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先后介紹了韶芳她娘和我娘,我一抬眼,正對上韶芳挑釁的眼神,心里頓時不快活了。
我這人絕不是什么好東西,誰要是讓我不好受,我絕對讓他受不了。這一記悶虧,我吃了,早晚我要找回這個場子。
之后吃吃喝喝,滿堂歡聲,這一宴一直擺到月上柳梢頭才散,我正要差人送瓊姿回宮,宮里又來人傳我了。
黎錚在暖閣榻上坐著,一手托著腦袋,兩眼瞇著,也不知是醒著還是睡了。我在簾下站著,等著他叫我。
初夏的夜里還是有些涼的,軒窗支著,夜風吹進來,我禁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哆嗦??纯蠢桢P,他仍舊維持著我進來時的姿勢,料來是睡著了。我怕他凍著,便轉身去外頭關窗。
黎錚略帶慵懶的聲音傳來:“華子來了。”
我折回身來,走到他面前請安:“見皇上睡著,想著夜里風涼,怕皇上吹了冷風龍體受損,這才去關窗,不料吵醒皇上了。”
黎錚抬眼沖我笑笑,一手指了指榻邊:“坐。”
我在榻邊坐了,與他隔著一張小方桌。
黎錚挺了挺脊梁,舒展一下身體,道:“今日收了多少禮?”
我一聽,臉頓時垮下來了,即便明知面前的是九五之尊,還是掩飾不住心痛欲死的苦悶。
我閉著嘴沉默了很短的時間,心里哀嘆一聲,抖著手從暗袖里掏出一張疊得工工整整的紙遞給黎錚:“都在這里了。”
黎錚翻開看了一會兒,左眉一挑:“喲,都學會做假賬了!”
我臉色一僵,訕笑著對上黎錚的眼睛,他眼里滿滿的都是“智商低的人就不要妄想?;^了”。
我認命一嘆,從懷里取出一個小本本,拉長了臉遞了過去,嘴里咕咕噥噥地說道:“貪污受賄壞名聲的人是我,大發(fā)橫財?shù)脤嵒莸娜藚s是皇上,這臣子,沒法當了!”
黎錚翻開小本本一頁一頁地看過去,許久,才黑著臉說道:“混賬!朕以社稷黎民相托的股肱之臣,居然就是這般清正為官、愛民如子的!”
我縮了縮脖子,又有人要倒大霉了,唉!人家不過是想巴結巴結我,好讓我罩著他點兒罷了,卻沒想到我這個襄王喜宴根本就是一場鴻門宴!
我就是一把刀,刀柄捏在皇上手里,他用我殺人,我染滿鮮血,他卻一塵不染,罪孽都讓我一個人背了,想想就心塞??!
我眼巴巴地望著黎錚手里的小本子,他抬眼瞥我一眼,沉著臉說道:“拿筆來!”
我連忙顛顛地跑到書案前取了朱砂御筆遞給他,他執(zhí)著筆,圈圈畫畫,末了,沉聲道:“這個工部尚書王壽倒是大手筆,近些年京中少有營造工事,他竟還貪得那樣多銀子!查,給朕狠狠地查!”
我點點頭,連聲應道:“是!是!是!查!查!查!”
黎錚又圈了御史大夫錢恒朝的名字,嗤笑道:“這個錢恒朝表面上彈劾你經(jīng)常觸怒龍顏,冒犯天威,上朝遲到,無故罷朝,暗地里卻給你送厚禮,這可真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