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小混混,跟了幫會之后,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們回村,一般也都是各自回去,一般是不會集體回去的。但是這一次,羅峰竟然在村里把他們所有人都給帶了回來。我一把揪住了其中一個小混混的頭,我冷聲說道:“不要我問一句你們再說一句,那天為什么回村,全給我說清楚!”
我的威脅起到了作用,接下來的詢問,非常順利。他們告訴我,今天,他們都接到消息說,村里有老人死了,所以他們都趕回去看了。這群小混混,對外人兇,但是對自己村里的人,都是很照顧的。
但是,他們到村里,還沒有看到死去的老人,就被羅峰的手下攔住并問話,最后被帶回來了。我問羅峰,今天村子里是不是有人去世了,羅峰的手下回答說,沒看到村里有人死。我瞬間明白了過來,這群小混混,是被人故意引回村子里的。
這群小混混,成天到處瞎晃,說不清老九失蹤那一天在哪里,非常正常,但同時,他們的嫌疑也會很大。羅峰又罵了一聲:“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讓我們抓到他們?”
我點了點頭,又問那群小混混消息是誰給他們的,他們都說,是大喜告訴他們的。
“操,早知道剛剛就不讓大喜走了!”羅峰啐了一口。
“別急,你先去調查一下,大喜這兩天跟誰見過面,說不定就能查出來。”我對羅峰說。
羅峰叫了幾個人,把他們打發(fā)了出去。我掃了一眼那群小混混,他們的確是有一些嫌疑,也是村子的本地人,但是得知他們是接到消息才回村之后,我就又覺得,是又有人在干擾我們的調查了。
羅峰把他們都暫時關了起來,和羅峰從游藝廳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了。
三天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半天,羅峰問我有沒有把握,我想了想,回答說,既然話已經(jīng)放出來了,那就必須要做到。羅峰又問我接下來要去哪里,我說想去肥基的家里看看。肥基死后,我并沒有非常仔細地在案發(fā)現(xiàn)場觀察過,之后想去,但是詭異的事情頻發(fā),我沒去成。
羅峰把車子開到了肥基住的經(jīng)濟型別墅區(qū),進了別墅區(qū)之后,我和羅峰都翻過肥基家外面的鐵門,跳了進去。肥基死了也好幾天了,之前有陳凡的指引,警方調查的非常仔細,可惜的是,他們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痕跡。
我和羅峰準備先進肥基的家里看看,門已經(jīng)被上了鎖,我們只能到后門去,打破肥基家的玻璃,再想辦法鉆進去。案子還沒有破,所以犯罪現(xiàn)場還沒有被清理,我們到了肥基的臥室,床上還是有不少鮮血。
繞了一圈,沒發(fā)現(xiàn)什么,我們又到了肥基別墅里的后院去,這里才是肥基遇害的第一現(xiàn)場。那天,部分傾倒的雜草,如今已經(jīng)恢復了直立的狀態(tài),那地方,是我推測肥基遇害倒下的地方。
當天,我清楚地記下了位置,我走到那一個位置,開始仔細地思考。
“方涵,照你的說法,肥基是連掙扎都沒有掙扎,直接就倒地死掉了?”羅峰問我。
我點頭確認,那一天,草叢只有一個地方的草是傾倒的,根據(jù)傾倒的形狀,我推測那是肥基倒地之后壓倒的。但是,除此之外,其他雜草,大部分都保持直立。羅峰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說,肥基雖然當天受了驚嚇,而且人又胖,但怎么說都是一個警察,不可能有個人拿著匕首,在他面前或者身后,直接就割破肥基的喉嚨。
“再怎么地,也要打斗一下吧。”羅峰說。
草叢上的血跡很少,只需要用吸水性的墊子事先墊上即可,屋里沒有痕跡,只需要兇手轉移尸體的時候小心點,且時候清理現(xiàn)場即可,肥基的嘴里被塞滿冥紙,其實也并不詭異。肥基被割喉的案子,其實最詭異的就是:肥基為什么沒有掙扎就死了。
換句話說,問題出在肥基是怎么死的。
羅峰的話,給我提了醒。的確,如果是有人拿著匕首,悄悄靠近肥基,肥基肯定是會發(fā)現(xiàn)的,這樣的話,作為警察的肥基,肯定會和兇手殊死搏斗,而有搏斗,勢必會踩踏更多的雜草,留下痕跡。
肥基的后院里,雜草太多,照理說,一個人在大晚上,是不會到這里來的。但是,肥基卻死在了這里。很可能是肥基聽到什么動靜,所以被引到了這里,但如果是這樣的話,肥基當時肯定也已經(jīng)有了更高的警惕性,兇手想要持刀一招斃命,更加不可能。
我瞇起了眼睛,問羅峰:“如果,靠近肥基的,只是一把刀,根本就沒有人呢?”
羅峰一驚,他四處看了看,問我:“沒有人,刀怎么可能靠近肥基,還把他殺了。你別跟我說,還有人的功夫那么厲害,能一刀擲出來,那么精確地把人的喉嚨割破。”
我只是微微一笑,不再多說,而是站到了肥基倒下的位置。我仔細地回想著當天雜草傾倒的方向,很快,我大致推測出了肥基倒下時候躺的姿勢:他是側躺。我四處看了看,后院里,還是比較空曠的,除了一棵樹和滿地的雜草之外,就沒有什么其他東西了。
那棵樹,不算高,我走到樹邊,又回頭看了一眼肥基倒下的地方。我拿著手比劃了起來,羅峰不知道我在干嘛,所以也沒有來打擾我。終于,我找了一個推測出來的方位,我告訴羅峰,刀應該就是從這棵大樹飛出去的。
羅峰愣住了,他笑了兩聲:“方涵,你真的認為是有人把刀擲出去殺人的?你如果說肥基是身上被砍死的,我還相信是有人擲了把刀出來,但是割喉,絕對不可能。”
我從大樹的位置,朝前直線走了過去,經(jīng)過肥基倒下的位置時,我停下來,讓羅峰跟我一起往前走。羅峰莫名其妙,但還是照做了,很快,我們沿著直線,走到了院子的磚墻邊上,羅峰忍不住,問我到底要干嘛,我讓羅峰仔細地觀察這面墻。
肥基住的別墅,雖然是經(jīng)濟型的,但是比較新。墻是用磚砌起來的,外面涂了一層看上去比較光滑的水泥。我在墻上找了一會,果然找到了我要找的痕跡,我指著墻,讓羅峰仔細看:墻上,有一個不規(guī)則的小坑。
小坑很小,也很淺,但是和周圍光滑的墻面對比,這個小坑已經(jīng)很明顯了。看上去,就好像有人拿著鐵釘,不經(jīng)意地在墻上一錘,所以留下了一個不規(guī)則的小坑。
“這是什么?”羅峰問我。
“一把刀擲出來之后,刀尖撞擊在墻面,留下的痕跡。”我對羅峰說。
這是典型的工具痕跡,通過模型對比,我立刻就分析出來,這是刀尖與墻面碰撞留下的痕跡。所謂工具痕跡,偵查中一般指犯罪工具與被破壞物理客體接觸,留下的塑性形變。大部分工具痕跡的模型,我都已經(jīng)爛熟于胸了。
羅峰越來越震驚了,他呆呆地問我:“還真有人能擲刀精確割喉?”
我只是一笑:“誰說刀是人擲出來的。你剛剛的話提醒了我,如果有人拿著刀靠近肥基,不可能一點掙扎痕跡都沒有,所以,靠近肥基的,只有這把刀而已。人做不到,但是,工具卻能做到。”
墻上的小坑,就是最好的證明。我走近大樹并比劃,就是在推測刀飛出去的位置。那把刀,一定是受到了非常大力道的推力,才能飛了這么遠,還在墻上留下小坑。而這種推力,最有可能是彈力。
我模擬了當時的情況:肥基聽到后院里有動靜,所以提心吊膽地慢慢朝后院走來。但是,經(jīng)過草叢的時候,他踩到了草叢里的某種道具開關,隨后,樹上的刀被彈出,朝著肥基的喉部爆射而去,割破肥基的喉嚨之后,在墻上留下了工具痕跡。
羅峰皺著眉頭,他還是不太愿意相信:“什么道具或者陷阱,能這么精確地割破肥基的喉部。而且,后院這么大,兇手怎么保證肥基一定會到那個開關的位置,并踩中開關?”羅峰想來想去,又說:“會不會根本就沒有什么開關,兇手一直躲在樹上,等肥基來之后,兇手再想辦法把那把刀彈出去?”
我笑了笑:“這只是我的推測而已,其實,我也沒有想通是什么道具或者陷阱可以這么精確地割破一個人的喉嚨。”
羅峰怔了怔:“沒有把握你還笑,天快黑了,七十二個小時,馬上就要過十二個小時了,你真的不急嗎?”
我搖頭:“兇手應該比我們更著急,總有辦法把他引出來。”
這個時候,羅峰的手提電話響了,他聽過電話之后,告訴我,大喜在今天見了云高。
“又是云高,一定是云高讓大喜把那幾個小混混引進村,干擾我們的!”羅峰越說越氣:“云高自己又不是兇手,又沒有要保護的人,他到底為什么一直妨礙我們!”
羅峰的話,讓我睜大了眼睛:“我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