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大寶眨眼間又恢復(fù)了昏睡的狀態(tài)。我再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錯了?
忽然間我覺得原本鐵鏈摩擦著我后背的感覺消失了,而大叔竟然向上爬得越來越快了!
我好奇地回頭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鐵鏈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不見了,這時石壁里卻鑲嵌著一些鐵環(huán),整齊地往上延伸,竟然讓大叔手腳并用,一面踏著鐵環(huán),一面攀著鐵環(huán)向上爬。只是四面的石壁似乎顯得越來越壓迫,恐怕我們正處于一個上窄下寬的洞口,所以越往上爬,就感到越窄!這時候雨也好像比剛才要略小了一些。
再往上時,已經(jīng)沒有了鐵環(huán),但是這洞口足夠窄,大叔竟然只憑借那狹窄的洞口,用雙腳兩邊撐著,慢慢向上攀爬。
突然之間,我覺得一陣聲音十分嘈雜。然后覺得身子隨著大叔的奮力一躍而跳了起來,然后便跌倒在了地上!跌倒在地的瞬間,裹在我們身上的布條這時候也像承受不住我們?nèi)齻€人的力量一樣,竟然斷了開去,我們?nèi)齻€人都不由自主地在地上滾了一下,然后便躺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大叔筋疲力盡地喘著氣,卻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結(jié)果卻是上氣不接下氣。
“哈哈哈……”我也情不自禁地望著大叔笑了起來,任由雨水打在我們身上。
我們終于逃出那個鬼地方了!
我躺在地上,渾身一松,才察覺竟然全身都酸痛起來,這一笑之下,更是牽扯得陣陣酸楚。又困又累又餓,我真是很想就這樣睡著過去。
然而大叔卻已經(jīng)坐了起來,拍了拍我,道:“不要睡,我們還要繼續(xù)走,趕緊回到你們村里去,不然的話,你們會病倒的。”說著便又把大寶背了起來,然后伸出大手來拉我起來。
我被拉了起來之后,周圍看了看,雖然天已經(jīng)黑了,接著月色只能依稀辨周圍的景色,但是這依然讓我感到十分熟悉,再望向大叔帶我們爬出來的地方,原來是一口枯井!我立馬醒悟過來,這里是壓石崗后面半山腰處的一口枯井!只要往前再走沒多遠便是壓石崗的崗頂了!從崗頂那里下去,就是那個廣場了!
真是沒想到我們竟然會在這口枯井里面爬出來!我們村里的人都知道這里有一口年代久遠的枯井,也不知道是誰在這么個靠近山頂?shù)牡胤酵诹藗€井,終年無水,里面黑乎乎的,用電筒照下去也看不到底,據(jù)說有幾個好事之人曾經(jīng)下去過,但是里面一片黑沉沉的什么也沒有,鬧了個沒趣便又上來了,從此也沒人去管這口枯井了。
但是我們明明在下面經(jīng)歷了這許多怪事,為什么之前從這里進去的人,又說井底一片漆黑什么都沒有?
這樣的問題可不是我那個年紀(jì)就能想明白的。
大叔還是背著大寶,一手則牽著我,往崗頂處走了大概幾十米,便來到了壓石崗最高的地方。在這里往下一看,便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個青石板砌成的石板廣場!
而現(xiàn)在,再石板廣場上竟然聚集了不少人,而且各個都撐著傘,拿著手電,有些人已經(jīng)開始爬上壓石崗這邊!
“大寶!……小河!……”隱隱約約聽到下面的人,竟然是在呼叫我和大寶!看來是村民們出來找我們兩個了。
我激動地望向大叔,卻見大叔居然又下跪了!臉上的神情跟在地穴下面看到那面石壁時候的神情是一樣的!
大叔瞪大雙眼望著廣場下面,聲音帶著顫抖地說道:“這個廣場……竟然也是一道符!真是巧奪天工!那些青石板之間的間隙,是刻意組成的符文!所有青石板的形狀和排序,都是經(jīng)過精心設(shè)計的!我終于知道為什么你們兩個小孩子可以掀開那塊石板了!因為那個位置,正好是‘符竅’!祖師爺利用虛掩的方法,代替畫符中的虛筆,從而形成‘符竅’的!祖師爺竟然有這樣的大神通,用這樣的辦法來‘畫符’?好在我下去的時候,把那塊石板恢復(fù)了原位,否則那些陰魂就要逃出去了!難怪你們在這陰氣大盛之地附近居然可以安然生活,原來有這么個符在這里鎮(zhèn)?。?rdquo;
“到底是哪個祖師,這么驚人的本事,為什么從來沒有聽說過?可是,這樣一來,那些參與建造廣場的人,豈不是……如此逆天而行,祖師爺為什么要補下這樣的石盤之符?僅僅只是為了封印下面的那些與太平天國千頭萬緒的怨魂嗎?這個祖師,與翼王石達開,又是什么關(guān)系?……”
大叔自顧自地嘮叨了一大段,我?guī)缀蹙蜎]有能聽明白的。所謂“符竅”是什么,我也是很多年之后才懂得。
“小河!你在哪里?!”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下面響起。
我心中一動,急忙循聲向下望去,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手里拿著手電,正往壓石崗這里爬了上來。嘿,那不就是我老爸嗎?
“老爸!”我激動得高聲叫了一聲,猛地雙眼一黑,竟然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躺在鎮(zhèn)里的衛(wèi)生院了。
老媽一看到我醒來,便向來嘮叨起來,什么我和大寶昨天怎么這么調(diào)皮跑到枯井那里玩啊,還掉到枯井里面了啊,都發(fā)動全村人出來找我們啦,幸好郭老師剛好路過,千辛萬苦救了我們上來啊……
我聽到這里,疑惑地說道:“郭老師?那個大叔?”
“什么大叔?那是村長從城里請來的,給我們新建的祠堂題詞的老師!人家是個有名的書法家!剛好昨天進我們村,就遇上你們這兩個調(diào)皮鬼。好在村長說郭老師要在我們村里多待一段時間,我們還得上門去多謝郭老師呢!”老媽說道。
老師?大叔明明是神仙好嗎?
我跟老媽說起我在廣場下面那個地穴的遭遇,正說到吐沫橫飛的時候,老媽卻一下子把我打斷,說:“你那是做夢,郭老師都說了,看到你跟大寶掉到井里去了,他好不容易下去,發(fā)現(xiàn)你們兩個暈在里面,才把你們救了上來。村長說要把這井口給封了,免得你們又去搗蛋。”
嗯?是這樣嗎?大叔居然是這樣說的?難道真是我做夢的?但是那些感覺這么真實,怎么可能是做夢?我想了一下,猛地想到了大叔為什么要這么說了!因為大叔是神仙嘛!神仙哪里能夠隨便表露身份的?
我對這個解釋十分滿意,便不再分辯,反而問道:“大寶呢?”
“大寶比你好得快,早就回去了。”老媽說道。
大寶比我好得快?這倒是讓我覺得不可思議,是因為他一直都睡在大叔背上,所以才好得更快?其實我想找他,是想讓他跟我一樣,要對大叔是神仙的事情保密。不過后來想了想,好像大寶一直都是昏睡的,認不認得大叔都不一定。
這時,我驀地想起了大寶那怨毒奇怪的眼神,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我又在衛(wèi)生院待了一天,才給父母接回了家。回到村子里面才知道,村子?xùn)|邊有間空屋,是一個常年外出打工的村民的,現(xiàn)在租給了大叔,大叔便在村子里面住了下來。
我父母后來帶我去大叔那里道謝,從此我便整天都愛往大叔家里跑。好些次我想拉上大寶一起去大叔那里,可是大寶自從在地穴里面回來之后,就變得不愿意跟我一起玩了,我也想不明白為什么。我只記得最后一次我去他家找他的時候,他只是陰測測地說了句:“五馬分尸……嘿嘿,嘿嘿。”
我頓時感到頭皮發(fā)麻,大寶卻轉(zhuǎn)過身去,不再理我。我后來也沒有再去找他。
所以我每次都是一個人跑到大叔家里。
大叔家里的大廳,已經(jīng)徹底被布置成一個練書法的地方了,兩張大書桌拼在一起,上面墊著專門的毯子,再把宣紙鋪在上面,各式各樣的毛筆擺放在筆架上,硯臺也是雕刻得相當(dāng)精美。只要一走進去,就能聞到一陣墨香。墻壁上也掛滿了書法的作品。
這真的很難讓人想象大叔在地穴里力挽狂瀾的樣子。
大叔的字也確實寫的很好,雖然我那時候還不懂得欣賞,但是每次看著大叔寫的那些字,心里就有一種舒坦的感覺。村里不少人都愛找大叔求字畫,大叔向來都是來者不拒,所以一來二去,大叔與村里的人關(guān)系都非常好。
我每次去找大叔的時候,除非他去了找村子里面最老的幾個老人家聊天,否則他都是在很認真地寫字。
那個時候,我總會想起大叔在地穴里面畫符的神情。他寫字的時候,就跟他畫符的時候一樣,一臉平靜,眼神只專注于筆尖,以至于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都以為寫字和畫符是一回事。
不過大叔沒再提起過地穴里面的事,我也沒有主動說起。大叔是神仙嘛,這可是我與神仙之間的秘密,當(dāng)然心照不宣就行了。我一直都是這樣想的。
所以我?guī)缀趺看味贾皇窃谂赃吙此麑懽?。但是我卻并不覺得無聊。
那是因為,我居然覺得大叔寫字的時候很帥!
但是我在那時候卻沒有思考過,大叔是從哪里來的,又為什么要留在村子里面?
于是大概過了兩個星期之后,我終于鼓起勇氣,對大叔說道:“大叔,你能不能教我寫字?”
大叔現(xiàn)出一臉驚奇的神色,笑著對我說:“你想跟我學(xué)寫字?”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
大叔哈哈一笑,把手中的毛筆放下,對我說道:“學(xué)寫字可是很悶的事情,你不怕悶嗎?”
我急忙說道:“我不怕。”
大叔笑道:“好,好。你好像還一直沒有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心里一喜,感覺到有戲,便大聲地說道:“我叫任河!”因為怕大叔誤解,急忙加一句道,“河水的河!”
“河水的河?”大叔突然臉色大變!
我心里頓時感到咯噔一聲,完了,大叔又出現(xiàn)這個臉色了,是不是又要發(fā)生什么事?
卻只聽大叔盯著我,喃喃地說道:“‘遇河而生,遇壩而死。’苦難和尚給我的兩句偈語,莫非是應(yīng)在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