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這碗餛鈍,心想:“估計是道士自己覺得自己做得不對,來給我賠禮道歉了。”
反正這時候餓得要命,我也沒有多想,端起餛鈍碗來就開始吃。
吃到一半的時候,我發(fā)現這只碗有點奇怪。這好像是一只木碗……
見過用瓷碗、塑料碗帶飯的,還是第一次看見用木碗的。這給人的感覺真是怪怪的。
我又吃了兩個混沌,忽然發(fā)現其中一個餛鈍硬邦邦的。我把它放在桌上,聽見一聲悶響。
我用筷子敲了敲,這餛鈍居然是用木頭雕成的。
無論是褶子還是面皮,都做得極為逼真。在加上小屋里面燈光昏暗,我居然把它錯認成了真的餛鈍。
不知道為什么,我看見這餛鈍,忽然想起鬼臉陀螺來了。雕木頭的水平這么高超,恐怕不是一般人啊。
我越想越覺得詭異。于是把碗放在桌上,想要離開斷頭巷,出去走走。
我把手機揣在兜里,低著頭找鞋。等我穿上鞋的時候,忽然發(fā)現鞋子硬邦邦的,我仔細一看,這根本就是兩只木鞋,只不過做的非常逼真,和我的那雙鞋一模一樣。
這時候,我再也沒有懷疑了,知道是那只木偶來找我了。
我點了它的眼睛,已經把我賣給它了。
我沒有穿鞋,光著腳,驚慌失措的向外面跑。外面黑乎乎的,路燈都有些昏黃。
我掏出手機想要照個亮,結果發(fā)現,手機也是木頭做的。
我快要瘋了,甩手把手機扔出去,大罵了一聲。
我在街上不停的奔跑著,我想要去找道士。
不是找他算賬,而是找他救命。
道觀距離斷頭巷只有五分鐘,我拼命地跑起來,三分鐘就可以趕到。可是今天,我跑了十幾分鐘,都沒有看到它。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壞了,我今天是遇見鬼打墻了。”
這時候,我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木魚聲。有一個光著頭的和尚,慢慢地向我走過來了。
我站在路邊,有些驚慌的向后面藏了藏,躲在陰影當中。
得道高僧可以抓鬼。但是我先要確定,他是不是高僧。
大半夜的,在鬼打墻的街上出現,恐怕有點問題。
和尚目不斜視,敲著木魚,一步步的走過來。偏偏在走到我身邊的時候,他停下來了,然后慢慢地轉過身來,對我說:“施主,你買嗎?”
我現在一聽到“買”和“賣”這幾個字,就頭皮發(fā)麻。我沒有答話,一聲不吭的向前跑。
可是我跑了兩步,發(fā)現我又回來了。這條街像是一個環(huán)一樣。我跑的越快,就越早回到起點。
我看見和尚站在街心,笑瞇瞇的等著我。他瞧著木魚問:“施主,你買嗎?”
這一次我沒有再逃跑,而是大著膽子問:“買什么?”
和尚從褡褳當中取出來一捆供香:“你需要這個。”
我沒有接他的香。我輕輕搖了搖頭:“我不需要這個。”
和尚嘿嘿笑了一聲:“你需要,你很需要。再不上香祭拜的話,恐怕就來不及了。施主,我看你危險得很吶。”
我大叫了一聲,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抬起腳來,照著和尚胸口上踢了一腳。
這一腳力道相當大,直接把他踢飛了。他飛出去十幾米遠,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一個正常的成年人,怎么也得有一百多斤,我就算天生神力,也不可能把他踢得飛出去五米遠。事實上,我感覺這和尚很輕。輕的就像……像是木頭做成的一樣。
我撓了撓頭發(fā),現在一想到木頭,我就想吐。
和尚躺在地上,不再動彈了。我大著膽子走到他面前,輕輕地踢了踢他。
和尚的身子頓時垮了,變成了一團木灰,被夜風一吹,迅速的消散了。只有他那把供香,還留在地上。
我正蹲下來研究這供香,忽然聽見有人叫我:“郭二,你干什么呢?”
我抬頭一看,發(fā)現是道士。他手里面提著一個塑料袋,正從遠處走過來。
我全神戒備的走過去,然后摸了摸他身上的肉。
道士被我摸癢了,嘻嘻哈哈的躲:“白天是我不對??茨阋惶鞗]露面,八成還在生氣呢。我?guī)湍阗I了餛鈍,你消消氣,哈哈。”
我看著他的餛鈍,苦笑了一聲,有些絕望的說:“這一碗餛鈍,恐怕不大夠。”
道士詫異的看了我兩眼,用胳膊撞了撞我:“差不多行了啊,你還想訛我不成?”
我苦笑了一聲:“剛才我發(fā)現,有好幾樣東西變成木頭了。是那只木偶人來報復我了?,F在好了,都是你害的,我厲鬼纏身了。”
想不到道士兩眼放光:“這是好事啊,咱們可以順藤摸瓜,找到木先生了。”
我有氣無力地說:“如果發(fā)生在你身上,那就是好事。現在我遇見這種倒霉事,我覺得很不好。”
道士拉著我到路邊坐下:“你仔細給我講講,到底怎么回事?”
我嘆了口氣,把他的餛鈍接了過來,一邊吃,一邊把剛才的事講了一遍。結果吃到一半的時候,我的筷子掉在地上了。
道士在旁邊哈哈的笑:“郭二,你怎么吃飯還掉筷子呢。”
這種玩笑很無聊,我現在一點都不想笑。我彎下腰去,想把筷子撿起來,可是我發(fā)現,我的手指很笨拙,根本沒有辦法打彎。
道士在旁邊笑嘻嘻的問:“怎么了?筷子長地上了?怎么還撿不起來了?”
我低著頭嘟囔了一句:“不知道怎么回事,這手有點不聽使喚。”
道士抓著我的手腕,把我的胳膊舉了起來,在路燈下照了照。這么一照,我們兩個都呆住了。我的手變成了木頭做的。
我看見這幅景象,差點嚇暈過去。
道士在旁邊一個勁的安慰我:“別著急,都是幻覺,睡一覺就好了。”
我氣急敗壞的說:“什么幻覺?我的手都沒有知覺了。都是木偶害得我,都是你害得我。”
道士似乎根本不知道愧疚是何物,他很不要臉的說:“當木頭人也沒什么不好的。不用吃,不用喝,逍遙自在。”
我現在揍他的心思都有了。
忽然,他看見地面上那捆供香了。他把供香撿起來,對我說:“這是那木和尚要賣給你的?”
我點了點頭:“是啊。結果他沒賣成,被我一腳給踢散了。”
道士翻來覆去的看了一會:“和尚既然是木頭做的。那就應該和木先生有關系了。好端端的,他為什么要給你一包香?”
我想了想,猶豫著說:“他好像說了一句話,說什么再不上香祭拜,就來不及了。”
道士忽然恍然大悟:“你記不記得?那個擺攤賣木偶的老頭曾經說過。賣身給木偶之后要時常上香祭拜,恭恭敬敬的??墒悄隳??不僅沒有上香,反而把它給燒了。它現在可不是來懲罰你了嗎?”
我苦著臉說:“我現在倒是想上香,我去哪上香啊?”
道士拽了我一把:“去餛鈍攤附近找找。”
白天的時候,我是在餛鈍攤附近把人偶給燒了的??墒撬缇妥兂梢粓F灰,被風給吹走了,這時候去哪找它?
我完全不抱希望的跟著道士亂走。
轉過街角,就到了餛鈍攤附近。這時候已經是深夜了,餛鈍攤早就收走回家了,只有油鹽味,深深地浸到附近的土里面,難以散去。
道士忽然嘿嘿笑了一聲,嚇了我一跳。
他指著一棵樹說:“這不是在那呢嗎?”
我扭頭一看,可不是嗎?那只木偶正躺在樹下,兩眼血紅,分明就是白天那一只。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真是邪門啊,我明明已經燒了它了。”
道士笑了笑:“這種邪物,一把火就能對付的了?你也太天真了。”他把香遞給我:“乖乖地去祭拜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我已經變成這樣了,好有什么好說的?
我蹲在木偶跟前,笨拙的點上了香,然后嘴里念念有詞:“白天的事,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計較。”
道士在我身后幸災樂禍:“郭二,你怎么不跪?”
我呸了一聲:“我寧可變成木頭也不跪。”
我給木偶人上完香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覺手指靈活多了,像是在一點一點的恢復過來。
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行了,香也上完了,趕快請回去吧。”
我蹲下身子,把木偶人端了起來,捧在身前,恭恭敬敬的往回走。
等走到斷頭巷之后,我把木偶放在桌子上。又給他上了三支香。這才檢查我的手指。它果然恢復過來了。
道士把我拽出去,我們一直走到巷子口。他在我耳邊小聲的說:“機會來了。咱們想個辦法,把木先生的行蹤查出來。”
我心不在焉的問:“怎么查?”
道士向斷頭巷望了一眼:“里面的那個木偶人邪門的很,這件事不可能就這么完了。木先生一定在背后操縱著呢。你多留心觀察觀察,如果木偶有點什么不對勁,你就留點心,記下線索。”
道士的話,讓我腦仁一陣陣犯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