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沖木先生抱了抱拳:“木先生,雖然你殺過人,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改過了。我也不打算把你怎么樣了。只要你把郭二的肉身還給我們。咱們從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樣?”
木先生倒有些意外的看著我們,他問道士:“你肯把解藥給我兒子?”
道士點了點頭:“當然。”
木先生又問:“你愿意眼睜睜的看著,我再去用木偶人害人,取他們的魂魄?”
道士猶豫了:“這個……”
木先生嘿嘿笑了一聲:“我忽然想起來一個辦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聽。”
我和道士面面相覷,不知道木先生正在打什么鬼主意。
木先生說:“不如,咱們做一個交換。你把我兒子的病治好,我就把小兄弟的肉身還給你們。咱們一命換一命,誰也不吃虧。”
李老道苦笑了一聲:“這個交易,聽起來倒是挺公平。不過,你兒子的魂魄已經(jīng)丟了幾十年了,誰知道當年的獨眼道人把它弄到哪去了?你這不是難為我嗎?”
這時候,一直沒有開口的店主說話了:“其實,我們知道魂魄在哪,只不過沒有能力去拿罷了。這幾年,我和我爹也嘗試了幾次,但是一直都沒有成功。”
道士奇怪的看著店主:“你怎么會知道自己的魂魄在哪?”
店主淡淡的說:“我數(shù)數(shù)那一年,已經(jīng)三歲了。記事了,不僅記事了,而且比一般的小孩要聰明。所以,當日我的魂魄是怎么丟的,我看的一清二楚,丟在哪了,也記得很明白。”
道士臉上露出喜色來:“那你的魂魄究竟在哪?如果我們能幫你找回來,當然是一件大功德了。”
店主坐在地上,不動神色地說:“那天晚上,我從四十七,倒著數(shù)到一。等最后一個數(shù)字數(shù)完的時候。我聽到撲通一聲悶響,我身后有東西倒在地上了。我回頭一看,是我的肉身。”
“那時候我只有三歲,有很多事都想不明白。比如我就不明白,為什么會有另一個我,躺在地上睡覺。我也不明白,為什么我的身子忽然變得輕飄飄的,那種感覺很舒服。”
“這時候,我爹把院門打開了。他只感覺到一陣陰風,什么都沒有看到。而我卻看的清清楚楚。我看見從大門里面,進來了兩個人。”
“這兩個人,一個穿著白衣,一個穿著黑衣。其中一個手執(zhí)鐵鎖,另外一個握著哭喪棒。他們頭上都戴著高高的帽子……”
李老道忍不住說:“你該不會想說,那天來的是黑白無常吧?”
店主點了點頭:“沒錯,你猜對了。就是黑白無常。他們兩個走到我面前,把鐵鏈套在我脖子上面,懶洋洋地說,小兄弟,你的陽壽盡了,跟著我們走一趟吧。”
“我回頭看我爹,發(fā)現(xiàn)他正趴在肉身上面哭。我想要留在院子里面,但是那哭喪棒打在身上,實在難受的要命。我只好被他們拉扯著,踉踉蹌蹌的向外面走。這一路上,我大呼小叫,又是哭,又是喊,可是我爹始終沒有聽到。”
木先生嘆了口氣:“都說父子連心??上В翘焱砩衔覂鹤颖粠ё吡?,我卻一點知覺都沒有。”
店主笑了笑,沖木先生說:“爹,你何必這么說?是對方的手段太厲害了,怨不得你。”
木先生點了點頭。
店主繼續(xù)說:“我跟著黑白無常,走到了一間大廟里面。被關到了一間小屋中。這屋子當中一點光都沒有。只有四面冰冷的墻壁。我在里面除了哭就是睡。我也不知道哭了多少次,睡了多少次。有一天我再醒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我能看到光了。我發(fā)現(xiàn)我爹就在我身邊。”
道士說:“那時候,估計是你體內(nèi)的殘魂讓你醒過來了?”
店主點了點頭:“不錯,我體內(nèi)的殘魂支撐著我醒過來了。但是我本人的魂魄,還被關在那小屋子里面。這么多年了,我一直需要別人的魂魄,溫養(yǎng)著那一縷殘魂,不然的話,就有生命危險。我朝思暮想的,就是偷偷進到那間屋子里面,把我的魂魄給取出來。只要魂魄回來了,我也就徹底的康復了。”
道士捏著下巴問:“那一間大廟,叫什么?”
店主說:“當時我年紀很小,并不識字,甚至以為自己被人販子給拐走了。所以牢牢地記住了招牌上的筆畫。回來之后,就寫給我爹看。”
木先生接話說:“那三個字雖然寫的歪歪扭扭,但是還是很好辨認的。他的魂魄被送到城隍廟去了。”
道士驚訝的啊了一聲,然后小聲的嘟囔:“居然是城隍廟?這沒有道理啊,獨眼道人,居然能買通城隍,把活人的魂魄勾走嗎?那可真是天下大亂了。”
木先生搖了搖頭:“他不是買通了城隍,而是騙過了城隍。這些年,我一直在打聽這件事。一點一點的,拼湊出來一個可能。應該是獨眼道人,偷偷地進入到城隍廟。然后在陽壽耗盡的那份名單中,加上了我兒子的名字。”
我聽得目瞪口呆:“還有這樣的事?”
木先生苦笑了一聲:“這種事已經(jīng)發(fā)生了,還需要深究有沒有嗎?”
店主也在旁邊說:“我確實看到了一本冊子。上面寫著很多人的名字。我猜,小鬼們真的是按照名單抓人的。”
我說:“既然你的魂魄已經(jīng)被抓走幾十年了,沒準現(xiàn)在已經(jīng)投胎轉世了,我們怎么找你的魂魄?”
店主搖了搖頭:“我的魂魄應該還在。因為有兩個理由。其中一個,是我本人還活著,雖然是靠著一縷殘魂支撐,但是畢竟是活人。沒有道理人還活著,就先把魂魄送去轉世。第二個理由是,我雖然被黑白無常勾走了,而生死簿上也有我的名字。但是我的陽壽實際上還沒有耗光。他們無法送我轉世。只能把我關在黑牢里面,等待上幾十年,等我真正壽終正寢,再動手。”
店主生怕我們不信一樣,又加了一句:“這些年,我經(jīng)常做夢,在夢中,我是躺在那座黑牢當中的。可見,我的魂魄還在。”
道士干笑了一聲:“你們既然知道魂魄在城隍廟,為什么一直沒有把魂魄取回來?是不是有什么難處?”
木先生點了點頭:“城隍廟對于活人來說,就是一座廟,你不可能從里面找到魂魄,再輕易帶出來。而對于鬼來說,簡直就是戒備森嚴的衙門,身手再好,也不可能隨意來去,在里面做手腳。所以我們一直無法動手。”
我擺了擺手:“不對啊。那個獨眼道人,不是能夠偷偷地溜進城隍廟,然后在生死簿上做手腳嗎?”
木先生笑了笑:“這就是關鍵所在了。我們打聽了幾十年,見人就問,認不認識一個獨眼道人,最后,還真的問出點東西來了。我們得出來一個結論,獨眼道人之所以能夠自由出入城隍廟,是因為他曾經(jīng)住過斷頭巷。”
我聽見“斷頭巷”三個字,頓時就驚呆了。
木先生很顯然已經(jīng)知道我的身份了。他微笑著說:“我和我兒子,也是剛發(fā)現(xiàn)不久,原來你也住在斷頭巷。所以,我們想要請你,把我兒子的魂魄給偷回來。”
我有些啞然的看著他們:“可是……可是為什么住在斷頭巷的人,可以隨便出入城隍廟?”
木先生淡淡的說:“因為有一個傳說。住在斷頭巷的人,已經(jīng)不是單純意義上的人了。他們一半身子屬于陽間,一半身子屬于陰間。如果他們的魂魄進了城隍廟,只要陽壽未盡,都會被客客氣氣的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