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說道:“老道我是茅山九霄萬福宮的道士,道號離火,他是我的徒弟,道號棲云。你師父半瘋子,曾于十年前來訪過我們?nèi)f福宮,所以我與他曾經(jīng)有一面之緣。”
十年前?那正是師父不辭而別的時候!難道說,師父離開石盤村之后,就去了茅山?
離火道長繼續(xù)說道:“那年半瘋子來我們茅山,是為了借用我們茅山祖?zhèn)鞯?lsquo;九老仙都君印’,在他畫的一道符上蓋上此印。我們掌門久聞若水派在道門諸派之中,最擅長畫符,便向半瘋子求了一道符,哪知道半瘋子卻說自己為了畫最后一道符,已經(jīng)耗盡所有元氣,此生再也沒辦法畫符。我們當然不相信,后來他推辭不掉,便在萬福宮嘗試按我們所說的畫一道符,誰知道符只畫了一半,半瘋子就七孔流血,支持不住……”
我聽得心驚肉跳,慌張地說道:“師父他……”
離火道長做了個示意我冷靜的手勢,道:“你聽老道我說完。半瘋子在符畫到一半的時候,便七孔流血而暈倒,我們自然把他救醒了,也知道他并沒有騙我們,所以再沒有為難他。他在這里靜養(yǎng)了七天之后就離開了。”
聽到師父后來平安離開,我懸著的一顆心才總算稍稍放了下來。
離火道長頓了一頓,才又說道:“其實我們也有我們的苦衷,我們茅山遇到一件大難事,必須一道特殊的符來鎮(zhèn)壓。但是我們這一脈,畫符之術已經(jīng)失傳了!所以才想借助半瘋子之力。我知道若水派除了半瘋子,還有其他弟子,這十年來,老道我找遍了大江南北,都沒有找到,眼看茅山大難將至,最近想起來,半瘋子在茅山時說過,他曾經(jīng)到過朝天宮的地宮,并從那里取了一支畫符的筆。既然有畫符的筆,說不定還會有其他與畫符之術有關的典籍,所以老道我才和棲云來到朝天宮,找到地宮。”
我心里一動,師父說他在朝天宮地宮取了一支畫符的筆?這件事我從來沒聽師父說過。不過師父一直住在石盤村,他是什么時候去的?是來石盤村之前?還是他曾經(jīng)出走過的那兩個月里?畫符的筆又是哪支筆呢?是紫毫筆嗎……
想到這里,我突然覺得隱隱有一條線好像可以貫穿所有事情!
石盤村、紫毫筆、筆仙、朝天宮、圣庫……所有的事情都與太平天國有關!也許順著這條線索,我能夠找到當年師父不辭而別的原因也說不定!
“你是半瘋子的徒弟,你叫什么名字?我當年問半瘋子,半瘋子卻說若水派到他們那一代就算結(jié)束了。老道我是不相信他這番屁話的,若水派如果沒有傳人,畫符之術豈不是從此就失傳了?”離火道長忽然說道。
我的思緒讓離火道長的話給拉了回來,便定了定神,說道:“我叫任河,河水的河。師父曾經(jīng)教過我兩年吐納和書法,后來就不辭而別了。”
離火道長道:“那你今天怎么跑來這里的?剛才你說是從翼王舊府那里下來的?”
我知道現(xiàn)在再隱瞞什么的話也沒有用,關鍵是要把失散的那些人全部找回來,所以決定還是把圣庫的事情全盤托出,于是從紫毫筆請筆仙開始,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們。
離火道長聽到后,臉上的皺紋顯得更深了,說道:“你說的紫毫筆,說不定就是半瘋子在朝天宮地宮拿走的那支。因為地宮和圣庫是相通的,所以紫毫筆就指引你們從圣庫那里下來了!”
我點了點頭,道:“我也是這么想的。只是不知道為何紫毫筆又會到了飛白的手里,也不知道紫毫筆讓我們來到這里的目的是什么。”
離火道長說道:“現(xiàn)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我們要先離開這個地方!”說著他望了一眼他來的方向,對我說道:“朝天宮那邊是回不去了,我們兩師徒在那邊誤觸機關,惹出了一身麻煩,那個方向是不能再回去了。剩下的路就是你們下來的那條路了,我們只能從你們來的路出去了!不過首先得對付了前面的陰尸大陣!要找回你的伙伴,也只有對付陰尸大陣!”
離火道長這么一說,頓時把我從雜亂的思緒中拉了出來。他說得沒錯,現(xiàn)在不是想其他問題的時候,現(xiàn)在當務之急,是要找回飛白他們!
我望著前面那一片暗不透光的黑色濃霧,急忙問離火道長道:“道長!那要怎么樣才能破掉這個陰尸大陣?”
“能在這里布下陰尸大陣的,一定是個高人!完全破掉這個大陣,恐怕憑借我們?nèi)齻€人難以做到,不過要削弱這個陰尸大陣,驅(qū)散濃霧,還是有可能辦到的!關鍵就是你了!”離火道長盯著我說道。
“我?我能做什么?”我不禁疑惑起來。
離火道長說道:“畫符!撥云驅(qū)霧符!”
“撥云驅(qū)霧符?”我連聽都沒有聽過!
離火道長卻繼續(xù)說道:“陰尸大陣之下,必然囤積眾多死尸,這些死尸恐怕都有殘余怨氣,陰魂不散,日積月累,魂聚而成云,氣聚而成霧,形成這一片黑暗無邊的陰尸云霧!凡人走進陰尸云霧中,不能聽聲,不能辯物,便會深陷恐懼,迷失自我,最終陰魂纏繞附體,成為活死之人!所以必須驅(qū)散陰尸云霧,我們才能往前走。而要驅(qū)散陰尸云霧的話,就要靠撥云驅(qū)霧符了!”
“可是,這撥云驅(qū)霧符,我卻不會畫!”我頓時焦急起來,再拖延下去,飛白他們就要危險了!
離火道長道:“不!只要你會畫符的訣竅,你一定會畫的!而且只有你能畫!”說完離火道長望向棲云,道:“棲云!把東西拿出來!”
棲云點了點頭,把斜背在肩上的布包取了下來打開,竟然從里面拿出一方硯臺,一條朱砂墨,一個瓷瓶,一支毛筆,還有幾張黃色的符紙。那些符紙的前后兩端都畫著符號,而且還蓋著一個大印,但是中間一大截卻是空白的。然后棲云又拿出一個香爐,方正符紙前面,然后點上三支香,插在香爐上。
接著棲云又拿出一半看起來十分殘舊的古本,遞給了離火道長。
離火道長打開那本古本,翻了幾頁,便遞給了我,道:“你好好看看,這就是‘撥云驅(qū)霧符’的畫法!”
我接過古本一看,上面一頁確實畫著一張符,符中間有個古怪的符號,像個云字下面又有神異兩字,旁邊又好像有個風字,連在了一起,十分奇怪,根本就看不懂。但是這符號的旁邊又有一些小箭頭,原來是指示下筆的順序的!就是從哪一筆開始畫起,到哪一筆就結(jié)束,中間沒有停頓,一筆畫完,都有詳細的指示!
我不禁疑惑起來,說道:“道長,既然這書里面已經(jīng)詳細記載了這符的畫法,為什么你說只有我能畫?”
離火道長說道:“如果只是照著筆畫就能畫出符來的話,那天下人豈不是個個都會畫符?我們只知道畫符之形,但是我們不知道畫符之術!所以只能靠你!你只要照著你師父教你書法的方法來畫就行了!來!老道我親自為你磨墨!”
說完離火道長盤坐在地上,拿起朱砂墨條,在硯臺上磨起墨來!
既然離火道長這么說,我只好硬著頭皮,在他旁邊也坐了下來,那幾張符紙就在我的面前。
離火道長把瓷瓶遞給了我,說道:“這是無根水,要你親自加入墨中才行。”
我接過瓷瓶,把瓶蓋拔開,便要把水倒進硯臺里面。
離火道長卻突然伸手擋住,不讓瓷瓶傾斜,吃驚地望著我,說道:“請神咒你好像還沒念?”
我愣了一下,道:“請神咒是什么?”
離火道長眉頭大皺,道:“你連最基本的程序都不知道?”
我只好如實地說道:“不知道。”
“畫符之時,請神咒、勅水咒、勅筆咒、勅紙咒、勅墨咒、勅硯咒,取筆咒,下筆咒,一句都不能少。”說完離火道長便把那本古本翻開到頭一頁,說道:“這幾句咒文,你給我好好記在心里,在畫符之前,要誠心念誦。”
我接過來看了一眼,忽然想起師父在石盤廣場開壇畫符的情景,那時候師父好像也是對著水、對著墨、對著筆,都曾經(jīng)低聲默祝過!難道他念的就是這些咒文?但是好像也沒有這么多要念的???雖然有點懷疑,但是我還是認真把那些咒文背熟,又把那“撥云驅(qū)霧符”的畫法在心里默記。
“準備好了嗎?”離火道長問道。
我點了點頭。
離火道長便把擋住瓷瓶的手拿開了。
我先把瓷瓶放下,改為跪在地上,雙手合十,默念請神咒:“道由心生,心假香傳。香燕玉爐,心存帝前。真靈下盼,仙旆臨軒。弟子關告,逕達九天。”
接著拿起瓷瓶,把水倒在硯臺上,同時默念勅水咒:“此水非凡水,北方壬癸水,一點在硯中,云雨須臾至,病者吞之,百鬼消除,邪鬼吞之粉碎,急急如律令!”
瓷瓶里的水與朱砂粉末融為一體,我這才把瓷瓶放于一旁,又把勅筆咒、勅紙咒、勅墨咒、勅硯咒各念一遍,這才取過毛筆,念動取筆咒:“神筆揮漉,諸神護佑,籍以安寧,降魔伏邪,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把毛筆筆毫在硯臺上蘸滿朱砂墨,然后一邊心里默念下筆咒,一邊調(diào)整呼吸,把師父教我的以氣御筆的方法,提筆在紙上,腦海里重現(xiàn)出古本中“撥云驅(qū)霧符”的畫法,意動而氣動,氣動而筆動,手一揮舞,在符紙上一氣呵成,畫下?lián)茉乞?qū)霧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