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著一棵已經(jīng)上了年紀(jì)的槐樹,又想起自己曾經(jīng)穿著白襯衫,嘴巴里還故意叼著一根青草,酷酷地倚在這棵樹上等著來一場根本不可能的邂逅,就又笑了起來。
還有秦潔家窗戶正對著的單杠,曾經(jīng)無數(shù)次一口氣做三十個引體向上,卻根本不知道三樓的窗戶上到底有沒有自己心愛的女孩在看。那時候真傻啊……我摸著已經(jīng)掉了漆的單杠,又轉(zhuǎn)頭看到那幾個垃圾桶——自己還曾經(jīng)把周圍的垃圾袋,冰棍棒子,廢報紙撿起來丟進(jìn)去,就為了能讓她偶然看到我是多么的有公德心。
那些日子,終究一去不復(fù)返了吧?不知道自己這輩子是不是還能如此為了一個女孩子做這些傻傻的事呢……
“秦潔——”我站在樓下大喊。
“秦潔——”我再次大喊,仍舊沒有回音。倒是附近一些無所事事的老人和孩子往這邊張望過來,甚至還有人捂著嘴偷笑。我毫不在意,仍舊喊著:“秦潔——”
這些年,我從來沒有這樣用力大聲喊過自己喜歡的女孩子的名字,感覺是那么的暢快淋漓,全身的細(xì)胞仿佛也活泛起來,再也沒有鬼鬼祟祟的做賊心虛,而是光明正大的宣示著自己的心聲。微風(fēng)吹來,大槐樹枝葉顫抖,一定是在看著我微笑。
似乎喊上了癮,我干脆雙手做號,再一次大喊:“秦潔——”
三樓東邊的窗戶被推開,秦潔的頭探出來:“你干什么,你這個……”前面的聲音還很大,到了最后兩個字,聲音幾乎沒有了:“色狼……”微微有些不屑。
那兩個字怎么會套在我的頭上,我冤枉啊,比竇娥還冤啊!現(xiàn)在也是夏天啊,為什么沒飄鵝毛大雪?
“你下來。”我沖她招手:“我有話跟你說。”
秦潔看著我,嘆了口氣:“你上來吧,我家沒人。”便將窗戶關(guān)上了。
我?guī)缀醪桓蚁嘈抛约旱亩?,秦潔叫?hellip;…去她家里?
那時候我總是在想,如果功夫不負(fù)有心人,終于在這里邂逅到了她,聊過一陣之后,她會邀請我到她家里坐坐嗎?理由很多啊,比如:“幫我輔導(dǎo)下作業(yè)吧!”或者是“七龍珠開演了啊,你回家也來不及了,不如去我家里看?”都很好啊,我一定不會拒絕的啊……
我的心“撲騰撲騰”跳了起來,這個場景我曾經(jīng)幻想過無數(shù)次,現(xiàn)在竟然要實現(xiàn)了嗎?到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孩家里,是多么榮幸的一件事啊。那里面有她睡過的床,坐過的沙發(fā),吃過飯的碗,赤著腳踩過的地板……
雖然我現(xiàn)在對她的喜歡可能已經(jīng)沒有以前那么強烈,可腿還是不禁微微顫抖起來。當(dāng)一個期待已久的夢想終于要臨近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嗎?
三層樓的臺階,我像是走了一萬年,每踏出一步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了什么似的。雖然心里明白上去以后無非只是坐一坐,說說話,可是心里仍舊管不住自己,不自覺幻想起來。之前在旅館和秦潔發(fā)生的種種回憶在腦海中猶如電影一般閃過,我牽過她的手,吻過她的唇,抱過她的身體……現(xiàn)在,我又要去她家里了!
小宇的名字突然鉆進(jìn)我的腦袋。不行。我搖搖頭,秦潔現(xiàn)在可是小宇的女朋友!想到小宇,想到我們曾經(jīng)并肩作戰(zhàn),想到他對我的信任,我紛亂無雜的心終于漸漸靜了下來。我暗暗下了決心,一定不能再做對不起小宇的事了。抬起腳,又跨上了一個臺階。
到了三樓,門虛掩著。我推門而入,換了拖鞋。秦潔從臥室走出來,睡眼朦朧,一副剛睡醒的樣子,撇了撇嘴:“電話在那里,自己打吧。”
“打什么電話?”我有些疑惑。
秦潔杏眼一瞪:“當(dāng)然是你禍害過的那些姑娘了,難道你不用打電話道歉嗎?”
我往沙發(fā)上一坐:“你為什么固執(zhí)的認(rèn)為是我干的?”
秦潔有些怒了,站在我前面,指著我鼻子:“周明啊周明,你還不認(rèn)賬了是吧。告訴你,你玩過的女孩子里,有好幾個是我的朋友!”
“好啊。”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你現(xiàn)在叫她們過來,要殺要剮隨你們便。”
“你當(dāng)我不敢?”秦潔瞪著我。我拿起遙控器,開了電視,翹起二郎腿。秦潔一跺腳,拿起電話撥了起來,接通便說:“你來我家,周明在這里!”接連打了四五個才罷休。打完以后,坐在另外一邊的沙發(fā)上,仿佛要和我保持距離。我故意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更加氣的秦潔呼呼直喘氣。
過了約莫十幾分鐘,秦潔家的門鈴響了。一開門,一個女孩闖了進(jìn)來,一臉怒容,可惜姿色非常普通。“周明在哪里!”進(jìn)來掃了客廳一圈,目光在我身上有所停留,又閃開了,回頭問秦潔:“你不是說周明在嗎?他在哪里?”
秦潔一怔,指著我說:“你不認(rèn)識他嗎?”
那個女孩又看了看我,“我為什么要認(rèn)識他?”
這下子,秦潔倒愣了,“他就是周明啊。”我看著秦潔,露出一副嬉笑的表情。
女孩搖搖頭:“他不是周明。真正的周明要比他胖一些。”還用手在空中比了個胖胖的體型,“比他要壯。”
秦潔摸著頭,尚未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門鈴又響了。再開門,這次進(jìn)來的倒是個挺漂亮的女生,穿著打扮也很時尚。我心里不由一陣刺痛,這么漂亮的女孩子也被下毒手了嗎?只見那個女孩子也和第一個女孩一樣,先是在客廳掃了一圈,又問:“周明呢?”
秦潔又指著我:“你不認(rèn)識他嗎?他就是周明啊。”
我努力表現(xiàn)出一副瀟灑的樣子,想給對方一個好印象。
時尚的女孩說:“他怎么會是周明。周明要比他高多了。”
我故意沖著秦潔說:“看來周明是個又高又胖的家伙啊。”秦潔不理,又瞪了我一眼,反問時尚的女孩:“你確定他不是約你出去的周明?”
時尚的女孩點點頭:“當(dāng)然確定。周明很高很高呢。”有拿手比劃了一下,看樣子要比我還高出一個頭。結(jié)果她的這一舉動,讓第一個進(jìn)來的姿色普通的女孩坐不住了:“周明哪有那么高,明明只比我高一點點嘛……”
時尚的女孩嗤之以鼻:“就是這么高,我量過的!我和他接吻還得踮著腳!”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自己倒先臉紅了。
兩人正吵著,第三個女孩進(jìn)來了,竟然像是特意打扮過一樣,走過之處還有一股淡淡的幽香,肯定是噴了香水。又是一番指認(rèn)后,她說:“這怎么會是周明。真的周明臉上有青春痘!”
另外兩個女孩一起說:“哪有!”
然后又是一片混亂,直到所有的女孩兒到齊之后,先后說出周明的相貌特征:有高的,有矮的,有胖的,有瘦的,有臉上長青春痘的,有長頭發(fā)的,有短頭發(fā)的……總之就是千奇百怪,我都以為自己會七十二變了。這還是來了一部分女生,其他秦潔不認(rèn)識,也遭過“周明”毒害的女生,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雖然我也早知道會是這個結(jié)果,但真沒想到冒充我的人會是如此之多。經(jīng)過一番詢問之后,終于弄清楚了那些假周明的作案手法。其實很簡單,就是打電話,聽到接電話的是年輕的女生后,便會按以下步驟來做。
第一步,問對方:你猜猜我是誰。成功挑起對方好奇心后,再進(jìn)行第二步:你聽說過單挑還是一起上嗎?和對方談?wù)撈鹬苊鞯姆N種事跡后。第三步:告訴對方:我就是周明。然后再通過花言巧語來使對方相信。最后再約出來,反正沒人知道周明長什么樣子,這些傻傻的女孩真的以為愛情降臨了,而且還是跟那個傳說中的周明……于是就陷入愛河了,于是就一去不復(fù)返了,于是“周明”得手后就消失了,于是大家就四處在傳周明真不是個東西,周明真是衣冠禽獸,周明真是惡貫滿盈……
這么多女孩子站在面前七嘴八舌,秦潔終于明白了整個事情的過程。但這些女孩子分明還不知道,都以為對方被騙了,都覺得自己遇到的才是真周明。
秦潔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靜下來,等所有人都閉上嘴巴看向秦潔的時候,已經(jīng)十幾分鐘過去了,我再一次感嘆那句“一個女人等于五百只鴨子”的至理名言。秦潔說:“你們現(xiàn)在還記得周明給你們打電話時的電話號碼嗎?”
幾個女孩一致表示當(dāng)然記得,然后紛紛報起了數(shù)字,不用說,結(jié)果當(dāng)然迥異,有座機,有手機號碼,都不相同。秦潔拿筆記下這些電話號碼,又說:“其實沙發(fā)上坐的這個男生才是真正的周明,你們都被騙了。”
這下子,客廳所有女孩子的目光都朝我聚集過來。我早就無聊的在挖鼻屎了,結(jié)果她們看過來的時候,我的食指還在鼻孔里,當(dāng)時真想把自己手剁下來。
“他是周明?不可能吧?”“雖然比我見到的那個周明要帥一點,但是要我相信這個就是,我沒辦法接受啊。”“你瞧他瘦的跟排骨似的,怎么可能斗得過四大金剛啊。”
女孩子們又亂了起來,而我的食指還放在鼻孔里,根本就沒有人在意。我默默的將手指掏出來,等著秦潔下一步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