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攻擊讓我和老鬼都為之驚詫,因為之前我們在車上時,與少東主方志龍交談得還算是愉快,雙方惺惺相惜,相見恨晚,怎么他一回頭,就變了臉色呢?
不管如何,首先面對當下的危機,才是最重要的。
我沒動,渾身卻繃得緊緊,隨時等待著閃開,而老鬼則是一個箭步,沖到那人的面前來,避開對方手中射來的東西,一掌拍出。
颼!
對方射出的,是兩顆玻璃珠子,而老鬼的速度則快得讓人根本來不及防范,正中對方的胸口要害處。
我不確定老鬼是否拍實,不過他卻是一觸即收,身子往后面狂退,一路轉(zhuǎn)到了我的身邊來,我一開始不知道為何,隨后聽到對方發(fā)出一聲尖叫,頓時就明了。
那襲擊者,居然是一個妹子。
這妹子年紀不大,樣貌清秀,穿著講究,眉目之間與先前的少東主頗有些相似,與老鬼一觸即收之后,沖著我們跺腳,說果然是兩個招搖撞騙的小流氓,一定是騙子,虧我哥還傻乎乎地幫你們聯(lián)系,黃伯伯如何會認得你們?
老鬼瞧見地上兩顆不斷跳動的玻璃彈珠,知道也許并不是方少東主謀算我們,只不過是這小女子刁蠻,氣不過,替哥哥出頭而已。
說起來,還是因為我們肩負重任,之前又是受盡坎坷,壓力太大的緣故。
老鬼這人自尊心挺強,不肯解釋,我忙上前賠笑,說不好意思啊姑娘,我們不知道你的身份,反應(yīng)是過激了一點,你別在意啊。
妹子翻了一下白眼,大咧咧地問我,說你就是王明,說是南海劍妖徒弟的那個?
我點頭,說是。
妹子“呸”了一口,說你真的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我親耳聽黃姐姐說過,她見過劍妖前輩的尸體,你居然還敢跑到我慈元閣來坑蒙拐騙?
我無語,不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有苦笑,說老妹,我也沒騙你啥啊,說話別這么難聽好吧?
妹子瞪了我一眼,說黃姐姐正好就在金陵,我已經(jīng)打電話跟她說過了,她說有空的話就過來瞧一眼,到時候當面對質(zhì),你若說了謊話,信不信我把你的舌頭給拔下來?
我雖然工作多年,但是這種刁蠻不講理的大小姐倒是頭回瞧見,也不敢多言,只是苦笑,說信,我信的。
妹子見我服了軟,又瞧向老鬼,說臭流氓,你怎么不說話了,剛才不是挺厲害的么?
老鬼驕傲,不肯低頭,低著眼簾,說我不說話,是因為不想跟你吵架,若是我真的出手,只怕你的心臟,都已經(jīng)剛被我掏出來了。
妹子眼睛一蹬,說喲,你還真挺狠的???
老鬼面無表情地說對呀,做男人,要想別人怕你,不但對自己要狠,對別人,也要狠。
妹子仔細打量他,才發(fā)現(xiàn)這家伙臉上那道猙獰的疤痕,下意識地往后退一步,生怕將我們給逼狠了,老鬼發(fā)瘋,還真的什么也顧不上,直接撲上來。
她見識過老鬼的速度,自然不敢輕易冒險。
兩人僵持間,少東主從側(cè)面走了過來,瞧見這妹子,詫異了一下,說方怡你在這里干嘛呢?
這妹子叫做方怡?
你的韋小寶在哪兒呢,找他去吧,別在這兒禍害我們了……
妹子瞧見她哥哥過來,膽子頓時就大了,頭一揚,說對啊,我過來看一眼這兩個死騙子。
少東主頗有些尷尬地打斷她的話,臉色嚴肅地說:“在黃劍君確定之前,他們都是哥哥的朋友;再說了,我心中已經(jīng)有九成認定他們跟黃劍君有關(guān)系了,你不要胡亂說??!”
說完這話,他又轉(zhuǎn)身過來,跟我們介紹:“兩位,這是舍妹方怡,從小嬌生慣養(yǎng),脾氣有點兒急,別介意啊。”
我和老鬼自然只有哈哈一笑,說真性情,怎么會介意?
妹子還待再鬧,少東主瞪了她一眼,然后對我們匯報剛才打電話的情況:“剛才打電話問過柜上的人了,說黃劍君去了京都大內(nèi),不知道什么情況,也不確定什么時候能夠回來,兩位若是不介意,就現(xiàn)在我這兒待兩天,你看如何?”
老鬼皺著眉頭,說他去大內(nèi)干嘛?
少東主臉上平淡,不過話語里卻透著股得意,說黃劍君跟大內(nèi)劉閣老是至交,至于去干什么,別說我,就算是我爹都不知曉,抱歉哈……
我有些著急,說少東主,我們真的有急事找一字劍,時間不等人啊。
少東主問我們什么事情,老鬼拿眼神瞟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對于面前這個干練俊朗的年輕人到底還是有一些不放心,于是只有搖頭,說這事兒只能等一字劍在的時候,才能說起。
大家是第一次見面,他也不強求我們,點了點頭,然后叫了人,幫我們安排房間。
這兒是個大院子,走了一進又一進,繞過一個帶小溪的園林假山,我們被安排在了一處頗為古樸的院子里來。
身處異地,我和老鬼都頗為謹慎,只要了一個房間。
那房間外面看著古香古色,不過里面卻進行了現(xiàn)代化的改造,一應(yīng)家用電器都十分齊全,特別是浴室里的大浴缸,不知道比我見到過的豪華多少倍。
可惜我自從那一次賓館事件后,對這玩意就有了心理陰影,根本不敢嘗試。
看得出來,這姓方的少東主,以及他背后的慈元閣,都是當?shù)氐暮栏唬蝗灰膊豢赡苁沁@樣的排場。
只不過身處于這樣豪華而舒適的環(huán)境之中,我和老鬼卻仍然坐立不安。
因為我的師父,他的師叔,此刻還不知道在受什么苦呢。
老鬼在房間里大概地搜了一圈,然后找到我,說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辦?
我苦笑,說只有等咯,難不成我們還能找到大內(nèi)去?
話兒說到這里,其實兩個人都無解了,之前聽我?guī)煾改虾ρ┐笊酱蹬1频臅r候,大約聽過整個的江湖結(jié)構(gòu),知道是怎么一會兒事兒,之前因為不在此山中,所以感悟不深,現(xiàn)在方才知道深淺。
兩人對坐,愁眉苦臉,又不敢說太多,畢竟對這兒的人也不是那么信任,到了晚飯的時候,有人過來叫我們。
飯是送到我們屋里來的,少東主后來就沒有露過面,問接待我們的那個白褂子侍者,得知少東主下午就去了彭城,說是要進一批貨,需要他打理一下。
說到彭城,我這才想起家人來。
我家就是江陰彭城銅山縣的,父親是下崗工人,在街口擺了一個修自行車的攤子,母親在我讀大學的時候過世了,還有一個弟弟在讀高中,很簡單和貧困的家庭,卻也很溫暖,帶給我無數(shù)美好的回憶。
我愛家人,很愛,所以在事發(fā)之后,除了中途打過一次電話之后,就沒有想過回家。
不是不想,只是我怕連累到他們。
然而在這梁溪,相隔不過幾百公里,我就越發(fā)地思念起來,老鬼瞧見我神色有點不對勁,問我怎么回事,我搖頭,說沒事。
過了一會兒,他問我是不是想家了?
我與老鬼相處多日,彼此也逐漸有了兄弟之間的感情,于是也不瞞他,說對,我出事之后,就打過一次電話給他,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我失蹤的事情,所以……
老鬼打斷我,說這里有我在,你這兩天回家一趟,跟你爸見一面,免得老人家擔心。
我說這怎么行,若是一字劍回來了,我不在怎么辦?
老鬼笑了,說你在不在,有什么關(guān)系?你只需要買個電話,跟我保持聯(lián)系就行,有任何情況,我們電話聯(lián)系。
聽到了老鬼的話語,我挺感動的,想著自己留在這里干著急,的確也是一種煎熬,還不如回家一趟,至少也是把我的身后事給了解,之后我闖蕩江湖,不管生死,也少了一些牽掛。
事兒說干就干,我和老鬼出門,跟侍者說了一下,那人聽到,讓我們先別急,他打電話問一下少東主。
沒多久,少東主那邊傳來消息,說派司機直接送我過去。
對方十分熱情,甚至還立刻給我拿來了通訊的手機,我也沒有矯情,與老鬼告別,然后乘車返回老家。
司機開車平穩(wěn),一路飛馳,我們是晚上八點多出發(fā)的,開了六個多小時,到了銅山,我留了一個心眼,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附近下了車,與司機告別之后,繞了幾個街區(qū),方才回到了那魂牽夢縈的老家。
我們這兒是老城區(qū),建筑陳舊,污水橫流,不過一磚一瓦、一墻一樹都充斥著我年少的回憶。
穿過熟悉的街巷,我來到了家門口,謹慎地四處望了一下,這才敲門。
我父親瞌睡不重,敲了幾下,里面就回應(yīng)了,問誰啊?
我一下子聲音哽咽了,說是我。
屋子里傳來桌椅碰撞的聲音,很快,門打開了,頭發(fā)斑白的父親站在門口,朝我望來,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奪眶而出道:“爸,我回來了。”