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臟俱全的馬車上,少年斜倚著桌角,背靠這銀絲纏寶瓶花紋的大引枕,正在閉目養(yǎng)神,懷中抱著朱雀圖樣的鎏銀手爐,慵懶的開口“芳官兒你去看看。”
錢若卿瑟瑟的縮在干草叢中,那馬車離這倆丈遠停了下來,小廝芳官兒遠遠的喝道“什么人?”
芳官良久未見回應,從車側抽出一把匕首謹慎的上前查看?! ?/p>
錢若卿冷的牙齒直打顫,見有人走過來,心中一喜:“救救我,我并不是壞人。”牙齒打顫的聲音也格外的響亮。
芳官兒借著清冷的月光,看著蜷縮的錢若卿,形容憔悴,衣衫有幾處刮開了口子,沾著枯枝草葉,抱在身前的手腕有道三指寬的瘀痕,像是躲逃出來的。臉上落了清淺不一的傷,雙眼奕奕生輝滿是奢求,雖說狼狽不堪,倒是副俊摸樣。
憑的讓人心疼。打眼向一旁瞧去,橫在路上的木頭不粗,只是礙了車道,芳官兒見此人沒什么危險,也管不了這等閑事。上前把木頭踢到路邊的壕溝里,轉身要走,衣角卻被那人拽住,透過衣衫他都能感覺到一股寒氣,這人冷的厲害。
也真是折磨人,大冷天的澆了個透心涼?!?/p>
“求你發(fā)發(fā)善心,順路捎我一程,我不會占很多地方的,只要過了這靖安山,會有人來尋我的。我是金陵排的上號的富商錢若卿,送貨遭了山賊,我愿以千兩黃金酬謝救命之恩。”
芳官兒本想一腳踢開,虧得這人生的極美,顫巍巍的哀求,楚楚可憐的摸樣,讓他不忍心做那惡人,粗粗看了一眼也知這人真是遭了難,不像那偽作的意圖不軌。
一千兩黃金虧他見慣了那大方的也沒見過這么豪氣的,沖著一千兩黃金,這人他都救定了,可惜……他只是個府里趕馬的小廝,主意還真定不了?!?/p>
“這事我做不了主,我可以去給你問問”
錢若卿緊緊的捏著衣角,知道芳官答應下來,才不舍的松了手,想來那人也只會冷冰冰說句別理會吧。
哎!真是天要亡我,老天爺是想讓我死的甘心些嗎?——她不會甘心的,這般死了她又怎能甘心。哥哥……
她趕忙從頭上抽出那只梨花木的扶搖簪按在芳官兒手里。“勞煩小哥傳話,若能得救另有重謝。”
錢若卿聲音柔弱,滄桑不堪,但刻意加重的那一句話敲在了芳官兒心上,捏著簪子的手不由緊了緊。開口就千兩金,定是個闊綽的,就算隨手打賞個十兩金,他這輩子也不愁了,哪里還用得著遭這罪。大冷天的趕馬。
“公子,公子,是個遭了劫的富商,傷的很重,像是逃出來的,想問問公子能不能載他一程,愿以千兩金答謝。”芳官兒難掩喜悅,但實在摸不準這位主子的性子。
他只是奉家主的命令給這位客公子趕車的,有點手腳功夫便選了他,只是這位公子謹慎的緊,晝伏夜出,恐怕輕易不會答應,也不知千兩斤能不能打動公子,他不由開始擔憂,那可是十兩金啊。
夜格外的靜,男子早已把二人對話聽了個清楚,翹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幾:“喔~到是個有錢的。”
芳官兒眼一亮,這八成是有戲啊,差點飛奔而去?!?/p>
“不必理會。”
冷淡的沒有一點情愫,只這一句,芳官兒一口老血嘔上心頭。磨磨蹭蹭坐上車轅,揚起的馬鞭遲遲不肯落下,還等著車上哪位改主意那?!?/p>
錢若卿無措的長吁短嘆,明知道不會被搭救,還是不甘心的嘗試了,結果并沒有改變。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的身體狀況,她比誰都清楚,她怕是要等不到了。她不由怨怪起來,順手救她能掉肉啊,若這回搭救了她,她大可原諒他前世碾壓之過?!?/p>
她什么都可以原諒的,她現(xiàn)在還不能死啊,不能死啊。
“為什么不救我,你不救我,你會后悔的徹夜難眠。”我做了惡鬼也不會放過你的,怨毒的聲音頗有幾分女氣,恨意之中帶了濃的化不開的絕望。
男子的手一頓,“喔~是嗎!哼——”雖言語輕蔑,但深情意外的嚴肅?! ?/p>
絕望的公子哥啊,若我搭救了你,你就能不絕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