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的回答沒能解我之惑,反而讓我更郁悶了,他說:“鬼也很寂寞,能被看見的,都是枉死的,不能轉(zhuǎn)生,只能在人間孤苦游蕩,平常也沒啥娛樂,好不容易遇到個人能看到他們,他們肯定得找找存在感,嚇唬嚇唬你,跟你說說話,解解悶兒。”
我滿頭黑線“感情我成了孤魂野鬼的娛樂工具了!”
“還有,還有,為什么我身體被鬼碰到會發(fā)光?為什么鬼都想上我的身……”我嫣然一個好奇寶寶,一連問出好幾個問題。
叔明顯不耐煩了,沒好氣的說道:“天知道,你問天去!”
繼而,他又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我的屁股,很是開心的樣子說:“我想好了,你以后就叫問天!”
“問天?”
“好吧,我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有了自己的大號。”
那夜,我總是睡不安穩(wěn)。迷迷糊糊的總是做噩夢:一會是被一條花斑大蛇纏住了脖子,一會又是一張張沒有五官,看不清,道不明的臉,最后那個鬼老頭詭異的對我說:“我抓到你了。”接著他哈哈大笑,我看著他的臉,慢慢的變成了我的臉,而我則墜進了無法拒絕的黑暗……
我一下子就驚醒了,滿身的汗,摸摸旁邊,叔沒在,看看窗外,黑漆漆的天,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叔呢?
門半掩著,屋外有光,看來叔在外頭,我爬起來找叔,卻聽到叔在和人說話。
“咿?這深更半夜的,叔在和誰說話?!”好奇心驅(qū)使,我沒有馬上出去,而是從虛掩著的門縫里往外瞅。
這一瞅不得了,那要上我身那鬼老頭,怎么到我家里來了?他三更半夜的來干啥,不會是又想上我身,被叔發(fā)現(xiàn)了吧,我看叔正和他對持著,看著架勢,似乎是要打起來了。
卻不想那鬼老頭呵呵一笑,捋著胡須說道:“道友莫要動怒,我生前也是修道之人,若要追本溯源,還是同道中人”
鬼老頭生前是個道士!我挺驚訝的,怪不得做了鬼還那么厲害,感情鬼術(shù)跟道術(shù)合并了啊。
“那又如何,而今你已是鬼,人有人道,鬼有鬼途,你又為何緊盯著個孩子不放?”
“孩子?道友一身本領(lǐng),難道不知,這孩子才是真正的大惡?”鬼道士的聲音提高了幾分,似是非常嚴肅。見叔沒說話,他又提高聲音道:“我感覺到了他身上有浩瀚如海般的鬼氣,那不是一個人身上該有的,你不要告訴我,你沒有感受到?”
我是大惡?我身上有鬼氣,我不是人?鬼道士的話聽在我耳中那個不自在啊,我怎么不是人了,你才不是人,你全家都不是人,我暗罵了幾句,又發(fā)現(xiàn)這么罵也不對,他本來就不是人。于是攥著拳頭,在心里暗暗祈禱:“叔,打他!打他!”
出乎預(yù)料,叔不但沒打他,聲音還軟了下來,問他:“這就是你奪舍的原因嗎?你感受到他身上有滔天的鬼氣,就像奪舍他的身體,為你自己所用?”
啥情況???我身上真有鬼氣?可我怎么啥感覺也沒有呢?
那鬼道士嘆了一口氣,像是很無奈,說道:“我雖為鬼,可生前也是道門中人,怎會輕易奪舍,我也只不過是想生存下去。”
接著鬼鬼道士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
八百多年前,我為北宋靈州一介散修,人稱玄陽子。
北宋那時占據(jù)文明先鋒,可終究也擋不住塞外鐵騎踐踏。大夏靈州之戰(zhàn),大夏占領(lǐng)靈州,百姓生靈涂炭,四散逃亡,我隨眾鄉(xiāng)親逃到了此地,見此地地處偏僻,禍亂不及,便住了下來。
不過在我們來此居住之前,這里就曾有先人居住過了,只是我們來的時候,這里只剩下了一些遺跡,斷垣殘壁,與一些不知葬于何年月的老墳。
我們在斷垣殘壁間蓋了房舍,在這里重新開始了新的生活。而我本就喜愛山水,便自在山上建了一座草房,種些口糧,蔬菜,平日再替人占個卜什么的,日子過的倒也愜意。
歲月更替,匆匆百年。
我死后,承蒙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抬舉,把我葬在了那棵老松樹旁邊,那時候,村里死了人也都是葬在老墳區(qū)的,那里荒蕪,所以,兩顆長壽松旁,被認為是最好的墓地,葬進去的,也都是生前德高望重之人。
可下葬后,我才發(fā)現(xiàn),不知為何,被葬于那片區(qū)域一定范圍內(nèi)的人,竟然不能入輪回,不能轉(zhuǎn)世投胎,就這樣我成了一個孤魂野鬼。
時間是最殘忍的東西,又過了幾百年,我們靈州一脈,因天災(zāi)人禍,或自然老死等,人數(shù)已經(jīng)逐漸凋零。朝代更替,戰(zhàn)亂紛飛的年代,這里又陸陸續(xù)續(xù)的,來了一些其他地域的人,我們的老墳區(qū),成了無主的孤墳,供奉的人越來越少,幾乎是斷了香火。
入不了輪回,又斷了香火,那些孤魂野鬼們?yōu)楸2换觑w魄散,便開始搶食一些新鬼的貢品,香火,或欺凌一些洪福低,陽氣弱的人,嚇唬他們給燒些紙錢。
一只鬼這樣,其余的鬼就效仿,加上被搶的新鬼,憤憤不平,又無處喊冤,只得托夢給家人,一時之間,鬧鬼之說傳遍鄉(xiāng)里,鬧得村子里人心惶惶。
后來村里集資,花重金請來了一個三腳貓的道士,我便出面和他交涉,他見了我嚇破了膽,跪著給我磕頭。
我說:“我們要香火。”
他說“那么多墳,誰會挨個去燒,這事難辦??!”
后來我想了個折中的法子,讓他去對村民說,村里的老祖,只因無人供奉,才作亂人間,讓村里人把其他地方的墳都平了,骨頭揀了,集中到一起,然后逢年節(jié)上供,并在田里載上屬陰之木,給我們提供一個可以生存的環(huán)境。
后來,便有了那兩座大墳??蛇@么大片地,種什么呢?種楊,槐,顯然是浪費,便有人提議種桑,桑和喪同音,本就屬大陰之木,種桑還能養(yǎng)蠶,換些銀錢,于是,就有了桑田今天這格局。
自此這么多年,我們食人間供奉,勉強生存。可鬼做的久了,也終會煙消云散,所以從很久前,我就在想生存下去的法子,今日正好遇到了那個孩子,見他本就是大惡之身,便想,不若替他活上一世,再入輪回投胎,也算是兩全其美了。
“我日你個仙人板板,凈他娘的想好事了,你兩全其美了,那我咋辦?”我心里暗罵鬼道士不是個東西。
叔聽他說完,輕語道:“你只看到了他身上的死氣,沒有看到他身上的神光。”
“死氣與神光怎會并存與一人之身?道友莫要被蒙蔽,未來留下禍端。”鬼道士似還不死心。
“他的未來不是你我能隨便定義的。”
“他的未來不是尸山血海?你逆天為他卜過掛?”老道士疑問。
叔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說道:“天機不可泄露。”
我那個失望啊,本還想聽聽我以后有什么大能耐呢,卻不想叔卻就這么打住了,這胃口被吊的不上不下的,還真是難受。
“你可以繼續(xù)食你的供奉,想你的長存之法,但這個孩子,你不能動。”叔又變得非常強勢。
“哎!”鬼道士嘆了口氣,沉默了半晌,最后竟道:“既然這樣,不若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哼,我從來不跟鬼做交易。”叔果斷的回絕。
那鬼道士也不惱,呵呵笑道:“道友,莫要這么著急著下結(jié)論,你先問問是什么交易,再給我答復(fù)也不遲。”
“我說過,我不會跟鬼做交易,”叔態(tài)度很強硬,絲毫不為所動。
“道友,冒昧的問一句,你可知道九天寶闕?”鬼老頭話鋒一轉(zhuǎn),當場竟跑了題。
九天寶闕是什么東西?我還在撓著頭疑惑呢,就聽椅子嘩啦一聲,叔蹭的一下就站起來,問道:“你如何知道九天寶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