今日的心態(tài)蛻變。
事實上,無論哪種改變都需要合適的時機、合適的誘因。
就拿我來說,在過去一年多里,屢次遭受欺辱又沒有把我壓垮,給了我蛻變的基礎;恰好碰到一個刺激到我的豪門小丫鬟,給了我蛻變的動力。
于是一切水到渠成。
就在我的心態(tài)發(fā)生轉變之后,整個人的精氣神也煥然一新,雖然現(xiàn)在的我仍舊把自己封閉在自我小世界中,可我能感覺到明顯的變化,那就是自信心上升了許多,我很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化鱉為龍”!
心結打開之后,我心情大爽,第一個念頭就是,找到小丫鬟,讓她好好看看我的變化。
這一次我不再吝嗇錢財,索性打車回去。自從心態(tài)發(fā)生改變之后,我對攢錢的事情不再那么上心。隱約感覺娶媳婦這種事兒也是要看緣分的,單憑攢錢解決不了問題。我總不能花錢買個媳婦胡亂應付差事吧?
以前的我是把自己看的太低了,對媳婦的定位也太低,不知不覺中落入了下乘。現(xiàn)在的我要么不找,要找就找個稱心如意貌美如花的。
比如說,花府的小丫鬟?
想到這里我微微搖頭,我都沒見過她的模樣,如何知道對方的長相?不過至少,她是第一個讓我感覺心動的女孩。有了這樣的大前提,相貌如何也變得不太重要起來。
抵達明湖賓館的時候這里已經散場了,小丫鬟也消失不見。看來我這頓悶酒很是耗費了一些時間。
老宋一臉郁悶的蹲在賓館門口,等我走過去的時候,老家伙跳腳大罵道:“你他娘的死到哪里去了?害的老子只能在這里干等!”
我能體會他的一番好心,也就不在意他的粗言想向,訕訕道:“剛才心情不好,喝了點兒悶酒,不過現(xiàn)在好多了。反倒是你,好像心情也很差哦,難道對方沒有請你上臺顯擺能耐?”
老宋郁郁不樂道:“顯擺個屁,壓根就沒有我的份兒,我人家鄙視了。”
我笑道:“那也沒啥,剛才我也被這里的侍應生鄙視了。”
其實我能感受到小丫鬟對我的輕視,可我不愿承認也不愿去說,只想著多干一些有意義的事情,慢慢挽回自己丟掉的面子。
老宋斜著眼看我,氣鼓鼓道:“看你開心成那個熊樣,不像是被人鄙視的樣子嘛。”
我拍了拍左胸,朗聲道“現(xiàn)在我的心臟前所未有的強大。”
老宋站起身來,攥著拳頭說:“你這個小屁孩都能回過勁來,我這個老頭子也不能太丟人,咱們早晚要干出點兒轟轟烈烈的事情來。”
我用力的點頭。
然而什么才算是轟轟烈烈?
我倆也是瞎子摸象,難窺全局。
花府。
花萬里老爺子的別墅內。
花伴月抱著胳膊坐在寬大又舒適的沙發(fā)上,一臉怒氣。
花老爺子小心翼翼的試探乖孫女的想法,陪著小心說:“小月亮,誰惹你生氣了?”
花伴月不理他。
花老爺子也不覺得尷尬,反而更加熱情起來,親自起身倒上一杯熱開水遞到小孫女眼前。
花伴月不肯接,花老爺子把價值不菲的汝窯水杯輕輕放在茶幾上,轉身坐到乖孫女身邊,輕聲道:“說出來聽聽嘛。”
汝瓷是宋代五大名瓷之首,以名貴的瑪瑙入釉,燒成的瓷器“青如天,面如玉”,坊間素有“家財萬貫不如汝瓷一片”的說法?;揖尤挥盟未旮G瓷器來喝水,足見其底蘊深厚。
花伴月氣鼓鼓道:“今天碰到一個瞎子,我好心好意請他喝酒,他非但不領情,還處處與我作對!真是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