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叔說,術(shù)士大體上能分成兩種,一種是能不動手就不動手,盡可能跟鬼魂商量著辦事兒的文術(shù)士。另一種,就是上來之后二話不說,直接跟鬼魂玩命的武術(shù)士。
武術(shù)士很簡單。人強,人就斬鬼;鬼強,人就填命。拼的就是誰手腕子硬。
文術(shù)士卻相對復(fù)雜了很多。跟鬼魂打交道時,能說得通就說;說不通的時候,坑、蒙、拐、騙、偷,什么招數(shù)都往出使,什么缺德玩意兒都敢用。
就像我三叔,就是專門喜歡布置陷阱的文術(shù)士。按他的話說,鬼跟人一樣都有七情六欲,都有心頭好,只要你抓住了他的心思,就不愁他不跟你走,就不怕坑不著他。
但是有一條,文術(shù)士辦事兒之前,什么都得想到,差了一點,就能把自己搭進去。
因為,我們老項家祖輩上不小心把黃龍衛(wèi)的武訣給弄沒了,所以就只能在文訣上下功夫。好在項家人聰明,才把黃龍衛(wèi)這一脈給傳了下來。
可是,人再聰明,也不見得次次都能騙得了積年老鬼,所以項家死在這行里的人也最多。就像我爹他們本來有兄弟四個,現(xiàn)在就只剩我三叔和四叔了。
我三叔后來也失手了。那是他唯一一次沒把我當(dāng)成誘餌,而是跟我四叔一起,瞞著我出去干的活兒。
他們走的時候是兩個人,可是回來的卻只有他一個,而且還廢了一條腿。
那次我三叔帶回了一本秘籍,他說那是他和我四叔拼上一條命才搶來的“亡命鉤”的傳承。我四叔都沒來得及看上一眼就沒了,他自己也廢了,想練也不行,這套功法就只能傳給我了。
三叔不等我反對,就冷森森的說道:“你別不愿意學(xué)。我可告訴你,你想活命就得走這條道兒。要不然,等不到你骨頭長成,小命兒就得交代在厲鬼手里。”
我被他嚇住了,只能拼了命的點頭。
我三叔干脆就找個小鎮(zhèn)隱居了起來,白天專門靠給人刻石碑來養(yǎng)活我們爺倆,到了夜里就教我東西。那十多年里,他唯一做的事兒,就是往死里操練我,文的武的一樣不落的逼著我學(xué)了個遍。
等我學(xué)亡命鉤的時候才知道,亡命鉤本來是一個術(shù)道的流派,雖然不是武術(shù)士里最強的門派,但絕對是最狠的一個。亡命鉤不光斬鬼,也殺人。而且亡命鉤的招式也有一半以上是用來殺人的。
我本來不想學(xué)那一半的招式,但是我三叔卻逼著我去練。按他的說法,有時候,術(shù)道里殺人的招式比斬鬼用的還多,不練不行,練得不精也不行。
我三叔囑咐我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小子給我聽好了!墳里埋的不一定是鬼,你見著的也未必是人。但是有一條,不管你遇上的對手是人是鬼,你都不能手軟,該殺的時候別猶豫!”我沒辦法,就只能按著他的意思來。
我跟三叔學(xué)藝的那些年,也在念書。雖說念了高中,也考上了大學(xué),但是大學(xué)卻壓根兒沒去報到。三叔說我火候不到,冒冒失失的到了一個新地方容易惹上麻煩。
等我二十歲剛滿,三叔就把我叫到了身邊,從一個木匣子里拿出來一把鉤子:“這個就是亡命鉤!你拿上。等你用鬼血給它開了刃,你就能出師了。”
我當(dāng)時用一頭僵尸給亡命鉤開了刃之后,三叔又跟我說:“過陰陽,睡棺材,娶陰妻,生鬼子,埋自己,是黃龍衛(wèi)的五個劫數(shù)。黃龍衛(wèi)的傳人運氣再好,也得碰上一個,你爹遇上的就是生鬼子。你以后走江湖一定要小心這五件事兒!”
我還想問問具體是怎么回事兒,他就又把我踹了一頓。至于,他遇上的是什么,他壓根兒就沒跟我說過。
我?guī)е雒^離開他之后,一路就在術(shù)道上混到了現(xiàn)在。只不過那五件事,我一件都沒遇上……
我正閉著眼睛胡思亂想的時候,就被高思媛給叫了起來:“項開,你看看是不是到了。”
我伸頭往車外面一看,正好看見了一座光禿禿的荒山,山上到處都是豎起來的石碑,有些刻了字,有些卻是光溜溜的什么都沒有。
我抬手指了指碑林后面的一間瓦房:“我三叔就住在那里面。你們自己上去吧!”
我給他們指過了路,就一溜煙的跑了。三叔要是知道,我把他的老情人和素未蒙面的情敵給弄來了,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兒來。我覺得趕緊開溜才是正經(jīng)事兒。
我從三叔那兒跑了之后,第一件事兒就是溜回王懷宇的別墅里,順著地道跑到余家別墅下面,把他家那張龍椅給順走了。
那可是個好東西,就算我將來不用,留著也能賣上不少錢。我做一趟生意,總不能一毛錢都不賺吧!
等我把龍椅運回家之后,就躺在上面研究起了郭曉影塞給我的秘笈。
鬼替身的秘笈里,關(guān)于替換別人的那段東西,我肯定不會用。但是另外有一部分還是挺實用的。
鬼替身里有一種叫“改頭換面”的法門,很像是古代的易容術(shù)。只不過,易容術(shù)是用來騙人的,改頭換面卻能用來騙鬼。
改頭換面,就是用別人的指尖血,在自己臉上畫一道符,等到符箓成了,施術(shù)者的樣子也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不管是誰,就連鬼魂都看不出來。這種法術(shù)最大的作用,就是讓追殺雇主的鬼魂誤認(rèn)為術(shù)士就是他的目標(biāo),這么一來,術(shù)士就能省去保護雇主的環(huán)節(jié)。這對我們來說,還真是挺實用的一個東西。
但是,改頭換面也有一個弊端,就是被取了血的雇主,必須藏起來,不能見陽光,否則,法術(shù)馬上就被破了。
至于說,鬼替身其他部分,我就沒去看了。我做自己做得挺好的,從來就沒想過去替換誰。
就在我研究著改頭換面怎么玩的時候,聽見外面有人好一頓敲門。等我打開門一看,外面竟然是個老熟人。這家伙叫宇文苑,以前跟我打過幾次交道,也給我介紹過幾筆生意。
宇文苑這家伙挺有意思,因為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沒找著什么正經(jīng)工作,就突發(fā)奇想的跟劉宸和李妙妙聯(lián)手,在網(wǎng)上弄了一個糊弄人的東西叫“見鬼大師”。
說白了,就是在網(wǎng)上弄個微博,不斷的發(fā)鬼故事,向別人證明這世上有鬼,唬弄那些個好奇心重的人見見鬼。宇文苑就是引導(dǎo)他們見鬼的大師。
宇文苑能當(dāng)大師,是因為他爺爺給他留了一本叫《話鬼》的書,那里面記載了好多事兒,拿著一看就跟鬼事百科全書差不多。那老頭以前就拿著那東西到處騙人。因為宇文苑看過《話鬼》,說起一些禁忌來頭頭是道,就憑著三寸不爛之舌,當(dāng)仁不讓的成了大師。
其實宇文苑自己也一直對世上有鬼的事情半信半疑,但是這不妨礙他們騙人。只要顧客有見鬼的想法,他們就會提前做好準(zhǔn)備,把人帶到偏僻的地方,把握好時機,再讓扮相還不錯的劉宸和李妙妙從犄角旮旯里往外一鉆,這事兒就成了。據(jù)說,好幾個顧客被他們嚇背過去氣去之后,還成了他們的鐵粉兒。
但是,大師嘛,也不能光讓人見鬼,不幫人抓鬼不是?萬一遇上要求他們?nèi)ヲ?qū)鬼的人,宇文苑就會把活兒扔給我,這么一來就是雙贏的局面,我也樂得掙點小錢兒。
所以,我看見宇文苑之后,第一句話就是:“宇文大師,這是有生意要介紹給我???”
宇文苑從外面擠進來之后,慘白著面孔道:“項開,你一定要救救我,我撞鬼了!”
“嗯?”我仔細(xì)一看,宇文苑身上果然纏著一股不弱的陰氣:“怎么回事兒?仔細(xì)說說!”
宇文苑連著抽了兩根煙之后才說道:“你知道,我爺爺給我留了一座老宅子吧?”
宇文苑說道:
我家老頭臨走的時候,就給我留了一套老得不能再老的宅子,還一遍又一遍的叮囑我,不能做這不能做那的。什么房梁不能上,水塘不能填,灶臺不能挪……亂七八糟的說了一堆,我現(xiàn)在都記不清了。
老頭臨咽氣之前,跟我說:“你二十四的時候,必須回來住一年。切記!”
他走了之后,我整整四年沒回去老房子住過??墒抢项^的話卻像是一根刺,狠狠的扎在我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磨著我想回老宅子看看。
前幾天我回去了,一半是因為老頭的話,一半也是因為粉絲越來越少,要交不起房租了。
我為了掙錢,在微博上編了一個古橋兇靈的故事,就帶著劉宸和妙妙回了老家。我老家那里有一座古橋,正好適合把故事繼續(xù)下去。
等我?guī)е私o老宅子裝好網(wǎng)線,就已經(jīng)折騰到了下午。本來我是想趁著天黑去老橋那邊拍幾張照片,可是白天收拾房子把我累得夠嗆,結(jié)果就一覺睡過去了。
我睡著的時候,迷迷糊糊的覺得劉宸在喊我,我連眼睛都沒睜,告他們先走,我隨后就到。等我這一覺醒過來,已經(jīng)是半夜十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