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說,那女的當時就坐在我此刻所坐的這只矮凳子上,跟他聊了很多。那女的說,她就要走了,帶著孩子回城里去工作,她過來就是同老頭兒道別的。
當時是冬天,很冷,到了晚上,山里的風刮的到處叮叮當當?shù)捻?。想到那母女兩個就要走了,以后再見無期,老頭兒心情很不好。幾年下來,他和那對夫婦已經(jīng)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一直把他們當作自己的兒女看待。那天晚上,老頭兒一杯接一杯的喝著悶酒…
(講到這里,高老頭兒命我把門關緊,叮囑我說,接下來他講述的事,不可以告訴任何人)
就這樣一直喝到后半夜,高老頭兒把那女的提給他的兩瓶白酒都給喝完了,屋里所有的東西,在他眼里都在晃悠,晃著晃著,突然,老頭兒的眼前出現(xiàn)了幻覺…
我感覺后腦勺麻了一下,“幻覺?”
“是哩,我看到那伐木廠了…”
高老頭兒說,他不知怎么的,突然看到那伐木廠了,不是在做夢,因為他當時根本就沒睡著!
在他所看到的影像里,那伐木廠外圍四周的那些樹,全部都在動。那是一種旋轉(zhuǎn)的舞動,絕對不是風刮的,風不會把樹刮成那樣,而且還是那么多棵,那種感覺就像是,那些樹,全部都活了…
忽然,高老頭兒看到,那伐木廠的大門開了,從里面出來一些人形的東西…為什么這么說?因為高老頭兒不敢確定,那到底是些什么。
那些‘東西’的影像很模糊,從大體的輪廓來看,應該是人??墒牵绻f是人的話,那高老頭兒接下來所看到的事根本就沒法解釋,因為人不可能會做出那種超常的舉動…
我問什么舉動,高老頭兒說那些人形的東西全部都往天上飄,飄著飄著,突然一下合并成了一個整體,然后分開,分開以后又合并…這樣連續(xù)了四次,第五次合并以后,那些東西回了伐木廠…
我聽的渾身都是雞皮疙瘩,“然后呢?”
“然后,我就什么也看不到嘞…”
那種幻象消失以后,老頭兒一下子清醒了,喝下去的那些酒全部化成了冷汗,從毛孔里流了出來。
他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雖然他接觸過很多超自然的事物,也經(jīng)歷過各種各樣的兇險,可是,他從沒有這樣恐懼過。他知道,伐木廠那里肯定出事了…
什么也沒來得及拿,高老頭兒急急忙忙便出了家門,往那伐木廠那里趕。
大家知道,從這村子到南山進場那伐木廠挺遠。路本來就不好走,更何況,高老頭兒抄的是近路。
月黑風高,再加上趕路匆忙,高老頭兒走到半路上,不小心摔進了崖溝里,扭傷了腳。
當他一瘸一拐的趕到伐木廠那里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
風停了,那伐木廠看著靜悄悄的,大門關閉著,四周也沒有異常,外圍的那些樹都好端端的。
可是,當高老頭兒推開門進到伐木廠里的時候,他看到了可怕的情景…
到處都是血,伐木廠里的人全部都死了,尸體個個殘缺不全。從現(xiàn)場的情況來看,那些人好像是集體發(fā)了瘋,他們是互相噬咬而死的!
那女知青身體痙攣的倒在一座木屋子門口,嘴里叼著一個人的耳朵,脖子上少了一大塊肉,此外,她的左手也不見了。高老頭兒在一個工人的懷里,找到了那女知青的左手。
至于那男知青,肚子上一個大窟窿,五臟六腑都不見了。他的腸子,在兩個工人的手里,一人拽著一截。可以看出,那兩個工人血流干斷氣前,在爭搶那男知青的腸子。至于那男知青的其它內(nèi)臟,怎么找也找不到,應該是進了某個人的肚子里…
現(xiàn)場的情景極為詭異、慘烈、恐怖,以至于,高老頭兒盯著那對知青夫婦的尸體,忘記了悲痛,心里面只有恐懼和震驚。
突然,高老頭兒隱隱約約的聽到木屋里有動靜,推開門進去一看,他看到了知青夫婦生的那個孩子。
那孩子居然沒死,一身是血坐在木屋的正中,正在啃一根人手指頭。
見高老頭兒進來,他停止啃噬,嘿嘿的沖他笑了笑,把那手指頭朝他遞過來,然后像大人說起了話,“你要不要吃?這是媽媽給我吃的,她說,這些人都該死,要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
說完,那孩子就昏厥了過去…
高老頭兒的精神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他抱起那孩子,嚎叫著,頭也不回的沖出了伐木廠…
三天以后,高老頭兒回到伐木廠,打算把那些尸體都給填埋處理了??墒?,那些尸體卻都不見了,連血跡也沒有了。
從現(xiàn)場來看,應該是有人處理了尸體,鏟除了血跡。他想打聽打聽,看是誰處理的,那些尸體都被弄去了哪里。于是就往北,來到我和聶晨當初所到的那個山區(qū)鎮(zhèn)子。結(jié)果,他在那鎮(zhèn)子里得知到一件很不尋常的事…
高老頭兒在那鎮(zhèn)上試著向人詢問,看有沒有人知道那伐木廠的事。結(jié)果,他所問到的‘知情人’全部都說,那伐木廠里的人都被撤走了。在撤走的過程中,那對知青夫婦的孩子丟了,目前正在查找。據(jù)說是,那孩子是被人給拐走了,拐走孩子的,是他們鎮(zhèn)上一個經(jīng)常進山采藥材的,因為那人也失蹤了…
高老頭兒聽說以后,后背一陣陣的冒冷汗。伐木廠出那么大事,居然沒一個人知道!
他想來想去,認為應該是這樣的:在他走后,那個進山采藥材的人,路過伐木廠,目睹了里面的情景,報了案子,結(jié)果,有人把這件事給壓了下來。那個采藥人如果不是拿了封口費遠走高飛,可能就是…
高老頭兒想到當年那些‘撤走’的伐木工人,難道說,他們也都死了?!…看樣子,這事兒沒那么簡單。由于在伐木廠里沒發(fā)現(xiàn)那對知青夫婦孩子的尸體,現(xiàn)在,有人正在找那孩子…不能待在這里了,必須馬上帶著那孩子離開村子!
高老頭兒連午飯也沒來得及吃,便離開了那鎮(zhèn)子。
回到家里,高老頭兒急急忙忙收拾了一下東西,便去抱那孩子。出門前,他把那孩子放在了鄰居家。
他當時在村里已經(jīng)是一個德高望重的人物了,連村長都聽他的。他說的話,對村民來說就是‘圣旨’。
離開村子前,高老頭兒讓那鄰居轉(zhuǎn)告所有村民,不準把他撿了個孩子的事對外告訴任何人。如果有人過村子里來詢問,就說沒見過來歷不明的孩子。
雖然那鄰居連連答應,但老頭兒還是不怎么放心,說這件事跟山神有關,如果不按照他說的辦,山神到時會卷土重來,找村里人的麻煩…
交待完,高老頭兒就帶著那孩子走了。一路往北,老頭兒靠撿破爛為生,風餐露宿,吃了不少苦。
一直來到河北太行山區(qū)里的一個僻落小縣,老頭兒在那里扎下了根。從此,那孩子便隨了他的姓,叫‘高涼’。
高涼五歲以前就像個植物人,不哭不鬧不說話,高老頭兒喂給他飯,他就吃,不喂就不吃,從不叫餓。
為了改變高涼,高老頭兒可謂費盡了苦心,用盡了各種辦法,但卻毫無成效。
直到高涼五歲時的一天,一個暴雨的夜晚,高老頭兒老毛病復發(fā)了。他把藥罐放在爐子上,藥熬好了,他卻沒有力氣下去端,氣息奄奄的躺在床上。就在老頭兒感覺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高涼顫顫巍巍的把藥端了過來,生澀的叫了他聲‘爹’…
高老頭兒講到這里,眼圈紅紅的,出神的吸著旱煙,煙嘴的滋滋聲聽著很干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