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弄清楚了,君子協(xié)定的內(nèi)容是,女鬼可以誘惑活人,可以采陽補陰,但是不可以傷人的性命。當(dāng)然,女鬼也可以誘惑小鬼,至于小鬼的生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無論人與鬼,自己禁受不住誘惑被紙扎店的女鬼害了,道士都不能插手。可是如果有人不受誘惑,女鬼也不能來硬的,要客客氣氣的把他送出來。不然的話,道士會出手把女鬼殺了。
我聽完這協(xié)定的內(nèi)容,頓時樂開了花。很顯然,我就是那種堂堂正正走出來的人。
女鬼有些惱火的看著道士:“這一次也算數(shù)嗎?我真正的誘惑過他一次嗎?每一次都被你攪局了。”
我低頭想了想,不得不承認(rèn),確實如此。第一次女鬼還沒來得及誘惑我,道士就闖進(jìn)來把我?guī)ё吡?。第二次干脆給了我一條浸了朱砂的麻繩,把女鬼給算計了。
道士笑了笑,厚著臉皮說:“那么今天這一次呢?我可沒有打擾你,是你自己放棄誘惑他了。所以……這個人你不能害他。”
女鬼惡狠狠地瞪了他兩眼,然后忍氣吞聲的說:“好。我不害他。我只要他把袍子還給我。”
道士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紙片:“這袍子你不是已經(jīng)拿回去了嗎?”
女鬼勃然大怒:“靈氣已經(jīng)散盡了,我拿回來一張廢紙管什么用?”
道士攤了攤手:“那我可沒辦法了。反正袍子已經(jīng)給你了。郭陵,咱們走。”
我心想:“李老道可真夠無賴的啊。”
我低著頭跟在道士后面想要出門。沒想到女鬼又把我們給攔住了。
道士挑了挑眉毛:“你又要干什么?袍子已經(jīng)還給你了,你還不放人?還講不講道理了?”
我聽了這話都替他臉紅,他怎么好意思說出來的?
沒想到女鬼一點都沒有生氣,而是淡淡的說:“我現(xiàn)在正是要和你們講道理。”她指了指我:“這小子,今天喝了我的酒,吃了我的菜。價錢是一件袍子,現(xiàn)在該付賬了。”
我以為道士會繼續(xù)耍賴,隨便拿白紙剪一個袍子丟給她,然后帶我離開。沒想到道士瞪大了眼睛,扭頭看著我:“你吃她的菜了?”
我緊張的點了點頭。
道士又問:“你喝她的酒了?”
我又點了點頭,心里面知道那酒菜恐怕不對勁。
道士問:“紅色的酒?”
我?guī)缀跻蘖耍?ldquo;像血一樣的酒。”
道士跺了跺腳:“蠢材,真是蠢材。那酒聞起來像血一樣,你都喝得下去?”
我苦著臉問:“這酒……是不是不對勁?”
道士還沒有說話,女鬼先幽幽的說:“這酒叫紅顏薄命。”
我一聽這名字就有點頭疼,我忐忑不安的問:“這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
女鬼長嘆了一口氣:“想要釀這種酒,需要一個活人,一個怨鬼?;钊吮仨毷敲利惖呐?,她為情所困,對紅塵失望之極,于是選擇自殺,臨死的時候,割斷手腕,把血滴在一個小小的酒壇里面。等肉身死后,化作怨鬼。這只鬼,再把酒壇收起來,埋在女子的墳?zāi)古赃?。直到遇見如意郎君,決定冥婚,再把酒壇挖出來,作為交杯酒。”
她幽幽的說:“女子可以厭倦生命,卻沒有辦法厭倦愛情。在陽間遇人不淑,就只好在陰間找找看了。”
我越聽越吃驚,最后張大了嘴,再也合不攏了。我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我……我不想和你冥婚。”
女鬼冷笑了一聲:“我也不想和你冥婚。且不說你是活人。就算你是鬼。你這種男人,嘿嘿……”
她后面的內(nèi)容沒有說下去,而是用“嘿嘿”代替,估計也不是什么好話。我擦了擦冷汗,心想:“好險,好險。幸好我不是貌若潘安的美男子,不然的話,這輩子就毀了。”
可是我擦了兩把汗,又覺得不對勁了,我抬起頭來,問女鬼:“可是……你不想和我冥婚,卻讓我喝了這杯酒,什么意思?”
女鬼淡淡的說:“如果活人喝了這杯酒。就代表心甘情愿受女鬼的驅(qū)使,刀山火海都不能皺一下眉頭。更別提要你生,要你死了。不過……女鬼也不是沒有代價,紅顏薄命一旦啟封,就算在陰間冥婚,也不會幸福了。”
女鬼眉頭緊皺,一副惆悵的樣子。可是我哪有心思看她感傷這個,我忍不住大叫:“我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是被你騙了才喝下去的。”
女鬼看了看滿地的紙片:“那沒辦法了,反正酒已經(jīng)喝了。郭陵,今天你走不了。”
她的語氣,玩完完全全是模仿李老道。顯然是報復(fù)他在袍子上面耍賴??墒堑朗科傻裳郏瑳]有辦法。
我拽住道士:“你倒是說句話啊,你的本事不是大得很嗎?”
道士苦惱地說:“沒用。你喝了她的酒,這條命就是她的了。她只要愿意,一秒鐘之內(nèi)就能讓你死。我怎么幫你?”
我一聽這話,心都涼了。然而,女鬼忽然說:“我現(xiàn)在不想讓他死了。我要她替我做一件事。”
我看到了活下來的希望,頓時欣喜若狂,忙問她:“什么事?”
女鬼淡淡的說:“我要你還我一件袍子。”
我一聽這個,頓時喪氣了:“這怎么又繞回來了?”
女鬼說:“不是現(xiàn)在給我。我會給你一段時間。收集一百個小鬼的靈氣。匯集在一件袍子上面。等你做完這件事的時候,我就幫你把紅顏薄命吐出來,到時候你就自由了。”
我聽了這話,幾乎要暈過去。這簡直是要了我的命啊。
我求助似得看了看道士,沒想到道士歡欣鼓舞的說:“還不快道謝?應(yīng)下這份差事來,至于怎么取到小鬼的靈氣,我會找機會教你。”
看道士的意思,我像是占了莫大的便宜一樣。我只好努力地擠出來一個笑臉,向女鬼說:“多謝了。”
女鬼冷冷的說:“希望你動作快點。早日完成這件袍子。如果我等得不耐煩了,可能會來催促你。”
我聽了這話,就打了個寒戰(zhàn)。
道士問女鬼:“看你的意思,是要走了?”
女鬼點了點頭:“我要去做一些別的事。”
道士猶豫了一下,說:“希望不是傷天害理的事。”
女鬼冷笑了一聲,沒有答話。她轉(zhuǎn)身向外面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過身來,對道士說:“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道士奇怪的問:“什么忙?”
女鬼幽幽的說:“我想看看他怎么樣了??纯此@些年過得好不好。”
女鬼沒有說這個“他”是誰,但是我們都猜到了,她指的是拋棄她的丈夫。
道士苦笑了一聲:“人海茫茫,我去哪找?你這不是難為我嗎?”
女鬼兩眼看著他:“你別騙我,我知道道門中有一種術(shù)數(shù),是專門幫著小鬼了卻心愿的。”
道士苦笑了一聲:“想不到,你對道門這么了解。”他從包袱里面拿出來一張黃紙:“他的生日你還記得嗎?”
女鬼回答的很快,幾乎不假思索的報了一串?dāng)?shù)字??磥?,這么多年,她一直念念不忘。
道士畫好了一張符咒,交給女鬼。女鬼張開嘴,把黃符含下去一半。然后跪向東南方。兩手緩緩地抬起來,遮住眼睛。
我看見她臉上的表情不斷地變化。過了一會,她冷笑起來,一邊冷笑,一邊嘟囔:“好啊,這個狐貍精也沒有得到下場。也像我一樣,被一個十八歲的姑娘取代了。”
過了一會,她又放聲大笑起來:“好啊,好啊。惡人自有惡人磨。咱們這位風(fēng)流公子,遇見了一個更風(fēng)流的老婆。讓他做了烏龜不說,還把他的錢都騙光了。哈哈哈,報應(yīng)啊。”
良久之后,女鬼把符咒取出來,她的神色有些怔怔的:“原來他已經(jīng)死了。嘿嘿,死的好。”
她仰頭看著臟兮兮的屋頂,吸了吸鼻子,聲音有些嘶啞。她沖我們擺了擺手:“我走了,后會有期。”
李老道拱了拱手:“后會有期。”
我沒說話,心里面卻想:“最好是無期。”
隨后,一陣陰風(fēng)吹過,女鬼消失不見了。
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恭喜你,現(xiàn)在自由了。”
我搖了搖頭:“我自由了嗎?我感覺身上被套了十幾道鐵鏈,鎖得緊緊的。”
道士只是含笑不語。
我一邊跟著他下樓,一邊問:“你怎么忽然趕過來了?你猜到我在這里會有危險?”
道士點了點頭:“和你分別不久就猜到了。只不過你沒有告訴我地址,我費了不小的勁才把你找到了。”
我有些贊賞地說:“你居然能猜到這頓飯不對勁,也算是很厲害了。”
道士笑了笑:“也沒什么厲害的。只不過忽然想起來,你和出版社的小編根本沒有交換過手機號。他怎么可能給你打電話呢?所以這里面肯定有詐。”
我猛地醒悟過來,一拍腦門:“對啊,我怎么把這事給忘了?”
道士哈哈大笑:“怪不得你叫郭二,果然名副其實。”
我跟著他在街上走了一會,有些發(fā)愁的說:“那件袍子,到底怎么辦?”
道士想了想,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幫我出主意:“想要收集小鬼的靈氣。必須要見鬼。我倒知道一個地方,經(jīng)常有小鬼出沒。”
我不想知道,但是又不得不問:“是什么地方?”
道士神神秘秘的說:“那個地方,叫斷頭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