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第二天去了公社,給我?guī)煾噶舻哪莻€電話號碼打了個電話,電話里出現(xiàn)了一個十分不羈的聲音,“喂,這里是正氣觀,請問你找誰,是算命啊,做法啊還是抓鬼啊,貧道樣樣精通,算命八百八十八,做法兩千八百八十八,抓鬼一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價格可商量。”我爹對著電話愣了半天,愣是沒緩過神來。
“你說話啊,不說話我掛了啊。”對面那人很不耐煩的樣子。
“是,是卞玄一讓我打電話找你的。”我爹懦懦的說道。
“誰,你說誰讓你來找我的?”對面那人一聽我爹這么說,語氣無比驚訝的喊道。
我爹被他嚇了一跳,“卞,卞玄一,咋,咋了?”我爹聽他語氣還以為他跟我?guī)煾赣谐鹉亍?/p>
“卞玄一,他在哪?”那人顯然也不知道我?guī)煾溉チ四睦铩?/p>
“我,我不知道,卞大哥只說讓我有事打這個電話,現(xiàn)在我家道道有事了。”我爹還是心急我的事,直接把我給拋了出來,生怕這人不幫忙,如果這人回絕,那我爹,就真沒辦法了,只能看著我死了。
那人似乎也想明白了,嘆了口氣說道:“恩,你的確是不能知道,你說的道道是?”他似乎并不認識誰是胡道道。
“胡道道是我兒子,我叫胡八一。”我爹對著電話說道。
“??!”說了我爹的名字,那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先是驚呼了一聲轉而問:“胡道道怎么了?
我爹把我的情況說了一下,那人淡淡的回應了一句:“行,我知道了,回去等著吧,我三天后到,這幾天給胡道道做點夾生米飯吃,別讓他吃太多,別讓他餓死了就行,晚上他要去哪就去哪,看著點他就行。”
我爹一聽那人說要過來,急忙答應著:“唉,好好!”
三天本來是很短的時間,可是對我父母來說,這三天過的卻極其漫長,那當真是叫度日如年啊,這三天我吃飯了,我爹按照電話里那人說的,給我做了夾生米飯,我吃的那叫一個狼吐虎咽,吃一碗之后還要吃,吃的肚子都鼓鼓脹脹的,還要吃,可是這飯吃了,跟沒吃一樣,三天,我就瘦了很多,小臉蠟黃,眼睛都深深的凹陷進眼窩里面了,這三天,不光我瘦了,我爹娘也瘦了不少。
到了午夜,十二點鐘聲一落,我準時起床,跑到樹林子里唱戲去,一直唱到天亮才停,我爹娘就一整夜一整夜的不睡覺,前半夜不敢睡,后半夜不能睡,三天他們倆幾乎都沒咋合眼,誰的身體都不是鐵打的,這么折騰誰也受不了。
而我的事,也終于被村里人知道了,我再一次成為村里人的焦點,王產(chǎn)婆再一次把我出生的景象給翻了出來,這就更坐實了我是一個鬼孩子,是一個怪胎的言論。我爹娘一出門,他們看著我爹娘的眼神都變了,我爹娘現(xiàn)在也沒有心思去管別人說啥了,只希望打電話那人能快點過來,所有的事情,都沒有讓我活命更重要。
第三天一早,我爹娘那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站在門口,就希望那人能來,一直到中午還不見有人來,我爹娘心都涼了,他們心里都開始尋思了,難道我就真的天生是短命鬼,真活不長遠?
倆人也沒心思吃飯了,坐在炕沿上大眼瞪小眼的唉聲嘆氣,我爹一上午沒到的功夫,抽了一包多煙,到了傍晚,我爹娘徹底絕望了,我娘看著躺在炕上的進氣多出氣少的我,吧嗒吧嗒往下掉眼淚。
“八萬,胡八萬,這是不是胡八萬家?”就在這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喊聲,我爹娘當時就是一個機靈,撒腿就往外跑。
跑到門口就見門外站著一個人,這人看起來也就四十左右歲的樣子,梳了一個大背頭,身上穿的倒是漂亮,一身中山裝,手里拎著個公文包,腳上還穿了雙皮鞋,就是滿臉風塵仆仆,衣服上滿是這周,腳上的皮鞋也落滿了灰塵,一看就知道是從遠道過來的。
“這是胡八萬家吧?”那人見到我爹娘問道。
“是,是,是胡八萬家。”見到這個人,我爹娘也知道了,這一定就是電話里那個人,能就我命的人。
“那就沒錯了,我說這卞玄一咋想的,怎么找了這么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窩著呢,這一路上可把我折騰死了,行了,趕快進屋吧,給我整點飯吃,都餓懵了,得有肉啊,沒肉可不行,。”這貨比我?guī)煾高€自來熟,還不要臉,我?guī)煾冈僬φf還辦完事再要肉吃,這貨可倒好,啥也沒干呢,直接就開始要肉吃。
我爹娘一愣,心里想著,這是啥人啊,不過嘴上還答應著:“好,快進屋,這就去整菜。”
“那啥,快上炕坐著,不知道你咋個稱呼?”我爹坐在炕沿上,從兜里掏出一包大參,那時候的大參在我們這就是最好的煙了,七角三分錢,這還是我爹今早特意買的呢。
我爹有些拘謹,盡量讓自己的語言文藝一些,畢竟這人這一身打扮,可不是農(nóng)村人能穿得起的,可是我爹那小學沒畢業(yè)的文化,實在是說不出來太文藝的語言來。
那人看都沒看我爹遞過來的煙,很是裝逼的從兜里掏出一包大中華,很嘚瑟的扔給了我爹一根,不過顯然他是白裝了,因為我爹連聽都沒聽過中華,接過煙也沒點,就夾在了耳朵上,雖然沒聽過,沒見過,不妨礙我爹知道那是好煙,那煙盒就比大參漂亮,自己掏出一根大參,美美的抽了起來。
“你就叫我云濟道長吧,我是卞玄一二大爺。”那人也不客氣,脫了鞋就上了炕,點了一根中華,深深的吸了一口,故作瀟灑的吐出了一股煙霧。
“?。?rdquo;我爹驚呼了一聲,我?guī)煾缚雌饋淼糜形辶畾q,而這位看起來也就四十左右歲,竟然自稱是我?guī)煾傅亩鬆?,這也有點太說不過去了吧。
“我輩分高。”那人似乎了猜到了我爹為啥這么驚訝,解釋了一句,我爹點了點頭,這也說得過去,畢竟輩分和歲數(shù)沒有太直接的關系。
“那二大爺你看我家這道道,到底是咋個事,還有沒有法整啊?”我爹也是為了跟他靠近乎,這我?guī)煾付冀兴鬆斈?,我爹管我?guī)煾到斜宕蟾?,自然也就叫他二大爺了,就因為這一聲二大爺,我爹后來沒讓我?guī)煾附o罵死。
云濟道長看了看躺在一邊的我,讓我爹把我的生辰八字報給他,掐指算了算,算著算著,突然就哈哈大笑了起來,把我爹嚇了一大跳,云濟道長異常興奮的說道:“好,好啊,我說這當初卞玄一咋只跟我提胡八萬,不跟我提胡道道,原來是這么回事,這事是能瞞得住的,我這大侄子終于做了一件好事,這道道我要了,我要了。”
我爹在一邊聽得直糊涂,這都哪跟哪啊,跟自己問他的事根本不搭邊啊,什么就道道他要了???我爹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難道自己千辛萬苦找來的竟然是個瘋子,我爹又想起了之前打電話的時候他說的那些話,那時候我爹還沒有廣告這個詞,否則我爹一定會以為這貨就是一打小廣告的騙子。
“哼,放心吧,貧道來了,我的寶貝道道還能有事?”他的話讓我爹更糊涂了,怎么我就成了他的寶貝道道了呢,“今天晚上貧道去看看這女鬼到底是什么來路,順便也摸摸她的道行。”
聽到云濟道長這么說,我爹也算是放下心來,只要他能救我咋著都行,當年為了救我我爹就許了我?guī)煾敢活^了,也不差再許出一頭了。
“我不知道我大侄子跟你說了啥,這道道我救可以,不過救過來得讓他跟我走。”云濟道長把煙屁股扔到了地上,瞇縫著眼睛說道。
正巧這時候我娘整頓好了飯菜,端著菜進屋,一聽云濟道長這么說當時就驚得啊了一聲,“你,你要把道道帶哪去?”我爹聽他這么說,臉色也是變了,這上來就要把自己兒子帶走,那還了得。
“等事了了,我再跟你們說詳細的,你們就說讓不讓我?guī)ё甙桑?rdquo;云濟道長是真不客氣啊,一點緩沖的時間都沒給我爹娘,直接就問道。
我爹想了好一會兒,才咬了咬牙:“只要不讓道道受苦遭罪,我就讓帶。”我爹這也是沒辦法,和被帶走比起來,總比死了強??!
“他爹……”我娘聽我爹這么一說,眼淚都在眼圈里打晃了。
“這事你別摻和,我說了算,只要把道道治好了,不把道道帶去受苦遭罪,就,就讓你帶走。”我爹那是一萬個舍不得啊,可現(xiàn)在還能有啥辦法呢。
聽我爹這么說,云濟道長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哈哈,讓帶就好,你們就放心吧,我可舍不得讓道道遭罪,我跟你們說,我把道道帶走,那也是為了你們全家好,這道道在家,以后你們的日子安生不了,還愣著干啥,把菜放桌上啊,這還不讓吃咋地?”云濟道長臉皮厚得真夠可以的,一邊說要把人家兒子帶走,一邊問人家要吃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好意思張嘴。
“哦,哦!”我娘腦子里還全都是我要被抱走的想法,木訥的答應了一聲,把菜放到了桌上。
“再說了,我也不是把道道帶走一輩子,等道道再大一點,過了這個時運,我再帶他回來看你們,你們要是想他了,那也沒啥說的,給我打個電話,你們就過去看他,路費我出。”云濟道長這么說,也算是給我爹娘吃了一顆定心丸。
云濟道長酒量一點不比我?guī)煾覆?,一頓喝了兩大碗,還饞兮兮的吧嗒著嘴,喝完了啥也不說躺炕上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