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還記得,開學的第一天,宿舍里討論保護費的時候,高小山曾經說出“要交你們交,我一分錢都不會交”的豪言壯語,才令我對他大生好感的。
雖然憑著他和順子的關系,十二生肖也決計不會欺負到他的頭上。
但我猜測,高小山當時初來乍到,對市一中的各種勢力格局其實也不太清楚,不然也不至于被老土和劉星的兩記耳光扇的沉默了好多天。
雖然他的復仇之心從來沒有斷過,卻在被打之后,也沒有去找過和順子同為十二生肖的阿蛇,阿狗等人,而是忍辱負重,等著順子前來。
這一點也足以說明,高小山這人極其能忍,就像草叢中潛伏著的響尾蛇,只等時機一到,伺機而動,而且百發(fā)百中。
要么不動,要動,就一擊而中!
高小山淡淡地說:“沒什么對錯之分,市一中這個規(guī)矩多少年來從沒變過,只是收取保護費的人一直在變而已,近幾年,輪到十二生肖出風頭,自然要鞏固地位。”
我冷笑了一聲:“高小山,我問你,如果你沒有順子這樣的一個哥哥,準備怎么向老土他們復仇?”
“等。”高小山面無表情地說:“我會等他們露出破綻,然后再行報復。”
“如果高中三年時間,老土他們的勢力一直處于巔峰,你根本沒有機會報復就畢業(yè)了,又怎么辦?”我盯著高小山的眼睛,試圖找到一絲情緒的波動。
可是沒有,高小山的眼睛如同死水一般,緩緩說:“那就繼續(xù)等,只要他們不死,無論是十年,還是二十年,我都會一直等下去,然后伺機報仇。”
我實實在在的打了一個寒顫,只覺手腳冰涼。從高小山的話語中來看,我知道他所言非虛,說得到,便做得到。
無論是誰,聽了高小山的話,都不會產生任何的懷疑。
就在今天上午,我還覺得老土是最不能惹的人之一,如今看來,高小山又要略勝一籌了。
老土這人,即便是罵你,打你,好歹都是明處,你可以忍著,可以擋著,可以還手,甚至可以哭著求饒。
而高小山不一樣,你得罪了他,他當下并沒有什么反應。就在你以為這事情已經過去,甚至見了面還會和他笑著打招呼的時候,從來都沒有想過,他仍然在用一雙看似冷漠的眼睛偷偷在暗處觀察著你的飲食起居,注意著你的一舉一動……
直到你露出破綻的那一刻,他才從暗中撲出來,露出尖銳的獠牙,給你致命的一擊。
“好。”我?guī)缀跤行┎桓抑币暩咝∩降难劬Γ?ldquo;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沒有順子這樣的哥哥,十二生肖來向你收取保護費,你會交嗎?”
“我還沒有遇到這種情況,所以不知道自己會怎么做。”
“我只是讓你想象一下。”我直勾勾盯著高小山的眼睛,即便那里面住著魔鬼,即便我?guī)缀醪桓抑币?,也要勇往直前?/p>
兩個星期前,眼前的這個人,在宿舍說:“要交你們交,我一分錢都不會交。”
正是因為這句話,我對他好感大增,將他當做可以交心的朋友。
那么現在,他會給出什么樣的答案?
他會讓我失望嗎?
“以我的能力。”高小山緩緩說:“在弄清楚各種利害關系后,當我得知自己并不能和十二生肖相抗衡……”
我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心中也微微緊了起來,等著高小山繼續(xù)說下去。
“就努力和他們打好關系,然后讓咱們整個宿舍,都不用再交保護費。”
我沉默著,我知道以高小山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這些。
而這個答案,也并沒有讓我覺得有多失望。
“所謂的打好關系是?”我有些不死心的問著,因為自己最不擅長的就是交際,正好借這個機會跟高小山學習一下。
高小山長時間面無表情的臉,在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竟然笑了,而且還夾雜著一點點令人驚訝的羞澀。
“這就多了啊……”
“比如調查出哪個同學的家境殷實,平時花錢大手大腳,就把名字告訴他們,讓他們可以勒索到更多的金錢;再比如把一些長相漂亮的女生的資料搜集起來,提供給他們。”
我的嘴逐漸張成“O”字型。
高小山不顧我驚訝的表情,依舊說著:“只要涉及到金錢和美女,這世界上的一切事情都變得曖昧和有意思起來。”
“想要迅速獲得一個人的友誼,就提供給他金錢和美女。他跟你的關系就會變得十分熟絡,恨不得和你穿一條褲子,蓋同一條棉被。為你兩肋插刀,為你赴湯蹈火。還要宣告天下,你的事就是他的事。”
“想要一個人徹頭徹尾地恨你,就將他的金錢和美女奪走。你將被他視為此生最大的敵人,恨不得對你扒皮抽筋,茹毛飲血,方能解心頭之恨。”
“話糙,但理不糙。多少年來,這都是亙古不變的真理。”高小山總結著。
我呆若木雞,簡直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和我同齡人的高小山嘴里說出來的!
“很驚訝吧?”高小山自嘲地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年齡這么小,卻能說出這番話來?”
我點點頭,確實感到有點不可思議。
“其實……”高小山笑了笑:“這都是我哥告訴我的。”
“你是說,順子?”我有些不敢相信,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順子會有這樣的感悟?
“對。”高小山一點也不避諱:“我的姑父,也就是順子哥的父親,很有本事,是新香市很有名的商業(yè)大鱷。但是他行事心狠手辣,即便是親人也……”高小山的眼神微微有些暗淡。
我卻已經猜到些什么,大概順子父親的為人處事,令他身邊的親人們都頗感不快吧。
而順子從小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長大,見慣了大人間為了利益互相爭奪,耳濡目染,所以得出那些“金錢和美女”的結論,再傳授給高小山,也就不足為奇了。
說到這,高小山似乎反應過來已經離題萬里了,便又問我:“你到底站哪邊?”
“站哪邊很重要嗎?”我頗感無奈地說:“我只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為什么要極力拉著我入伙?”
讓我跟著十二生肖去勒索學生的錢,整日耀武揚威狐假虎威,不如殺了我吧。
“不是。”高小山沉聲說:“你也見到了,上午龍哥出來的時候,老土那一副吃癟的表情,連大氣都不敢出!”
“那又怎么樣?”我略帶嘲諷,難道就因為這個,就讓我跟著十二生肖?如果誰厲害,我就跟著誰,那這輩子我得換多少老大?
一個人再厲害再牛逼,也有比他更厲害更牛逼的。哪怕是昔日權傾天下的漢高祖,回了后宮也得被皇后呂雉拎著耳朵訓罵。
當然,這些都是野史,不能考究,是我小時候看漫畫知道的。可藝術來源于生活,我就不信,哪個男人不怕老婆——當然前提是這個男人真的愛他老婆。
高小山正色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高小山接著說:“以老土的性格,以后肯定會對你……”高小山沒有再說下去,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沒錯,以老土的性格,只要見到我勢必就要出言嘲諷,根本不管什么場合,旁邊站了什么人,只要他不高興,他敢當著校長的面往我臉上吐唾沫,還要再罵一句:“小人!”
但如果我真的投靠了十二生肖,老土必定會有所顧忌,起碼那個龍哥他就惹不起,再見到我就算不會笑著打招呼,也不至于百般侮辱了。
高小山的意思就是這樣,他也是出于關心我的目的,希望我跟著十二生肖這樣的一個靠山,不至于再被老土傷害到。
原來他不是看中我的能力,而希望我入伙啊……雖然我本身并不愿意加入這些莫名其妙的勞什子黑道,還是有點小失落,瞧這人賤的。
不過高小山確實是好心,我的態(tài)度自然也不能太過生硬,便說:“老土這人就那樣,其實心地不壞,過一段時間,把事情解釋清楚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